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这天早上你又去了趟生产部办公室,你跟刘主任说,下午可以给车间拍照了,让他 准备下。刘主任拍了拍你的肩膀说,你真有效率。 你拎着那台相机上楼,走到大厅里,秀丽他们都在,看到了都围过来。你拿出相机 给他们看。 “你昨天取钱就是去买相机啊?”秀丽拿着相机问。 “是啊,就是买这个。” “这个好象蛮贵的吧?” “650 ,不是很贵。” “看起来不错啊,老女人给我来玩一下。”阿明从秀丽的手中把相机抢了过去。 “你小心点好吧。”秀丽说。你的一只手也伸过去了。 “放心,这种我玩过的,你们摆个POSE,我给你们拍下。” “好,夏和,我们来拍张。”秀丽说着靠在了你的肩膀上,你有点窘迫,但没退开。 张敏在旁边看着,没说话。 “来,笑一个,真骚。”阿明按下了快门。 “去你的。”秀丽挤到阿明旁边看刚才拍的照片。 “好象还蛮不错的哦,有点夫妻相。”阿明说。秀丽的脸微微红了。 “王总好象在楼下了。”张敏淡淡地说。你们几个都静了下来,果然在楼下传来了 王总训斥狗的声音。 “没想他今天起这么早啊,那都去上班吧。”你说着把相机拿过来,拎起箱子回了 办公室。其他人也散了。 关上门,你把相机端起来拍放在桌子上的杯子。从不同角度拍,拍了十几张你才罢 休。拍完杯子,你又拍电脑,拍原木桌子,拍椅子,还拍自己,仰拍,侧拍……真的没 什么好拍了,你就拍办公室里的每个角落。你扎着马步,把每一个角落都拍进去。在一 个多小时里,你足足拍了一百来张,把整个办公室都装到了你的相机里。 插上数据线,你把刚才拍的照片都导了出来。排在最前面的是那张你跟秀丽拍的。 光从右边打过来,刚刚落在秀丽的脸上,这让她的脸变得很白皙,同时也让她的笑容看 来更灿烂。你的身子有点绷得太紧,像一块铁似的。你把这张照片剪切了出来,在E 盘 建了个文件夹,粘贴到里面。其他的照片,你全选后,都删了。 门外有人敲门。你赶忙把相机放到了抽屉里,又把纸箱踢到了办公桌下。然后,你 起身去开了门。黄伯站在门外,问你看报纸不,他把一份商报递到你面前,你笑笑说当 然要看的,黄伯说早上都没看到你,就给你送上来了,你说谢谢,又问他老人卡办得怎 么样,他说还在办理中,应该快了,你说那就好,黄伯说还不是亏了你啊。你说没有的 事。 看着黄伯下去,你快步退进了门里。重新关上门,拿出了相机。这次你从窗台上捉 了一只蚂蚁过来。你把它放在了桌面上,用镜头对着它直拍。蚂蚁估计被那么大的怪物 吓傻了,一动都不敢动,被你点了点屁股,才重新爬起来。它每爬几步,相机都会跟着 “卡擦”一下。爬到了桌角,又被捉回来重新“卡擦”。这个模特真地很辛苦,足足让 你折腾了一个小时左右才停歇下来,不过它得到的报酬是彻底终结生命——被你摁死了。 你又接上数据线,打算把那个小模特的最后遗像导出来。这时候,短信来了。当然, 还是项姬的。这些天,你的手机除了移动的问候短信,几乎已经被项姬的短信塞满了, 而且每天的晚上基本上都会有固定的30几条。这次的短信似乎不是很开心。 “气死了!” “怎么啦?” “我被骗了!” “啊,这么快啊!” “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你先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气死了,今天早上那家公司打电话给我说有演出任务,我很高兴,就去了。去 后,那个经理跟我说,有个酒吧要歌手,已经把我推荐过去了,要我过去报个到。可没 想到,到那了酒吧,我才知道所谓的歌手其实是陪酒的,那个酒吧老板还很恶心地说, 一定要让客人高兴!” “有这样的事,那你赶紧找那家公司理论啊!” “找了啊,我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那家公司了,可是那家公司竟然说我拒绝演出,违 反合同。” “拒绝这样的演出,也算违反合同?” “他们拿出合同,指着上面的条款,说我就是违反了。” “你签之前没看清楚吗?” “没有啊,因为当时太兴奋了。” “唉,那现在那一千块是不是就没啦?” “废话,当然是没啦。” “那你打算怎么办?” “本来想投诉他们的,但我同学说这些人有黑社会背景的,叫我算了,我想想也只 有算了。” “啊!既然这样,那你真的只有算了。” “是的,我今天打算回去了,学校打电话过来说,最近要跟电视台里举办一个比赛, 要我过去参加。” “哦,那好事嘛,那还是赶紧回去吧。” “可是,我身边的钱不够了。想跟你借点,可以不?” “你需要多少钱?” “400 块。” 看着屏幕上的那个“400 ”,你的手指在键盘上徘徊着。好一会儿,你才按了回复。 “我卡上只有200 了,因为昨天朋友结婚,送了人情。” “哦,那算了吧,那我还是跟我同学借吧,本来还不好意思跟她借的,现在也没办 法了。” “恩,那你买好车票时跟我说一下,对了,到温州吗?” “不了,直接回丽水了。” “哦,那你现在收拾东西吧。” “已经在收拾了,好了,我心里已经痛快了,不打搅你工作了,你忙吧。” 你把手机合上,捏在手里,汗不知不觉地出来了。电脑上那只蚂蚁趴在一个年轮中 间,好象一个画地为牢的囚犯一样。 你似乎在一瞬间没有了拍东西的兴趣,慢慢地把相机收拾起来,打开脚边的小柜子, 把它塞了过去,然后一拉柜门,啪地关上了。 电脑上,秀丽的QQ头像在跳动着,你双击下,弹出对话框:“能把那张照片发给我 吗?我想看看。” “好,等等。”你给她传了那张照片。 “没想到那胖子拍得不错啊,还真有点那个哦,你说不是啊,哈哈。” “什么呀?” “夫妻相啊。” “晕。” “就一张吗?” “就一张。” “哦,后天就星期天了,我们去拍照好不好?” “可以啊。” “那我们到田里拍吧,我有个朋友拍了一田野风光的,感觉特别好。” “行啊。” “你在忙吗?” “嗯,在准备企业报的资料。” “老王说要做了吗?” “嗯,是的,要做了。” “那不错嘛,你有的忙了,我现在都无聊死了,都不知道干什么好?” “你也找点事情做嘛。” “找不到事情啊。痛苦!” “那就找人聊天么。” “没意思,都是扯淡。越聊越无聊。” “那我也没折了。” 你接在后面发了个流汗的符号,秀丽回了个郁闷的符号,你们不再发了。你坐了一 会儿,把手伸到身后,拿出钱包,把那张农行卡取了出来。拿着它在手上转了转,又塞 了回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项姬给你发了信息,她告诉已经买了火车票了,不过是硬卧。你 回复了一句:坚持下吧,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的。 下午,你拿着相机去了生产部办公室。刘主任看见你来,高兴地起身说,都准备好 了,就等着你拍了。你不慌不忙地拿出相机,调了调。刘主任站在旁边,问你那是什么 牌子,你说联想,新牌子。刘主任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问你没三脚架吗。你的脸脸 微微一红,说白天光线很足,不用脚架。刘主任又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拿着调好的相机,你和刘主任进了车间。这是用铁皮盖的车间,有几百平米。在竖 着的四面铁皮上开了几个小窗,光线就从那里透进来,不过还是很暗。在水泥地上列着 一些完成和尚未完成的包装机,在这些包装机旁坐着工人,他们看见你们见来,都用好 奇而陌生的眼光看着你们。你走到一台已经搭好的包装机旁,端起了相机,坐在旁边的 工人马上站起来走开,仿佛你端着的不是相机,而是一部机枪。 “还是先拍整个车间吧,”刘主任走过来说。 “那让他们干起来吧,这样看起来会生动点。” “好,”刘主任说,“你们都开始干活啦,还坐着干什么!”工人陆陆续续地回到 自己的岗位上,开始忙碌,有几个还时不时偏过头来看你。 调整了下焦距,你站在车间出口处对着整个车间拍了张全景。在这张照片里,切割 机发出的火花显得极其鲜艳。你把数码相机的屏幕移过去给刘主任看,刘主任连连说不 错。你又站在同一位置拍了几张。 接着是拍员工的操作特写。刘主任叫过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对你笑笑说: “你别看这孩子小,技术活还是不错的。”他说完,又对那孩子挥了挥手,说:“你到 外面洗下手,洗干净点,要拍照片的。”那年轻人看了一眼你手中的相机,晃晃头出去 了。不一会儿,他又跑进来跟刘主任说没有洗衣粉了,刘主任说你去问黄伯要,他又跑 到黄伯那边去,笑嘻嘻地抓着一把洗衣粉走到大门口的水龙头下去洗。刘主任看了看他, 向着他走去,走到他旁边,指着他说:“指甲,指甲,洗干净点!” 约莫洗了十几分钟,刘主任才和那年轻人走过来。刘主任叫他那了个扳手站一台包 装机旁,假装组装的样子。那年轻人像个机器人似的,被刘主任把四肢扯来扯去,还有 头,刘主任对他说:“你眼睛看着那个机器上知道,要专心!”年轻人还是不习惯,他 趁刘主任不注意,又抬头看了下,结果被刘主任发现,刘主任一巴掌就打到了他头上, 他这才低下头去。其他工人看到他被打,都哈哈大笑。 “可以了,拍吧。”刘主任走到你旁边。你端起相机给那个工人来了个特写。可相 机刚端起,那个年轻人又自觉地转过头。结果,相机屏幕里的年轻人出现了一个傻愣愣 的表情。刘主任皱起了眉头,对那个年轻人说:“你再转过头,小心我一扳手打过去。” 年轻人似乎被吓住了,老实地低下了头。这次总算拍成功了。 刘主任又叫了其他工人来拍,当然他们也是要洗手的。 拍完了人,开始拍机器。刘主任很自豪地叫人把一台真空包装机推过来,放在了车 间的当中。从东边一个窗口射进来的光刚好打在上面,显得熠熠生辉。 “这台机器目前在国内也算比较快的,每分钟120 个,怎么样,快吧……”刘主任 在你旁边不断介绍。你则扎起马步按照刘主任的指示,给那台机器的各个部位都来了个 特写。有些不满意的,还重拍了几次。车间里很闷热,你很快就冒出汗。刘主任对你说 :“把衣服脱了吧。”见你有点犹豫,刘主任又说:“这里都是男人,你怕什么!”你 笑笑,把衣服脱了递给刘主任。旁边的工人对着你悄悄地指手画脚,他们隐隐约约在说 你身子真白,白得跟女人一样。 这台机器完了,又有两台枕式包装机。对于那两台机器,刘主任嫌不够亮,叫人弄 来了两盏白炽灯,给它们打光。那白炽灯像两个小太阳似地一下子向你直射过来,你那 条米色的西装裤也慢慢湿了。但刘主任还是不急不慢地指挥那几个工人,在他走位置。 “主任,我看这样可以了,就这样拍吧。”你说。 “那怎么行,既然要拍,就得好好拍嘛,你,你站好,站好,听见没有。”刘主任 对一个人说。他这样来回指挥了好一阵子才完事。等到你再次扎起马步来拍时,你的双 腿已经有点发抖了,但你还是努力控制着。一张,两张,正面,侧面,仪表特写……这 台机器你足足拍了30两张照片才算好。 “那两台全自动的好象也不错,要不要也拍一下啊。”刘主任问。 “那两台好象画册里有,我扫描好了。”你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那也行,辛苦你了。夏和。”刘主任把衬衫递了你。 “没什么,都是在为公司做事情嘛。”你接过了衬衫,这时额头上再次冒出的汗水 渗进了你的眼睛了,你赶忙用衬衫抹了抹。 “到我的办公室里坐一下吧。” “不用了,我还是先上去了,你看我这满头是汗的,还是洗把脸要紧。” “那我个人照片,你什么时候拍啊?” “明天吧,我明天早上来您办公室拍。” “可以,可以,那要麻烦你了。” “客气了。”你拎着衬衫和相机快步出了车间。在你后面,那些工人还在窃窃私语, 他们说你的裤子是透明的,连内裤都露出来了。有个家伙说,还是三角的,其他人听了 大笑。刘主任转身来对他们嚷:“你们还不干活啊!”他们这才停止了议论。 来到大厅里,你把那台功率最大的电风扇打开,让它对着你直吹过来。你的身上汗 水已经四处泛滥了。秀丽看着你张口大笑:“夏和,你种田回来啊,出这么大汗!” “比种田还累,我在楼下车间里拍照片,差点热死了,你不知道那有多热,简直跟蒸笼 一样了。嘁——”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这里有湿巾,你擦擦吧。”秀丽湿巾拆开, 递了你给,你接过闻闻说:“有香味啊。”“女孩子用的嘛,当然有香味了。”秀丽笑 了。 可惜湿巾不吸水,你擦了一回,还是没擦干净,秀丽又拿出一包纸巾给你。你把它 全用光了。过了好一会儿,汗水在电风扇的吹拂下,渐渐干掉了。 “你真白啊。”秀丽看着你的身体说。 “哦,是吗?我都没注意。” “你看,比我的手还白。”秀丽把手伸到你的胸前。 “好象还是你白。”你抓过放在桌上的衬衫,穿了起来。 “没想到你们男人的身子还可以这么白的。” “呵呵,我们都在学校里读书,整天都在教室里,当然白啦。”你把扣子飞快地扣 上。 “还不好意思让我看啦?”秀丽大笑。 “没有,没有,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夏和,我想星期天我们在我们家旁边过去的那个稻田里拍,你看怎么样,那边的 水稻好象已经黄了。” “可以啊,我们最好早上去,那样不会太热。” “好,那后天我就在家等你,说实话,我都没在外面拍过。” “都有第一次的嘛,没什么的,我先进去了,王总好象都没出来吧?” “是啊,他都在办公室里,阿明好象也在他办公室里,这两个胖子挺神秘的,不知 道在干什么坏事。难道讨论减肥?”秀丽把自己说笑了。 进了办公室,你把门反锁上,然后放下相机,把本来已穿好的衬衫又脱了下来。拿 过放在桌上的相机,将镜头对准自己,连按了几下快门。你的表情从面无表情慢慢进化 成一张笑脸。拍好,你把相机转过,看刚才拍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裸露着上身,在白 皙的胸部两侧点缀着两个小小的乳头。你低对照着照片里的自己,又看低下头看了看胸 前,笑了。插入数据线,你把所有照片都导了出来。那几张你自拍的,你把它们跟那张 你与秀丽的合影放在了一起,放进后,你把文件夹设置成了隐藏。 重新穿上衣服,你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才下班。你选了几张 照片出来,进行了处理。有一张真空包装机的照片上,有个工人正翘着手指在笑。你把 他们选起来,高斯模糊了下。这样,他们就面目全非了。那个年轻人的照片,你处理得 很细腻,你对他的每一块肌肤都进行了处理,特别是他脸上的一些青春痘都修掉了。修 完看着那张光滑的脸,你自己都笑了。这是最后一张,你保存了下,就关掉电脑准备走 人。 拿过手机时,你看了看上面的屏幕,有一个短信的标志。你点开,是项姬的,她告 诉你她已经上火车了。你没有回复,直接塞到了兜里。 打完卡后,你和秀丽他们一道走了,阿明往你身上凑了凑,说你身上有味道。你说 用了秀丽的纸巾擦的,当然有味道了。阿明晃了晃他那根小食指,说你没叫秀丽帮你擦 啊。秀丽不肯了,说你个死胖子,甩起包去打他,阿明跳到了一边,撞到了张敏,张敏 皱起眉头,说你小心点走不好啊。阿明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