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这天江野刚到办公室手机就响了,是林雪。她问他有没有空,马上跟她到北京 去。 他问去多久,干什么? 林雪说不是前面有家北京的广告公司在帮我代理那边的推广吗?我想你一道去 见识一下那边的人,顺便熟悉一下他们的渠道。条件成熟时,就一锅将他们端了。 她说快把身份证号码报给我,我好叫人一块订机票。她最后加了一句" 放心, 所有费用都算我的。" 江野在电话上把身份证号码报了。这没得说,既然是公务那就马上走呗。但她 最后这句话,给江野一种桥归桥、路归路的感觉。 江野先给小颖打了电话说马上要出差去北京。他们的关系虽然还没恢复到从前, 但也不像前段时间那么冷漠了。两口子之间,出门总该打个招呼吧。 小颖问他去几天,什么时候回来? 江野说不知道,可能两三天吧。 小颖说后天是你的生日,你最好是赶回来。 江野才想起对呀,自己马上就33张皮了。连他自己都忘了,幸亏老婆还记得。 心里不由得有些感动,又有些歉意。就说好的,来得及的话我尽量赶回来。 挂了电话他叫小罗到银行去取5000块钱,心里想说是所有费用算她的,自己总 得带点钱吧,空手出门他还真没这个胆。 周海送他去机场,他已知道了他们的关系。说你相当于公费和情人去旅游。 江野知道他对这桩买卖本来就心怀不满。代理费少得可怜不说,他还一直觉得 江野想开辟电视栏目主要是为了帮林雪。像那天晚上陪电视台的费用他就问过怎么 算呢,意思是要拿林雪那边去报销。只有江野知道他其实和林雪还没探讨过这个问 题,他们自己都还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深水浅,怎么好意思和人家谈合作? 江野给他解释说这次纯粹是因公,说好费用算她的。我带点钱在身上只是应急。 同时拜托周海抓紧落实如果栏目能开播的话,电视台那边到底能给他们多少贴片时 间。对于外行来说别的都可以不管,但这是他们收别人广告费的关键,必须弄清楚。 江野想趁着这躺出门在外,也许有机会和林雪谈谈这件事。人在外面旅行,心情一 般来说就要放松些。如果能和她同心协力,明年公司也许可以换种活法了。 林雪说她的老公要去送她,要他们各自登机,上了飞机再想办法换座位。 周海把他一个人丢机场就走了。江野拿着电子机票看不出是哪个航空公司的, 就去问服务台的小姐。小姐看了看说是东北航空公司的,在23号柜。江野抱怨说你 们在机票上不能用汉语注明是哪家航空公司吗?全是你们的代码,外人谁看得懂? 小姐无语,只是一脸讪笑。服务水平不够,光是态度好有屁用!有次他们想帮一种 叫" 云南红" 的葡萄酒做推广,江野第一感觉就是这名字取得不好。你叫云南红, 那么凭什么我贵州人、四川人要来喝你的云南红?同理,你叫东北航空公司,成都 人凭什么要坐?你叫东北银行,我上海人凭什么把钱存你那里?为了更广泛地占领 市场,品牌一定要克服狭隘的地域观念。看看世界级的品牌,有哪个是以地名命名 的? 江野跑到出港厅外面抽烟,他也想看看林雪的老公长什么样。 林雪打来电话问他在哪?他说他在出港厅的大门口。林雪让他赶快进去过安检。 他一回头看林雪正站在二号门里面。 他问林雪我怎么没看见你来,我还想看看你老公长成什么样呐。 林雪说老公帮我换完登机牌办完托运后才走的。他比你长得帅嘛。 这就让江野纳闷了,心想你老公既然又帅又体贴,那还要我干什么? 到了飞机上坐下安顿好后,林雪拿出个长方形扁平的纸盒子说送给他。 江野说是什么,平白无故送东西给我干什么? 林雪说先打开看看。 江野打开一看,是一条墨绿色带白花点的DUNHILL 领带,旁边还有一个同样牌 子的领带夹。江野知道这个牌子就不便宜,就是那只领带夹也要上千。就说干嘛呢, 不是要我到北京去帮你杀人吧? 林雪狠狠掐他一下说狗咬吕洞宾,我是觉得那天我不能来有点歉意。 江野问就是你打牌那天吗? 林雪把头靠在他身上,说你也知道,我出去都是打的业务麻将,哪能说走就走。 江野明白,生意人,平时不好给的钱都是找这些机会" 输" 出去的。可那天自 己还跑去泡澡堂去了,心里不觉有点惭愧。就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说谢谢,我没有 怪你呀。 林雪抓住他的手说我睡一会儿,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江野悄悄问她是不是想到要出差提前缴了公粮? 林雪又狠狠掐他一下,说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就知道了。不准再闹,让我睡一 会儿! 北京人民真夸张,一落地居然是辆挂军牌的大奔来接他们。样子虽然老点,但 配一穿军便装的平头司机,确实立即给人一种跟高干沾边的感觉。一位留着王朔式 发型的男人和林雪热烈拥抱,他虎背熊腰的身材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林雪搂在怀里。 礼毕后林雪有些难为情地对江野介绍说这是王总,我们都叫他顺子。 她又对王总介绍说这是我的助理江野。 叫顺子的王总仿佛这才发现江野,一步跨上前来企图也给他一个拥抱。江野伸 着手说你好你好,王总说您好您好早盼着你们来了。费老大的劲江野才没被拥进怀 里。 到宾馆后,王总说不知道他们是两个人来只订了一间房,问要不要多开一间? 江野正准备说要,林雪却说用不着。 他们三个人奇怪地愣了一会儿。 林雪赶紧指着江野解释说他姑妈在这里。 江野立即接话说对对对,回头我要去她那里住,不然会被骂死的。 王总问他姑妈在哪儿住? 江野想半天憋出一个木樨地来,说就在铁路局那边。有次他出差来北京住过那 儿,记得有这么个地方。 王总说就科协大厦那边对吧? 江野不置可否,冷汗却要出来了。他有点搞不清楚林雪和王总的关系。亲亲热 热的拥抱不算什么,也许北京的海归派多了人家学的就是这个礼儿。但显然林雪是 突然觉得他们不该暴露住一个房间的,这又是为什么? 一顿山珍海味片皮鸭、二锅头加五粮液后,王总要拉他们去逛三里屯。林雪的 意思是她头都喝昏了就算了,可江野说还没去过三里屯。王总就说走吧再去喝点啤 酒醒酒。 在车里林雪悄悄掐江野的腰。江野知道她在抱怨就抚摩她的大腿安慰她。长安 街可能是中国最豪华的一条街,街上五光十色不说,连临街的办公楼里也全开着灯。 隔着玻璃,江野能看见里面的桌椅板凳。他突然有种把林雪抱起来的冲动,也许刚 才真该先散了然后他们自己再悄悄出来。 快到三里屯王总问他们喜欢泡什么样的酒吧?他说不同圈子里的人喜欢泡不同 的吧,比如演员有演员的圈子,歌手有歌手的圈子。 江野问有没有江湖骗子待的地方? 王总哈哈大笑说他妈的全都是呀。 林雪说去那种稍微清净点的地方吧,太吵了她受不了。 王总说去布鲁斯吧吧。这是一个专门演奏布鲁斯风格乐曲的酒吧,那些全国各 地玩蓝调的乐手,都以能在这里献艺为荣。若能短期驻场,更可以和唱片公司签约 发行唱片了。 江野问那它有没有驻场的乐队? 王总说有啊,每个月一换。 就这一句,江野知道他又在侃了。中国人玩布鲁斯,就跟外国人玩京戏一样, 毕竟有种玩票的意思。照王总的说法,能在这儿驻场就能出唱片,那一年不就能看 到有12张中国人玩的布鲁斯碟吗?可事实上江野一张也没看见。他特别佩服北京人 的说话方式,地铁里的报贩子说起中南海的事情也跟他们家似的。没办法,人家皇 城根下,隔得近嘛。 虽然王总的话不可信,但这间酒吧还是不错。整个场子像个剧场一样,乐队的 位置在中央的最底处,四周弧型台阶上散落着座位。一个留着长发的小伙子正在唱 克莱普顿的Before you accuse me,他卖力地推着滑音,键盘、贝斯和鼓手跟着他 重复,人群像原声带里一样有节奏地鼓着掌。 " 来,喝酒啊!" 王总要了两听百威招呼大家干杯。 " 走啊,跳舞去!" 林雪可能真喝高了,她放肆地搂住江野往舞池里拖。 江野小心地提醒她说你不是给别人说我是你的助理吗? 她说没错呀,然后紧紧地贴在江野的耳根说是床上助理。 江野揽住她的腰说看我回房间后怎么收拾你。他把她引到舞池中央,前面在她 那儿蹭一蹭的,就感觉有勃起的冲动。 林雪半闭着眼睛享受着这种挑逗。 江野心想这跳舞恐怕是全世界最晦淫晦盗的东东了。就算是不认识的男女,也 可以像这样有一下无一下的蹭。女人们还一个二个都挺乐意。那公共汽车上还嚷什 么性骚扰呀。他说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伞都撑开了。 林雪就说那回去吧。 回到座位上,王总又请林雪跳舞。他对江野说你自个慢慢喝着吧,有中意的女 孩呢可以去搭讪,我买单。 江野笑了,看来找关系的概念在全国推开了。最早他是在一家单行道酒吧听说 这回事的,服务员说他可以看中某个女人后把姓名电话写在千纸鹤上,由他们帮他 传递过去。如果人家女人也有意你们就可以通电话或者过去一起喝酒了。当时请客 的华西都市报的朋友以为他不敢,就怂恿他给一个穿白衣的女人写纸条。江野那天 喝高了,他说他没什么文化不会写字,端着酒杯就直接过去。为此他第一次赢得了 情场高手的称号。 江野看了看四周,阶梯型的布置加上阻断植物,使座位与座位之间的隐蔽性很 好。人们仿佛是来看演出的,倒还看不见在酒吧里常见的那种晃来晃去的闲人。他 刚才和林雪跳舞的地方也看不见。江野想象着她会不会也像刚才和他跳舞那样和王 总贴得那么近。跳舞你说像抱根木头一样隔着一尺多远显然没什么意思,可一离近 了身体贴身体,时不时的三角区、乳房总要那么擦一下吧,这男男女女就总会有些 问题。其实这交谊舞本来就是男女交往的一种试探。跳舞时如果搂紧点没被拒绝, 差不多也就是那么回事了。反之人家离你老远,那肯定没什么戏。现在的尴尬是有 许多蠢女人不承认这点,她们以为交谊舞干净得很。或者她们才是真正聪明的人, 她们坚持认为这是高尚的,然后她们又能从中找到不高尚的乐趣。 林雪和王总回到座位上。林雪说热死了也累死了走吧,江野巴不得,就和王总 干完了最后一口酒。 本来木樨地比林雪住的酒店在更西边,江野的意思是先送林雪回酒店,再送他 到木樨地,然后他悄悄打个的士就可以回酒店了。但王总却偏要绕道先送江野再送 林雪,这样他在木樨地下了车后就没有去处。十月的北京虽然还算不得寒冬但也是 秋风阵阵,街道两旁挺拔高耸的白杨树被风吹得呼呼地响。他深更半夜拖着个拉杆 箱在空旷的大街上乱转。北京虽是首善之区,但都说天黑了狼要吃羊,不会遇上几 个浪迹天涯的流窜犯吧?喝了一整夜的酒肚皮也是空饱空饱的,江野想找个地方吃 碗面条。但走过了几个地铁站口,都只有几个小超市还开着门。江野想起老家的小 吃直流口水。他不知道王总送林雪回到房间没有,更不知道他们还要干些什么。如 果他突然跑回去而他还没走、甚至……他说不清楚他的感觉,他甚至有些后悔不该 跟她一块来北京。 路边巡夜的老头警惕地注视着他。江野自忖看样子他也不像个盲流呀,最多像 个刚刚进京还没有落脚之处的北漂。 林雪的电话来了,问他在哪,怎么还没到?江野说没等到你的电话怎么敢回去, 还在大马路上巡街呐。 林雪说你个神经病她澡都洗完了在等他,1109快点啊。 江野立即招了个出租车直奔酒店。 林雪的确已经洗完澡在等他。白色的睡袍半开着,里面黑色的真丝内衣性感动 人。江野说我累坏了,又冷又饿。林雪说活该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江野说我还不是 怕你们有个什么不好打搅你们。林雪捏他一下说你乱说什么?江野说看见你们一下 飞机就拥抱得那么亲热,不是情人是什么?林雪扑上来吻他。 江野就脱开她的睡袍,黑色的热裤甚是燎人。他跪着亲她的大腿,林雪闭着眼 睛嗷嗷乱叫,说你还没洗澡先去洗洗吧。 江野只好站起来,像打劫的土匪收起弹簧刀。脱光衣服跑到卫生间,却发现浴 缸里早放满了热水。心里一阵感动,正想喊亲爱的,林雪自己已走进来,当着他的 面脱光了三点式。女人的宽衣解带给男人一种看脱衣舞的感觉。 潜艇在海上探头前行。 航母悄然迎上。 江野把她抱过来,身体尽量和她贴在一起。这种肌肤和肌肤的亲密接触,加上 水的荡漾,犹如一种全身按摩。江野觉得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兴奋,不,是性 奋。 房间里江野的手机响了。真扫兴,怎么早点就没想起关掉它? " 别停,亲爱的,别停。" 林雪不肯功亏一篑。 " 好的,亲爱的,快来呀。" 江野咬紧牙关,帮他的女人寻找最后的一程。 这是一个艰难的历程。男人女人可能穷其一生也没找到那一点,否则世上也就 没有那么多的怨男恨女了。但是不管这个历程有多么难,善男信女们却总是明知山 有虎,偏向虎山行。 房间里电话又响了。江野知道肯定是小颖,都怪自己到北京了还没给她打过电 话。他抱歉地扶下还依依不舍的林雪,她像一条受伤的鱼躺到江野刚才躺过的位置。 江野接电话说刚才正在洗澡,小颖冷冷地问他到没有呀为什么一直不打个电话? 他说一下飞机就被朋友拉着折腾到现在才回房间。小颖就问他住哪?江野犹豫了会, 还是说了酒店名字和房号。 林雪光着身走出来,从背后紧紧抱住江野。先是舌尖在他的脊椎上滑行,然后 牙齿轻轻地咬。一种触电的感觉差点让江野叫出声来。小颖还在电话上问他后天回 不回得去,他支支吾吾。好不容易等小颖挂了电话,他一把将林雪掀在床上问是不 是还要来?林雪喘着粗气说是啊,谁叫你接电话,我还差那么一点点。江野猛扑上 去说那咱们就大战三百回合吧。 没想到北方的天亮得这么早,江野被一片白光刺痛了眼睛,拿表一看才早上5 点多钟。他起床去拉窗帘,轨道的滑动声惊醒了林雪,她嘟着嘴问几点了? 江野说还早呐,不到6 点,你再睡会吧。 林雪翻个身露出裸露的胳膊又昏昏睡去。 江野却再没有睡意,他披了睡衣钻在窗帘后面,把头伸到只能半开的窗户边, 点了一根烟,清晨凛冽的风随着烟一道散去。 不远处有座立交桥,晨曦中已有不少的车辆轰轰隆隆。空气中似乎也有某种颤 动,新的一天忙碌又要开始。 对北京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大概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不是说这儿的生活 有多优越,作为普通的小老百姓,你大可以选择生活在任何别的小地方。可如果想 有事业上的成就感,却必须以这儿作为开始。他知道好几个在北京搞文化产业的老 乡都混得不错,连阿卞不都肥头大耳满口京腔了吗?如果公司和林雪的合作能够成 功,也许下一步,就该到北京来寻找机会。 早上空腹抽烟后江野总感到一种饥饿,头也发蒙。想到一大早王总要来接林雪, 总不能让他看到自己从林雪房间里出来吧?不如出去找碗正宗的北京打卤面吃。虽 然酱的口味他不习惯,但面确实很劲道。 他帮林雪掖好被子。留了条,说等会儿直接在大厅见。 吃完面回来时间还早,江野就在大厅闲逛。一大群美国佬在大厅里等车,看样 子要去游长城。江野注意到他们一个个都年过花甲,属于拿着退休金满世界跑的老 年观光团。咱们中国的老人可没得比,几百千八的退休工资也就够打点小麻将,或 者跳点不要钱的街头舞。江野不知道到自己退休时赶不赶得上这样的好时代,至少 汇率上去了,1000人民币就等于1000美金,他或许可以逛逛越南柬埔寨。他知道现 在有部分中国人也欧洲、美洲、东南亚、澳洲满地游,但那真的属于一少部分。甚 至每年几千万的出国人次中,大部分都是那少数人在其中循环。没机会出国的就永 远没机会。那叫什么马太效应吧,富者更富、穷者更穷? " 哎呀,江助理!" 王总从大门进来老远就发现了江野。 江野觉得在北京这种地方喊助理就像他是外交部或国务院的什么助理。这官方 和民间的称谓是不是应该有个区别,像咱们国务院总理就不叫总经理,尽管其工作 性质是一样的。 " 雪儿还没下来吗?我们今儿走的地方可多啦。" 王总问。他总是显得跟林雪 很亲密的样子让江野觉得有些不舒服。 江野给林雪房间打了个电话,林雪说马上下来。 老外们的车来了,一中年导游举着小黄旗拿个小喇叭请Ladies and gentlemen (女士们先生们)上车,他说"OK,here we go."这句特别好听,让江野也产生了置 身国外的感觉。 江野和王总寒暄,说这北京的天气现在算是最好的吧。 王总说是啊,开会时不都这样写着吗:金秋十月,秋高气爽。 江野故意问那沙尘暴是什么时候? 王总说不会,那是春天的事。 江野问我们今天走哪些地方? 王总说主要就西单、王府井,还要去看几个小区。 江野心想那也不算远。林雪怎么还不下来?吃完早饭回来跟她通电话时她已经 起床了,这女人就是喜欢磨蹭。 他问王总去过D 城没有? 王总说去过,老熟了。我特别喜欢吃你们的小吃,那叫什么,王总掰着手指, 一样一样数了有十几样。 江野说那你也算对D 城比较熟了。 王总说岂止熟,那是太熟了。 林雪总算下来了。她还是一贯的风格,紧身系列,杀气腾腾。一番问候后,王 总请他们上车。他今天换了辆别克商务车。江野想肯定这才是日常用车,昨天的军 牌奔驰不过是个道具。 两块外立柱广告牌的位置没说的,一个在西单路口,一个在王府井。就是价格 让人心痛,80万3 个月,在D 城也就十几二十万一年。然后王总叫司机开车到玫瑰 园、清水溪、帝都几个楼盘转了转。江野才听懂了,原来他想叫林雪投放一种灭蚊 灯箱广告。就是一个普通的灯箱加一个电子灭蚊器,说是通过爱委会搞的一个项目, 专门在北京高档社区的花园广场上投放。他们前期准备在10多个小区投放100 个, 每个6000块钱,管一年。 前面的立柱广告虽然贵,但那还属于一分价钱一分货的范畴。江野觉得这灭蚊 灯箱,首先高档社区怎么允许破坏它的景观让你在草坪上随便立灯箱?其次价格也 贵得离谱。既然是爱委会推广的这个项目帮小区灭蚊的,场地租金就应该没有或者 很优惠。一个灯箱的制作成本顶破天2000块钱。现在灯箱还没看见一个,等于是要 林雪出3 倍的价钱来帮他做。一年后东西就全是他的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林雪对这个项目却很感兴趣。她说她的服装锁定的就是高端客户,如果住在高 尚社区的女人们进进出出都看见她的品牌广告,那无形中就是一种潜移默化。江野 给她暗递眼色,心想即便是这个项目真的很好,她也不应该当着王总表露出来。回 头怎么跟他杀价呢?但林雪没有领会他的意思,继续探讨画面是该纯粹的Logo还是 请个明星来代言。王总说当然是请个明星来代言好了,所有的一线女明星他都特别 熟。 江野故意找它的漏洞,说北京的冬天这么冷,应该没什么蚊子吧? 王总笑他说你甭管有蚊子没蚊子,我还就这么个理由把灯箱立起来了,没蚊子 还能拆了它? 林雪也帮王总说就是,这只是一个把广告做进小区去的理由而已。 江野在心里算了一下,两个80万的立柱广告加这60万就是220 万。以灯箱的差 价来看,王总少说有80万的利润。而自己公司如果代理相同金额的活,却只有11万。 不是说朋友之间计较这些,可也总不能对敌人大方而对自己人刻薄吧? 下午考察结束后王总本来说一块到他办公室坐坐,晚上还是他做东去吃东来顺。 但林雪对江野说你不是还要去探你的外婆吗?江野看她的眼神只好跟着撒谎说对对 对,老外婆70多了一定要让他回去陪她吃个饭。这样5 点钟不到江野又一个人被甩 在木樨地了。 他正不知到哪儿闲逛,林雪给他发了条短信:晚上8 点在宾馆吃晚饭。 他在马路边随便找了间茶餐厅打发时间。他不明白林雪为什么突然把他甩开。 难道是怕他知道她过多的商业机密?毕竟他不是她真正的助理。或者,前面他的意 见已经让她讨厌了?不过这个项目确实是令人讨厌的。无论如何,他得说服她别做。 高档社区不可能容许你乱立灯箱,而且一个小区立十来个灯箱有什么效果?广告一 旦分散就不起任何作用,这是一条铁的定理。还不如把资金用来和自己搞个栏目, 一旦热播,不仅能达到广告效果,还能实现资金自平甚至赚钱,何乐而不为? 北方的天黑得很快,一会儿工夫夕阳的余晖就从大街上消失得无踪无影。江野 有点明白那本书为什么叫《日落紫禁城》了,这么大个帝国说去就去,不就跟这眼 前的夕阳一样吗?只有杨树高大鬼魅的身影还在寒风中挺立,保持着最后的尊严等 待天明,等待大地春回。 江野突然想给林雪房间打个电话。他有一个肮脏的想法,她会不会回房间和王 总有个什么?想着他们昨天跳舞时暧昧的神态及王总说话时亲密的语气,难保说他 们没有一腿。可真要那样他又能怎样?他又算她什么人? 他烦躁地要服务员再给他开听啤酒。他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利吃他的醋。就算她 用她身体做生意也是她自己的事,自己不就是这样防线崩溃的吗?江野在心里回忆 当时他之所以接受她的压价,是不是想到过会和她有个什么?否则这样低的代理费 在哪儿都说不过去呀。 这时他接到林雪的电话,她说我正在往酒店赶,我们在酒店二楼的日本料理见 吧。 江野立即打个车过去。 到了酒店二楼,江野果然见到一个装着木格滑门、门前吊着写有" の" 字样红 灯笼的日式餐厅。林雪已经到了,而且换了一身衣服。江野纳闷她是动作快呢还是 刚才根本就在房间里? 林雪坐在塌塌米上招呼他挨着自己坐。江野不习惯地盘起腿,有点担心自己的 袜子会不会散发出怪味。 林雪说知道为什么今天不让王总请我们吃饭吗? 江野摇头。望着桌上小巧精美的餐碟和每个碟子里同样精美的三五片菜品,还 有一瓶开了的日本盛清酒,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林雪说因为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想单独和你共进晚餐,算是给你过生日。 江野很感动,说你怎么知道? 林雪说我不是给你订机票吗?从你身份证号码知道的。 江野说难得你有心,谢了。来,干杯! 林雪和他干了杯,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说刚才去拜访了几个百货公司的甲方, 顺便给你买了个生日礼物。 江野打开一看是只欧米茄金表。天啦,这怎么也要值万把块吧。忙说这太贵重 了,你不是才送了我领带和领带夹吗,我怎么好意思收? 林雪说那些小东西怎么能当生日礼物呢?再说了,前面的代理费是叫你们公司 吃了点亏,现在正好遇上你过生日,就算是对你的一种补偿吧。 这也许是句大实话。但江野心里又产生了一种桥归桥、路归路的感觉。暗想如 果没有那一档子事,那你又会送我什么呢?周海现成在抱怨他价格谈低了,要是知 道了这一说,那不更说自己以权谋私?这不是置他于不忠不诚吗? 林雪见他皱着眉头说不喜欢吗? 江野忙说喜欢喜欢,就是太贵重了。心想大不了回去补一半钱给周海。这私人 情分就是私人情分,本来挺有幸福感的,扯到公事就有种说不清的味道。 林雪说来喝酒,干杯! 江野说北京的项目你要小心,价格太贵。 林雪说没关系,我有把握把价格压低。 江野说这不光是一个价格的问题,还有一个值不值的问题。我正在和电视台谈 一个栏目,情感短剧类的,目标收视群就是" 白骨精" 。如果拿得下来的话,就让 你冠名。如果能达到理想的收视率,你品牌的知名度不就出去了吗? 林雪说好啊,有合适的角色,我也去演。 江野说没问题,就把我们的故事写出来,真人秀,要三级的。 林雪说真的?你敢演我就敢脱! 他们哈哈大笑。 江野说我希望到时大家一齐来做。一方面你的品牌宣传了,另一方面还会有收 益,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林雪端着酒杯听得津津有味。 江野说所以北京的项目你不要急,观察一段时间慢慢来。 林雪和他碰杯。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