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夜,象一张网。 月亮悄悄地爬了上来…… 林拧亮那盏小灯。如豆的灯火散出脉脉的光辉,映得摊上的水果盈盈发亮。林 坐在摊前,头愈来愈沉重愈来愈痛得厉害。 林今天不该出来。许是昨天收摊太晚受了风寒,林早上一觉醒来,只感喉间热 痛,头重得象块石头。林喊妻,,妻用手一摸林的额头,慌了,倒出几片药让林吃 下说:“你躺着,我去喊大夫。”林忙拦住妻,说,不,不用,吃点药就好了。林 勉力坐了起来,望一眼妻,又说,最近较忙,晚上可能还要加班。 虽然不是第一次说谎,可林仍感脸上热得厉害。 妻凝视着林,突然泪水涌了出来。“你就不顾自己身子,可也要为我想想啊…… 知道你要强,可……你也要为我想想呀。妻在沙发上坐下,嘤嘤地哭了起来。* 林站起走到妻的身边,鼻子有些发酸。林也不想出去,可上有老下有小,妻单 位效益又差,不出去怎么行呢?林温柔地望望妻的头发说,我身子壮得象牛,这点 病算啥?你放心好了。林去批发市场又批了满满两筐水果,转 了一趟车,来到城市 偏僻的一隅。林不想离家太近。虽说已不像第一次那样尴尬窘迫,可万一碰到熟人…… 林仍会有些无地自容。 林以前并不卖水果。林是一家小厂的机关干部,坐了十几年办公室,没想到一 纸通知把椅子砸了,林不得不而今迈步从头越。跑了不少单位、寄过不少自荐函, 却连个泡泡也没冒。眼到月底了,向老婆交薪的日子近了,林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妻的单位也在减人增效,饭碗还不知能否保住,这事儿可不能让妻知道。火烧眉毛 先顾眼前,林没办法,咬牙抹下面子买了个水果摊。刚开始干得很难,几天后,生 意竟比附近的几家老铺子还要好。当林月底把相当于一月工资的碎钞交给妻,林终 于长长出一口气。 尽管,要比在机关辛苦得多,可林想,会好起来的。 月亮悄悄地爬了上来。如水的月光洒向小城,象蒙一层薄薄的纱,林站了起来, 女人走到了他的摊前。 “买水果啊?“林殷勤地笑着,这才感到嗓子愈来愈灼痛沙哑了。已经喝了六 杯水,可嗓子好象还在冒烟。 女人指指香蕉。林说“要几斤?”女人望了他一眼,说:“全要。”* “全要”? 林一惊。女人笑道:“怎么!不卖呀?”“卖,卖!”林也忍不住乐了。不知怎地, 每一次到夜深自己的水果总有人“承包”。林熟练地称好收款,又爽快地把零头给 抹了。 林收摊准备回家。林把挑子摞在肩上,直起身子时陡然间脑中“嗡”地一声, 只感眼冒金星。林伸手摸着墙壁慢慢地把挑子放下,耳边只听女人喊:“英姐快来, 快来!”有脚步声由远而近,有人扶住林的胳膊。林睁开眼,是妻。 林的脸蓦地又烧得通红:“你……”妻泪眼朦胧,说:“我们去医院!”买水 果的女人过来扶住林,林看了她又看了妻。妻哽咽着介绍:“我同事。”顿了一顿, 又说:“她们……常来买。” 林的喉间也蓦地哽住了。林直起身子扶住妻,好久好久,说:“我们回家。” 月亮悄悄地爬了上来…… 夜,象一张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