整摩办,怎么办 恐龙眯回北京的第二天, 即农历乙酉年正月初三上午辰时, 小眯她妈打来电话 , 指名点姓要苟一民接。那气势,八成是兴师问罪。 “苟一民啦,我小眯她妈,春节好啊!”“还好还好,托您的福。”“小眯回 来,不停地夸你呢!说你们对她像亲人一样!” “没接待得好,欠缺,欠缺。”我爸知道对方这是欲抑先扬。 “她还说,小亚哥对她有个庄严承诺。她也很满意。”“这个……我不太清楚。 问问看啊。” “我打电话,也没别的意思,听小眯说,小亚哥有过一个不是法律意义上的老 婆,叫啥毛子,东邻的。东家之子,听说是个美女呀。这事,可含糊不得啊!”父 亲又把对小眯解释的那番话又重播了一次。并强调,毛子和狗子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问题不在法律,问题是感情上还有牵连,苟小亚一心挂两肠的……太复杂, 弄不好的。” “不会的。他还不是一个花花公子。”老爸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我不禁为之 开颜。 “那敢情好,这样最好。”小眯妈搁了电话。 爸搁下电话,咕噜道:“这些娘屋妈怎么都一样,这不是变着花样来问罪吗?” 他把目光转向我,“这都是你……早恋的后遗症!” 电话又响起来。 “你好,哪位?”老爸又拿起电话。然后,给我:“毛子,你的。” “……别急,我马上就想办法。你等着啊!” “爸,毛子连人带摩托,在城关镇被扣下了。说是违章,态度又不好。” “违了啥子规?”“她靠左行,就是逆行了几十米。她要到公路对面停车办事。 就被整摩办(整顿摩托车办公室)抓住了。” “叫她找二犊子去嘛!他工资高!”爸淡淡的说。 “爸,你的优秀品质中,可没有见死不救这条……” “她妈不是说她是天鹅,你是癞蛤蟆,忘记了?”妈出来了,说:“你这死老 头,这么小气,你不去我去,总不能让毛子受欺负!狗子,开车。”她把围裙脱下 来,扔到老爸手里,拉着我就往外走,“找你二叔去!”我二叔是整摩办的副主任。 爸无奈,只好自己开车,和我一块进了城。 一个电话,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没罚款,没记分。 爸把毛子的蓝色嘉陵轻型摩托搬上越野车后箱。我和毛子并坐在后排,她越长 越像蔡依林,特别是那刘海……我们一路无话,二十分钟,到家了。妈从厨房出来, 把毛子迎进屋,拉着她的手。摸着她的头发,说:“我的儿!我好久没看见你啦, 怎么脸儿红红的,没受欺负吧?”毛子喊了一声“妈——”就扑到妈身上放声大哭 起来……像受尽了屈辱的白毛女见了救星。 爸说:“整摩办先头要罚她两百,她说临时办点事,就几分钟,分辩了几句, 那边就要扣车……我去了,才接走的。” 妈很气愤:“你那二叔是怎么在管整摩办?仗势欺人嘛!毛子妹,没事了,别 怕,有妈呢……” 哪知,她哭得更伤心了。眼泪汪汪,那泪水淌过她白里透红的面颊,从眼角直 流到嘴角。她抽泣着,“嗝嗝”的换着气,白羽绒和肩头随着抽泣抖动着。她粘着 妈,就像妈的乖乖女儿。我说:“整摩办那些家伙,有眼不识金镶玉,狗眼看人… …”我姓苟,猛然觉得此说不妥,不妥…… 突然,毛子带着哭腔喊道:“妈呀,小亚哥不要我了!小亚哥他……有了一个 红萝卜,妈……” 那声音里透着痛苦和绝望。 爷爷奶奶也来了。爸一听,急了,直搓手,在客厅里直转悠。反复说:怎么办, 怎么办?他每次遇到重大事件,都要使劲扯手指的关节,扯得“嗒嗒”响。 我闻之大惊:完了,完了,早恋后遗症发作啦!那感觉,就像罪犯的前科被掏 出来,等待审判。 爷爷说: “一民,你别老这么转啦,我头晕!” 爸说:“毛子,你妈那次大闹……不是已经一了百了, 一刀两断了?” 毛子揩干眼泪,说:“那是你们大人,我们没了,我们在山洞里约定过,一定 要上大学,大学毕业就过门……这个约定激励着我,所以,我一直是年级前五名。 我想,不管你们大人之间怎么闹,我们还是我们!我们的爱情,是中国最经典的, 最纯洁,最美好的爱情!谁能像我们一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知根知底,并蒂花 开?全镇全县全川还有第二对吗?这么美好的事物,在你们大人的口中,怎么就变 得那么难听,那么丑陋?” 我听了之后,大喜过望,十分振奋。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妈听了,更疼毛子了,把她抱得紧紧的,说:“我就喜欢毛子!我给她梳小辫, 教她打毛衣,她是在我怀中长大的。我的毛子妹,勤快,爱学习,脾气好,人又长 得乖。有妈在,别怕!” 爷爷说:“我也觉得,白萝卜比红萝卜好!”婆婆也点了头。婆婆总是爷爷的 应声虫。 爷爷的权威表态,对我和父亲构成了威压:就你俩的问题,看你们怎么说? 父亲说:“毛子她妈,不是嫌咱们穷吗?不是叫癞蛤蟆别想吃天鹅肉吗?”显 然,父亲的自尊心受过伤害,伤痕还在。 我说:“爸,毛子妈也是可以理解的。恩格斯说过,现实的婚姻都要受各种社 会因素的制约, 特别是经济因素的制约。毛子她妈为了自己的女儿不再受苦,要选 一个经济好一点的女婿,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假如你有一个小女儿,还不是一样。 再说, 她妈也知错了, 不再干涉……” 以前,都是父亲用名家名言来吓唬我,今天,我也用恩格斯吓唬一下他。 不料老爸龙颜大怒:“好你个小兔崽子!你这一说,好像都是我一人在作怪了。 你既然还忘不了毛子,为啥又对小眯庄严承诺?她妈今天还打电话提到这事呢!” 毛子问:“狗子哥,你承诺了她啥?” “啊……把她当女朋友。还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毛子一听,嘴一瘪,又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狗子哥在山洞里对我说:我 一定要考北京最好的大学,毕业就娶你。这是不是庄严承诺? ” 爸又开始转圈,扯手指。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爷爷说:“这个好解决,一个是朋友,朋友是可以吹的;一个是老婆,老婆是 不可以吹的。那红萝卜不是自己从我们家跑了吗?” 毛子说:“有老婆的人不可以再有女朋友!不能吃着碗里……” 我没了退路, 瞪大眼睛,不得不喊冤,问:“我几时有了老婆?我吃到啥了?” 我这一问,问得全家大笑。毛子也破啼为笑。 妈说:“这个,你就不要怪狗子了。那次你妈大闹,说过一刀两断的话。狗子 没了女朋友,答应一个啥子……粉丝,也可以理解嘛。”毛子说:“总是他意志不 坚定,受不住诱惑,才庄严承诺那红萝卜!” 奶奶说:“这也不怪狗子,那红萝卜是主动从北京追到四川来,还主动掏钱买 车票、船票。面对那么热情美丽多情的女孩,哪个男人又拒绝得了?免不了……” “婆婆!”我大叫道,“你不要说走火哈,我可是守身如玉啊!跟她没得事, 花椒是花椒盐是盐。那个承诺,是被迫丢硬币丢出来的。” 爸很感兴趣:“丢硬币?终身大事有丢硬币来决定的吗?荒唐!” “没得法呀,我向她说了,才认识不久,彼此之间还不了解,带回家不合适。 她就提出丢硬币。我想丢硬币输赢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要是她输了,不就乖乖的 滚回北京去了吗?哪知,她赢了。我就得承认她是我朋友,只得带她回家。决不反 悔。” 爸听了,圈转得更快了,手指关节挨个拉得“嗒嗒”直响,看样子快脱臼了。 他不停地叨念:怎么办啊,怎么办? 爷爷说:“别转了,驴推磨似的。你不晕,我晕!还是我刚才那句话:就算是 朋友,也可以吹嘛。狗子慢慢和她吹了,不就完了?” 爸心里好像还装着那个恐龙眯,说:“老爷子,事情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呢!那 个小眯,长得像小S 那样美,追她的人不知有多少。据说,还有一个铁路局的副局 长,她理都不理。她就把狗子当偶像,甘当他的粉丝,不远万里追到虎岭,用情不 可谓不深, 不可谓不专。两家大人又点了头——当然,那时候我们不知道毛子妈态 度有转变, 也不知道毛子还念着狗子——突然之间就把小眯拒绝了,那女孩出了问 题怎么办?又有那么一个庄严的承诺,有承诺就有责任啦!毛子,你也是用情很深 很专一的女孩,如果狗子突然说不要你了,你受得了吗?这,可以理解吗?得慢慢 来,你才十八九,大学毕业二十三,还有五年,慢慢消化这个问题。好不?” “慢慢消化她,可以。但不能慢慢消化我。” 全家都笑了,笑得很开心。妈把毛子妹抱在怀里。把她的刘海摸了又摸……好 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好像在对我说:这媳妇我要了。 笑声中,我感到一种莫须有的责任和压力。读者诸君,你们都知道“莫须有” 三个字的来历和意思,冤假错案啊!我何曾有有过老婆,竟被小眯误解;我被毛子 妈横刀夺爱,反把我说成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恐龙眯追到四川,罗妹竟说, 花花公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三面围攻啊! 啊,怎么办?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