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情难绵 冷若梅跟着崔瓒来到病房,别看刚才的走廊上其貌不扬,可一进到屋子里面,其豪 华程度令人大吃一惊。 “爸,妈,瞧,我给你们带谁来了?”崔瓒满怀笑意地说。 崔文甫埋头跟杨紫琦正聊得起劲时,突然听到儿子的声音,同时朝门口望去。 崔文甫见崔瓒带着冷若梅进来,顿时气得脸色发青,嘴角发紫,浑身颤抖,挥手怒 喝:“出去,滚出去。” 崔瓒本以为父母见到冷若梅之后,会欣喜若狂,却不曾想到父亲搭错了神筋,居然 一点脸面都不给自己留下来,想自己还是铮铮的汉子,哪里受得住,心气得爆开了花, 大骂道:“混帐,你叫谁滚出去?老子好心带她来看你,别不识趣。” 冷若梅站在一旁,纯属私人报复,平常的那些什么热情、亲切、柔和、甜蜜全消失 了,此时语言已经显得有些尖酸刻薄,挖苦讽刺道:“我以为你父亲忠厚老实,平易近 人,德高望众,没想到是个见兔撒鹰的人,怎像吃了耗子药似的,坐在病床上骂人还这 么大的劲,早知这样,何必来医院受气。” 崔文甫一听,寸步不让,反唇相讥,“你会好心来医院看我,别翻着三寸不烂之舌, 站在病房口若悬河,傻小子傻,我可不傻,滚出去,你这婊子。” 崔瓒脸色阴沉,大吼一声:“闭嘴!” 杨紫琦看到这场面,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脸一阵红一阵白,“都给我闭嘴。” 房间里很静,崔文甫、崔瓒、冷若梅齐眼瞅着杨紫琦,就听她说:“你们都横挑鼻 子竖挑眼,没一个忍让,各有主张,独断专行,将来怎么相处,这个家还像不像家?” 冷若梅与崔瓒相视了一眼,缄口不言,崔文甫脸色灰白,脑子里像腾云驾雾一般, 那股骄横,傲慢,不讲理的劲儿全消失了,心想:“臭娘们,等我恢复了原气绝没好果 子让你吃。”想完,一只手在空中掸了掸。 崔瓒见崔文甫朝自己挥手,心想:“你死了算了,活在世上讨人嫌。” 杨紫琦走到冷若梅面前,微笑道:“人老了,犯点糊,你别往心里去,都是一家人, 总得有一个人先让步。” 冷若梅笑了笑,没有吭声。心里可是想开了,“老奸巨滑的家伙,你倒是个有福之 人,居然拥有这么好一个太太,可惜啊,你这反骨头却不知道珍惜。” 崔瓒怀着心思站在一旁,“看来,咱家的战争狼烟早晚要在眼皮底下爆发,我可不 会让你讨到一点儿的便宜事。” 杨紫琦看到崔瓒表情阴沉得有些可怕,不放心地说:“你爸老了,我也老了,给妈 一个安宁,早点带若梅回去休息,怀孕的人晚上少出点门。” 崔瓒瞪了一眼崔文甫,搂着冷若梅,说:“妈,我们走了,你别老守着他,为老不 尊的家伙,用不着太牵旧。” 杨紫琦推着崔瓒往病房外面走,说:“少说一点儿不会死,现在入夜了,又不是花 城,你看看,整条街都沉寂下来,快回去吧。” 冷若梅转过身,面无多大的表情说:“那我走了,你休息吧!” 崔瓒拉着冷若梅边走边说:“早知道老家伙不识好歹,就不带你来了。” 杨紫琦看着崔瓒、冷若梅离去的背影,泪,盈在眶中。 冷若梅和崔瓒走出医院,夜已深了,月光清清的、冷冷的、幽幽的、高踞在黑暗的 苍穹里,似乎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心里的不平静。 崔瓒发动车子,载着冷若梅在万籁俱寂的夜下行驶,心里的气慢慢地倒了出来,冷 若梅就听他嘴里嘀咕着:“妈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斗,再霸死霸活,也无法得到棺 材板大的地方了,见咱娶媳妇眼馋来气,有本事,你自个儿像成吉思汗那样发发威,别 动不动就骂俺不知死哪动那根狐狸瘙筋,他妈的,老实人吃亏,机灵人沾光,这年头看 风、拍马、吹牛、两面三刀谁不会,逼急了我,儿子也是老子,跟你没完。” 冷若梅坐在一边听崔瓒骂崔文甫,心想:“你父子二人,物以类聚,没一个好东西。” 崔瓒一直在骂,“……,老东西,尽然骂我老婆是婊子,太平间躺那么多人怎不躺 你进去?为老不尊,好心当成驴肝肺,以后再想让我带老婆来见你,门都没有……” 冷若梅听着崔瓒嘴里吐出“婊子”二字,一时觉得千针刺面,万箭穿心,痛苦,羞 辱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禁不住暗暗滴下几粒珠儿。 崔瓒见冷若梅落泪,心疼地说:“老婆,今夜让你受委屈了,以后不会让你再受此 委屈。” 冷若梅知道崔瓒说的话不假,也就收住眼泪,说:“我累了,好困。”说完,假装 睡意已来,轻轻地闭上眼表。 崔瓒加大油门,没多久,车子便停在了按摩堂门外。 崔瓒扶着冷若梅下车,回到卧室,搂抱着躺下,各怀心思,却不能入寐。 月光洒满了房间,却无法照亮心窗,黑色的苔草肆意生长。 杨紫琦一连好几天没接到崔瓒的电话,哀声叹气地坐在窗台前。 崔文甫的精神好多了,医生通知他明天便可以出院。 “整天看你紧皱眉头,哀声叹气,烦不烦?”崔文甫沉吟了一会儿,说。 一直缄口的杨紫琦忧心忡忡地问道:“男人的战争要打多久?不知道了出征时带不 带女兵?” 崔文甫知道杨紫琦在用话挑自己,接嘴道:“这世上哼哼呀呀的都是女人,惹祸不 怕天大。” 杨紫琦听后,满腹不满,“死鬼,跟你三十多年了,何时哼哼呀呀惹祸焚你的身? 咱们生活一辈子,我可是一个安全的保姆,侍候着你不算,还为你生孩养儿,任劳任怨, 替崔家没命地贡献着。” “就你这蠢婆娘,养的那也叫儿?眼都是冒绿光的!”崔文甫没好气地叫着。 杨紫琦摸摸光洁的额头,冲着崔文甫说:“你瞧瞧这,闪着智慧的光茫,要是我这 样的人都变成了蠢婆娘,那你崔家真的要埋进坟墓。” 杨紫琦最后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砸在崔文甫的胸口上,当场咆哮如雷,“你简直就 是厕所改庙堂,根基都是臭的,有智慧?有智慧怎不把你儿子送如来去?” “你别用咄咄逼人的口气对我吼,那也是你的儿子,养不教父之过,你自己当了什 么好榜样咱俩心照不宣,咒儿子去死,等你垫底了再说。”杨紫琦气得边说边站了起来。 “你……”崔文甫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杨紫琦接过了话题。 “你什么?精神好了骨头不自在?我可告诉你,千万别把我当多情的东郭,任自己 的性子糊来,要是咱俩实在过不到头,我不反对你去祖屋泡那个女人,免得彼此受气, 再说我也没力气跟你耗下去,这些天我总算想明白了,跟你一场,无非就是生炉子的莆 扇,现在改革开放,春风灌满地,一手争取成功,一手预防失败,我只能变通,莆扇最 好别放在打火石旁边,免得惹火上身,那才是冒了大风险,有人烧了良心不算,还想烧 了我。”杨紫琦像倒豆子似地痛痛快快说完一气,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沉默不 语。 崔文甫平时打发杨紫琦根本不费神,那是成竹在胸,今儿听完她的话,心烦意乱没 底了,想着:“臭婆娘,果真不蠢,居然会用暗语骂老子,活得不耐烦了?”想完,刚 要开口喝斥过去,发现杨紫琦脸色煞白,眼圈泛青,心又转念一想:“这些天也劳累你 了,暂不与你这婆娘计较,我这身体也是革命的本钱,留得跟那对小畜生去斗。”想完, 不冷不热地说:“明天就出院了,我懒得跟你在医院吵,免得丢人现眼。” 杨紫琦感到好笑,用眼瞟了瞟崔文甫,心想:“像你这种人还懂得要脸皮,难怪世 上的怪事多,贪官都一个个喊倡廉,而且一个比一个喊得响亮,原来都是在冠冕堂皇地 找借口隐藏自己,我今儿要是再相信你,那准是拿块臭豆腐当金砖。” 崔文甫见杨紫琦合着眼,不再搭理自己,便往病床上一躺,糊思乱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