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 二十四枝生日蜡烛在我唇边留下二十四道袅袅的白烟。 耳边响起的是欢笑,心底浮起的是惘然。 礼物堆得象座小山包,用很漂亮的纸装点出很精致的样子。 按照惯例,我要一包包拆开来,并要猜出它们原来归属何人。 从头到脚,从吃到穿,从装饰物到实用品,应有尽用。猜中了便罢,猜不中便 要狠狠被敲一记大爆栗。几件礼物拆下来,我已经是晕头转向,脑袋里象生了锈的 机器,怎么转都不动。 不知哪个促狭鬼居然送了件黑色蕾丝文胸给我,还是那种加厚型的,引起一阵 阵口哨和尖叫声,让我哭笑不得。 那个样式简单的水晶花瓶在日光灯下闪耀着圣洁的光,不假思索的,我说出段 明力的名字。我惊异于自己如此的自信和果断,我的眼睛找到了段明力,我们对视 无语。 我十六岁的时候就认识段明力。他比我大两岁。 十六岁的我上深紫的眼影,刷淡紫的胭脂,涂银紫的唇膏,把头发染得象成熟 的玉米穗子。 十八岁的他戴黑框近视眼镜,抱厚厚实实的书和笔记,穿白色的衬衫或毛衣, 深蓝色牛仔裤,一副呆书生模样。 之所以我对十八岁的段明力如此熟悉,是因为每天他都必定经过我常去的那条 护城河。而我必定也在他走在那条河旁边的时候吹起不阴不阳的口哨。因为我不是 个好学生,所以我对好学生一向都很崇拜。 二十四岁的我眼角有细细的皱纹,几乎不施脂粉,只淡淡的涂一点浅红的唇膏, 短短的黑发在风中被碎碎的吹起。 二十六岁的他依然戴黑框近视眼镜,只是书变成了公文包,毛衣牛仔裤换成了 西装领带,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生日就这样过去了,明天早上一睁开眼,年龄就要改成二十五岁了。我笑着对 段明力说。 我们并肩走在那条护城河边,城市规划的时候把这里设计成了一个小花园。夜 色中有淡淡的香味飘散。 没想到一回来就赶上你的生日,真巧。他说,希望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为什么要买水晶花瓶呢?如果碎掉,不是什么都没有了?我轻描淡写的问。 他没说话。我们默默的走着。 我要嫁人了。我转过头,看着他的表情。我想知道在他左胸那个跳动的东西里 我究竟有多少份量。 他满脸的木然。是吗? 我低下头,踢着路边的一粒小石子。是的。 满天的繁星象破碎的水晶一样熠熠的闪亮着。 段明力 李婧的生日象一出舞台剧终 于落下了帏幕。 当众拆礼物对于她来说是一场酷刑。我发现她总也不能把礼物和人准确的联想 到一起,看到别人狠狠的敲她爆栗,我的心弦会轻轻的被扯痛。 那件黑色加厚蕾丝文胸让她难堪到了极点,虽然她掩饰得极好,但我看到了她 眼底的愤怒。这并不奇怪,她十六岁的时候我就了解她,我始终认为只有我才能读 懂她。对着水晶花瓶她喊出我的名字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她的眼睛找到了我,我们 相视无语。 十八岁的我戴黑眶近视眼镜,抱厚厚实实的书和笔记,穿白色衬衫或毛衣,深 蓝色牛仔裤。 十六岁的她上深紫的眼影,刷淡紫的胭脂,涂银紫的唇膏,头发染得象成熟的 包谷穗子。穿小小的A 字裙或紧身裤,短短的吊带背心或紧身上衣,自以为很美, 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之所以我对十六岁的李婧如此熟悉,是因为她总喜欢坐在我回家必定经过的那 条护城河边,而我也必定会在走过那条护城河的时候听到她吹起贫里贫气的口哨声。 因为我在别人眼中是好学生,所以我对别人眼中的问题学生特别感兴趣。 二十六岁的我扔下了书和笔记,提起了公文包。脱掉了毛衣和牛仔裤,穿上了 笔挺的西装。唯一没变的就是那副黑眶眼镜,它是我记忆的闸门。 二十四岁的李婧一张淡施脂粉的脸孔,穿庄重的职业装,剪着干练的短发。与 十六岁的她大相径庭。我惊异之外余下的全部是欣喜。 生日就这样过去了,明天早上一睁开眼,年龄就要改成二十五岁了。李婧笑着 对我说。 我们并肩走在那条护城河边,几年没回来,这里竟然设计了一个小花园,很是 雅致。夜色中有淡淡的花香飘扬。 没想到一回来就赶上你的生日,真巧。我说,希望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为什么要买水晶花瓶呢?如果碎掉,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她问。 我没说话。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我无法开口。如果我没记错,花瓶是她最喜欢 的器具。之所以选择水晶,因为它代表着珍贵和完美。我们默默的走着。 我要嫁人了。她转过头,看着我说。 那一刻我有点晕眩。我渴望我的声带能发出让我平静的声音。 是吗? 是的。她低下头,用心的踢着路边的一粒小石子。 满天的繁星象破碎的水晶一样熠熠的闪亮着。 我 住进医院是因为医生诊断了我得 了胆结石,而且有一颗已经堵塞了我的胆管,必须尽快进行手术。 和李婧同住一间双人病房是因为急切间找不到合适的床位,而她恰恰好刚做了 胆囊摘除手术,医生特意让她帮我松驰紧张的神经。 她有着水汪汪的眼睛,很清秀的样子。与她的实际年龄相比,她看起来要年轻 两至三岁。惟一的缺点是她的嘴,在看牙齿的时候被医生打针误戳到了神经,整个 嘴巴全变歪了。虽然据她说已经多处奔波,多方治疗,可看起来还不是十分顺眼, 所以,她被丈夫嫌弃,于两年前离婚。 我问她,恨她的丈夫吗? 她摇摇头。她说当年她的婚礼很隆重,很多人,很多车,很多花。在人群中她 找到了段明力,他们相视片刻,默然无语。她躺在床上,亮晶晶的眼泪从眼角沁出 来。 如果段明力当时对我说,不要嫁,我会答应他的。她对我说,可为什么他不愿 意说呢?她的长发散乱在枕边,象一堆失去湿润成分的茅草。 床头柜上摆着一只样式陈旧的水晶花瓶,里面插着一枝即将枯萎的花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