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十六岁生日那天 那天我打碎了一块玻璃,玻璃破碎时声音很大,震得我呆立,看无数小碎片环 绕四周,不敢移动分毫。其实老婆早就叫我把玻璃移走,而我一直坚决地不肯照办。 当然,我的故事并不是关于这块玻璃的。 其实那天是我生日,开始我没想起来,而老婆——自从有了儿子,老婆是绝对 不肯再记我的生日了。倒是上班时接到五十八岁的母亲自三百六十五公里外寄来的 包裹,我才意识到:二十六岁了!先是欣喜,后来又有一阵莫明其妙的悲哀。 不过,这些在我要说的故事中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天从一起床,就隐隐约约 听到一阵呻吟声,时强时弱,断断续续,无处不在。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声音 的发源地,后来我又怀疑是神经性耳鸣,认真检查了一下,觉得不象。后来想想, 那天是有些怪,直到玻璃打碎时,那呻吟声才嘎然而止。这些,留在以后再说。 要说的是:我的故事其实很简单。那天中午下班我没回家,从我家到单位骑车 要走三十多分钟,中午时间也不多,我就在单位食堂吃点东西,然后捧一本古龙, 点一枝三个五,喷云吐雾,看刀光剑影漫天飞舞。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来! 科里只有一部电话,电话就在我对面的办公室,对面办公室是科长的办公室, 科长中午回家吃饭去了。这时,电话响起来! 我跳起来,推推对面办公室门,锁得紧紧的。正在这时,电话铃停止了。我如 释重负,坐回到椅子上。 会是找谁的呢?可能是拨错号了,也可能是找别人的,也有可能是找我的。我 想起早上临走前儿子轻微地咳嗽了两声。 猛然,电话铃又响了起来,铃声如轰然擂响之战鼓,一下一下震撼着我的耳膜。 我端起一把椅子,捅开科长办公室门楣小窗,一翻身爬了上去,然后,往地上一跳, 只听“嗤”地一声,我的裤子拉开一大片,我不顾一切向电话扑去,一把抓起听筒: “嘀、嘀、嘀……” 盲音。 这时,我又清晰地听到了那声呻吟。 我汗如雨下。 我急急忙忙跑回办公室,写了一张纸条:“科长,下午请半假。”一把扔到科 长房间,然后一溜烟骑上自行车。撕破的裤腿如一面大旗,迎风飘拂。其实我当然 知道电话不大可能是找我的,我当然知道儿子不大可能有什么事,但是我,也理所 当然要回家! 走近家门时,便听见儿子银铃似的欢笑声透过厚厚的门板、透过那隔断房内和 屋外的玻璃传出来,我开门进去,儿子向我飞扑过来,“爸——爸——!” 我似乎看到儿子阳光灿烂的脸变小了,红通通的,正象护士抱出产房让我看见时的 模样。我猛然省悟:那声呻吟,不正是我在妇产科病房、在我儿子出生时,在我二 十六年前出生时听到的那种声音吗? 我恍惚起来,正在这时我一转身,打碎了那块玻璃。故事开头我就说了,那块 玻璃在我的故事中并不重要。 打碎玻璃那天正是我二十六岁生日,后来想到二十六年来的二十六个那一天, 我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