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战争 一. 匆忙远行 “美国方面已决定派F-16战斗机投入对阿的作战,目前,被指派的飞机已准备 飞往海湾… …“ 鹰子躺在床上,耳边的收音机里正播放当日的国际新闻。 忽然,清脆的电话铃声响起,丈夫带着儿子去串门了,家里只有她自己,不情 愿也得起身。 打电话的是YANGSIR---鹰子的顶头上司。他告诉她:“赶快准备一下,晚上9 点的火车,去往新疆腹地的某大油田”。她立刻记起,该油田质量体系的负责人Wang 团长与YangSir 是多年的战友,私交甚密。因为他们单位目前正在进行质量体系的 认证工作,又听说鹰子所在单位已经取得ISO9000 ,QS9000,VDA6.1三个绿色证书, 遂多次发出邀请,要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抽空到他们油田给指导指导。 同行的有YangSir ,还有鹰子的黄金搭档Bill. 。 新疆,对于他们这几位从出生到现在从未离开过内陆的人来说,充满意神秘和 诱惑,尤其是鹰子,也许是性格的原因,对广袤无垠的沙漠和斑班点点的绿洲;对 巍巍矗立的天山和香飘成里的果子沟;对维吾尔人民独特的歌舞;甚至对正宗的新 疆羊肉串,哈密瓜......都欣羡了很久,更何况一路上还能经过淳朴的黄土高坡, 能领略九曲回肠的黄河…… 想象归想象,现实归现实。在开往乌鲁木齐的火车箱里颠跛了两天之后,他们 觉得骨头都散了架,连说话的精神都没有了,哪还有什么心思欣赏车窗外的美景呢。 列车上的播音员终于报出了终点站“乌鲁木齐”,三个人象得了大赦一样,收 拾了行李,以最快的速度跳下还未停稳的火车。 前来接站的是一位姓张的同志,非常热情的同他们握了手。然后把他们引到一 辆IVECO 前面,客气的说:“辛苦了,三位,不过呢,还要坐三天三夜的汽车才能 到我们油田”。“啊?!”鹰子和Bill差点晕过去。 汽车出了乌鲁木齐市,一条宽阔的公路象蛇一样逶迤而去,现实要比想象的好 得多,因为汽车上不再象火车上那样拘束,他们三个甚至可以把头伸出窗外,去感 受这异地的风情,加上一路上张同志滔滔不绝,半是认真,半是炫耀的讲述他们当 地的风土人情。每遇一处特殊的地方,还特别关照司机师傅开慢一些或干脆停下来, 以便能让鹰子他们看个明白。 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的大戈壁,公路两旁滴灌培植的红柳、梭梭草,偶尔扑 入眼帘的绿洲和点缀在上面的成群的牛羊,以及身着民族服装唱着情歌的维吾尔少 女......原以为可能在汽车的颠跛中濒临死亡,哪知所有感受到的一切象兴奋剂一 样刺激了他们的神经,为他们减去了不少疲劳…… 二. 故友重逢 在又一个午后的时间,他们乘坐的IVECO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和繁华的城市迥然不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拥挤的人群, ……相比之 下,这里充满着恬淡和清新,近处是一座座高高的铁塔,象是工作地;远处是一排 排房子,好象是居住区,午后的斜阳疏懒的洒下一片金光. …..车刚一停稳,YangSir 就跳下去同站在大门口迎接Wang团长热情的拥抱,然后向在场的人介绍了鹰子和Bill , 之后,Wang团长便领着他们来到一间很大很大的会客室,当地的热情好客被他们发 挥的淋漓尽致,奶茶及各式的瓜果摆满了桌子……不过,对于鹰子来说,已经无福 消受他们的热情款待了,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她如坐针毡的陪了半个小时后,终 于忍不住了,很诚恳、很迫切的请求他们提供一个清静的地方来休息,Wang团长搔 了搔头皮:“可是,鹰子小姐,您几位还没吃饭,这么着吧,马上开饭,过一会我 一定要您几位好好休息一下”。“谢谢,我真的不饿,刚才已经吃了好几个果子了 ……”鹰子诚恳的一能再诚恳了,于是Wang团长对身边的人说:“去,叫小滕来”。 不一会儿,一个高挑个子的女孩走进来,长长的头发梳成一个马尾,直拖到腰 际,粉红色丝线勾成的罩衣......“团长,您找我?”“是这样,这是咱们请来指 导的三位同志,这位鹰子小姐想先休息一下,你看……” “是你”女孩的目光与鹰子相碰的一刹那,两个人都愣住了,几乎异口同声的 喊出来。原来这位小滕竞是鹰子大学时的同窗好友加同室寝友,上学时都叫她“二 平”。 “二位认识啊?好,好,他乡遇故知,那小滕,这位鹰子小姐这几天就由你全 权照顾吧” ,Wang团长兴奋的打着哈哈,好象认识我的不是二平,而是他。 “好,就这样,我先带她休息一下。走吧,鹰子”二平帮我拎着行李,我们在 众人的谈笑中离开了这间会议室。 “你这个死丫头,失踪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和大伙联系?”鹰子嗔怒着问。 二平呢,调皮的笑着,狡猾的避开她的质问:“走,去个休息的好地方,你坐 了这么多天的车,一定是累坏了”。仅管鹰子迫切的问这问那,她却逗气似的温和 的笑着,不去正面回答问题,却自豪的指点着这儿、那儿,还偶尔侧过身和走过的 一些人打着招呼。 二平领着鹰子来到一个很僻静的小院,推开靠右边的一个门,走了进去,“咦, 怎么感觉有点怪”,鹰子进屋来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满眼都是明媚的阳光,抬头一看, 哇,头顶上居然是蔚蓝色的天空,没有任何的遮拦,午后的阳光正慷慨的洒了下来。 更让人感觉新鲜的是这屋子里并排放着五架床铺,这可不是普通的床铺,全都是高 高的铁架床,多高呢?这么说吧,接近房顶,如果这间房子也有房项的话……这时, 二平已经打来了水,鹰子痛痛快快的洗了洗,这时,有人敲门:“小滕,你要的热 汤面”,这个鬼家伙,还是象在学校时那样善解人意,居然还没忘了鹰子爱吃这个。 吃着热汤面,汗滴滴嗒嗒的淌了下来,好象连日来的疲惫也顺着毛孔钻了出去, 一下子舒服了好多。二平收拾了碗筷,又端过来一个果盘,成串的马奶子葡萄,切 开的哈密瓜......不要说吃了,就是看上去,那感觉也是好极了。 “如果不想吃了,就上来试试”,说完便抓住从床上搭拉下来的软梯,很利索 的爬了上去。 鹰子吐吐舌头,“我可有恐高症啊”。 “认输了?不会吧?”二平的语调里分明带着挑衅。 “试就试”,鹰子倔强的性子又上来了。她攀住软梯,摇摇晃晃的爬了上去。 说实在的,上高中和大学时也住上铺,可是那时候床梯都是固定的很稳的,在你向 上攀的时候,几乎没有一点摇晃,而眼前的这个就不一样了,因为它是软梯,你每 向上爬一级,它就摇摆一下,扯得你的心也晃晃悠久悠的。这象什么感觉呢,好象 是在荡秋千。 不过,当她爬上去后,终于发现风景这边独好了,这个床铺四周的护栏很高, 你完全不必担心会掉下去而且床铺本身固定的很稳当,你在上面随便动,没有一点 摇晃。鹰子学着二平的样子仰面躺下去,闭上双眼,明媚的阳光温和地沐浴着她的 身体,那天蓝得象水晶,一抹抹白去象轻纱在空中荡漾,这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也 如这蓝天,晶莹剔透的,没有一点点儿杂念。 二平就躺在距她一臂之遥的另一张床上,“怎么样,感觉不错吧”她轻声的问 鹰子。“不错,出奇的好。你记不记得,上大学时,有一次咱俩在操场的草地上, 我说,能躺着感受一下蓝天和阳光该多好,没想到,真的能做到,可要是当时我们 躺在草地上,别人肯定会认为咱们有病”。鹰子眯着眼很满足的样子。 “二平,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和大家联系呢?大家都很关心你。”她侧过头, 见二平很平静的躺着,甚至能看得出她挂着嘴角的微笑。 “你不知道,毕业的时候,大家都在忙着找工作,我没有这方面的亲友,也没 有钱,好在家里也没什么负担,就申请来这里了。” “可是你亲口和我说过要到一家合资公司的嘛”? “那是骗你们的,我不想让大家知道我的决定,否则,我的计划就可能实现不 了”。 “可是你安顿下来了,为什么不和我们联系呢,同学们每次聚会都要谈到你, 只是谁都没有你的消息” “太远了,大家都忙....... 你怎么样?结婚了吗?是不是都有小孩了?” ......两个人尽情的畅叙着别后这么多年,这么多事。 渐渐的,鹰子感觉思维越来越迟钝,睡意一点点波击过来,这些天的确太累了。 二平的声音越来越轻了…… 美丽的新疆,久违的同学......鹰子是真的陶醉了。 三. 风云突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的,鹰子感觉好象听到了飞机的轰鸣声。是做梦 吧,鹰子这样想着。“鹰子,鹰子,看,飞机”,二平急切的声音。鹰子嘟哝着: “那有什么呀,飞机没看过,来这几年了,见不着飞机呀”“不是,唉呀,你快看 哪,这两架飞机总在油田上空盘旋,不太对劲呀”。 鹰子的困意一下子全没了,刚睁开眼,赶紧又闭上了,午后的阳光虽然不太强, 但她还是适应了好一会,终于看清了湛蓝的天空中盘旋的两架飞机,它们飞得很低, 她们甚至能看到机身上“U.S.A ”三个英文字母。 天啊,美国的飞机,而且绝不是普通的民航客机。这时其中的一架飞机正从她 们的上空飞过,两枚酒瓶样的落体不紧不慢的落下,还没等她们进一步反应过来, 轰的一声巨响,便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什么时候,鹰子再一次睁开眼,头疼的厉害,用手一摸,粘糊糊的: “呀,血。 二平,二平“。鹰子失声大叫,二平的头上也淌着血,好在她还是睁开了眼睛:” 快,快去报告,美国没打阿富汗,声东击西奔这儿来了“。两个人顾不得伤痛,几 乎是跳下床的,一路狂奔,碰到的人全都是神色严峻,脚步匆匆,全没了鹰子来时 见到的恬静与悠然。 会客厅里挤满了人,却鸦雀无声,还未进门,便听见Wang团长的大嗓门:“我 说同志呀,我可没时间和你开玩笑。美国的飞机真的过来了,现在有两架就在油田 的上边儿,刚才还投入两枚炸弹,损失及伤亡情况还没统计来呢。我们请求空军火 速支援,要快,要快......” 所有的人都静静的站着,好象是挨了一闷棍,木木的,不知所措。 “还愣着干什么?保卫处,快去组织自卫队;动力处,赶快把所有的重型设备 都转移到防空洞;医务处立即组织救援小组……哎,鹰子小姐,你受伤了?真对不 起。YangSir ,你看你们三个人跟小滕去防空洞吧。” 一下子,所有的人都忙碌起来。 二平找卫生员拿了点药,就领着他们三个去后山坡的防空洞。 那两架飞机还在上空耀武扬威的盘旋。 从厂区到那里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一路上,大家的心情都是即新奇又紧张, 小心翼翼的,以致于不敢走在朝天的大路上,而是很谨慎的走在大树荫下,走在有 建筑物遮蔽的地方……. 甚至,二平还用树枝为他们每人编了一顶帽子。 一辆又一辆载重汽车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缓缓的爬行在大树的阴影里,上面还 横七竖八的插着树枝,这些不都是久远的战争年代常用的障眼法吗?鹰子觉得新鲜, 甚至有点好笑。 又一阵长长的、刺耳的防空警报响起,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那尊铁塔处发出了 一声巨响,显然它成了敌人这机袭击的目标。霎时,浓烟滚滚,烈焰飞腾。 几乎所有进了防空洞、和正要进防空洞的人好象一下子都勇敢起来,人们从四 面八方奔涌过去:“快去救火啊”“保住我们的油田”…..二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 不见了踪影。 鹰子他们显然受到了很大的鼓舞,也跟着大伙儿往那边奔跑。 忽然,鹰子看到道旁一座小房子里一闪一闪的,好象火苗在动,她来不及喊别 人,就自己跑了过去。这好象是一个小型的变电站吧,粗粗细细的线路象个蜘蛛网。 一节搭拉到地上的线头正呼呼的闪着火苗。鹰子在跑过去想用脚踩灭了它的一瞬间, 忽然想起:有电,危险! 怎么办???哦,对!好象包里还有瓶矿泉水,情急之下,居然也有灵机一动, 她很小心挨近那根燃着的电线,旋开瓶盖,把瓶口对准火苗,那小小的水流淙淙而 出,啊,真的制服了这个转眼就可能长大的恶魔!这一刻,鹰子禁不住想起了撒了 一泡尿浇灭了导火索的那个叫于连的外国小男孩……她简直为自己的机智和勇敢而 得意了………. 四.风平浪静 “哎,鹰子,鹰子......” 怎么是丈夫的声音?肯定是看新闻了,得知她身临险境,不放心了吧,千万不 能将受伤的事告诉他。鹰子心里想着,嘴里说:“别嚷了,我听见了,放心吧,我 很好。你知道吗,我亲眼看到了战争......” “快醒醒,快醒醒,瞎喊什么呢?”丈夫的声音那么近,那么清晰的在耳畔响 起,鹰子甚至感觉到了他的呼吸......倏的,一切都飘远了,刺耳的警报,盘旋的 敌机,滚滚的浓烟,奔跑的人群,重逢的二平…… 鹰子睁开眼,头项上绚丽的吊灯正散发着五彩斑阑的光华,眼前是丈夫温馨的 微笑,四周寂寂无声......“哦,我睡着了,几点了?”鹰子问. 丈夫滑稽的敬了 礼:“报告夫人,现在是公元2001年11月6 日23时38分29秒……”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