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一个情字了得 “张越,还写小说啊,什么才能看你的大作吗?”徐清风靠在我的床边,从嘴 巴上拿下烟卷,把一口浓浓的烟吐在我的面前。我组讨厌吸二手烟,思维被打断了, 只得停下手里的事。说,快了,反正你这辈子是可以看到的。我伸个懒腰,脖子都 僵硬了,转不过弯。 “我见的着见不着,无所谓,你这样耗着美婷可不是件事。恋爱不是你这个样 子,想人家了就亲热的一塌糊涂,忘记了就海角天涯的没了踪影。我怕你这会儿连 人家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吧?给别人做男朋友,要负责任,照顾一下别人,想想你都 做了什么?” 是呀,按照计划,今天我应该去看美婷。王初呢?王初呢?我怎么把什么都忘 记了?我不想理会徐清风,也没关电脑,麻利的穿上裤子。脑子转的飞快,王初真 的去找沈岳了吗?这个疯子! “王初呢?他什么时候出去的?他说什么了吗?”我问徐清风。 “我不和你说王初,我们现在说的美婷,你准备怎么着人家?”我知道他瞧不 起我,也没关系,别人的眼神我早已习惯了,我老子生气了,都会说我是野种、杂 种都能承受,还在乎这几句话吗? 美婷的事我暂时管不了,王初可能真的找沈岳了,那么大一个上海,怎么找一 个人啊!我知道他找的一根针一直扎在他心里,他应该找到。 他看我急着出门,一把抓住我的衣领,说:“王初就那么重要?你心里有没有 美婷的位子?” “你他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美婷,美婷,我和胡美婷的事几时要你管了。” 我转了一下身,手臂缠住他的手臂,衣袖哧啦一下子裂开一个大口子。我并不在意, 扭头就走,疯子都是疯子! 我从来没有想过,他徐清风会揍我,我知觉得后脑勺闷闷地被人敲了一下,等 我木呆呆地转身,鼻子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顿时眼前飘满了星星。 “你竟敢动手!”我用手指着头,不信任的摇头,嘴里反复地重复一句话,太 吃惊了,这是我的结拜兄弟吗?说好苟富贵无相忘的,为了一个女人,他对我动手 了! “我动手又怎么样?我还要抽你!”我的脸上又挨了两巴掌,火辣辣的,我伸 手挡都没来得及。“我就是要抽醒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中山狼,美婷怀孕,上医院了, 你知道吗?我让你写,写死你。”他怒气冲冲的关了我电脑,我写了一天一夜的文 章瞬间都消失了,那是我的心血啊!我奋不顾身的冲了过去,死四的抱住笔记本, 害怕他连我的电脑给咂了,这一匹蛮牛没有做不出来的事。委屈的泪刷刷的流下来, 为什么今年我什么都不顺利啊?李欣然离开我,王初又不知道在哪里?我辛辛苦苦 写的文字也没有了,美婷怀孕了都不告诉我,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打吧,打死我也不会去见美婷,谁叫她不告诉我。”我简直是无理取闹,脑 子里非常乱,能想出来的话都全都扔了出来,我活着还有什么呢? “张越,认识你这种人,我自己都鄙视我自己!”徐清风向我吼了最后一句话, 摔门走了。 我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看他消失在走廊,我大声地笑,笑的狂放恣肆,笑的眼 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哭了,没有人再可以理解我,我被扔在茫茫人海里孤单。有 事情我可以做吗?没有做鸭子的身板和脸蛋,也没有富豪的老子,也没有牛气的冒 泡泡的文字……我是有团趴在地上的牛粪,连一朵鲜花都养不了…… 王初,王初,你在哪里啊?扔下我不管吗?只有你可以理解我,满心伤痕,漂 亮的笑容是装给别人看的,我不想伤害一个人,同样不想受伤呀。 王初,王初,你还可以找沈岳,有一个牵挂,张越什么也没有了,李欣然注定 和我擦肩而过,我们是有缘无份的一对……假如我还有一个找她的理由,我会不会 去找她呢?其实我不想写小说,想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天黑,向一个亮着灯火的地方 走,那是一个我自己的家…… 流完了委屈的泪,我坐在地板上不想起来,擦干净嘴角的血水,两眼无神的看 走廊。 如果我有钱了,现在可以不上什么鸟学,李欣然也不会离开,我们分分秒秒的 在一起,怎么会有隔阂?怎么会有差距?……如果我有钱了,我们还可以再相逢, 我始终不认为我和李欣然结束,即使分手了,我们之间仍然存在一种超越了爱情的 爱,在我寂寞孤单的时候鼓励着我,不能放弃,放手意味着竹篮打水。 擦干净了泪水,我还要面对希望和现实,手放在磨损了的键盘上,泪水又来了, 滴答滴答地落在黑色的键码上,像我的胸腔包围着的心,一直是幽暗无声的。 这几天写张小妖和老师的一段事情被徐清风给撤消了,虽然不是什么美丽的文 字,我还是哭了,每一个字都是我没有白天黑夜写出来,不仅仅是我的劳动,更是 我希望的火花,他怎么会懂呢!几十个小时的劳动,他轻而易举的给我毁灭,我才 不管他有没有理,他就是不应该动手,该翁不应该删除我的小说。 张小妖是一个悲剧人物,一个为别人活着的小可怜,他走过的路是一个少年真 实的彷徨,有爱有恨,有憧憬有困惑…… 他正在绞尽脑汁给一个化学方程式求解,忙的焦头烂额,听到推门声,头也不 抬,反正和他忙着的事没多大关系。 “小妖,还忙着复习呢,一周只有一个下午的假也舍不得休息,身体怎么吃得 消?”听悠扬的声调,张小妖知道是谁,搁下笔,抬头笑笑:“你不也一样嘛,彼 此彼此。”脑子一转,敏感地觉得奇怪,反问道:“对了,李老师怎么想起这会儿 来教室呢?” 他挨着张小妖身边坐下,说:“也没什么,随便看看,就是怕你们太不爱惜身 体,错过了长苗子的时间,将来后悔莫及。我估计你就在这儿,果不然!”说完, 习惯性地挠挠头,有细指头的瘦巴掌抚摸着张小妖的头,像一个慈父。这个特殊的 动作,只有张小妖才能享受,因为他是个格外讨人欢喜的孩子。 李老师和他父亲年龄差不多,都是瘦瘦的高个子,满脸的络腮胡须,密密麻麻, 根根有力地站在脸上,与父亲不同的是他的国字脸,不会让人害怕。 张小妖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重新拿起笔,无名指一拨钢笔在手上飞快地旋转。 每当无语以对时,他习惯腼腆的动作。 “看,我也会,小case。”李老师像个大孩子,天真的说。一伸手,拿起桌子 上的铅笔,无名指轻巧的一拨铅笔旋转起来妙趣横生,像模像样,还真有些味道。 这下真把张小妖给镇住了,好玩儿的瞅着,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他接着说:“这叫什么?耳濡目染吧?看的多了,便无师自通。你们课堂那些 小把戏,当我不知道?不想点破而已。神气啥呢,小样?” “也是,孙猴子能翻过如来佛的五指山?三尺讲台,站的高看的远嘛!你们李 家的大才子怎么说‘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咱老师的眼睛,啧啧,可是火眼 金睛!” 张小妖把头偏枕在桌子上,眼睛对着他。 名义上他们是师生, 更是要好的朋友, 扒心扒肺的那种。私下里说话放肆的很, 两个人习惯了没大没小。他们喜欢亲密地说话,越过了世俗,人会自然而真实,心 里话才会流露出来,见面打哈哈有什么意思吗? 李老师左嘴角向里一抽,食指在张小妖额头上轻戳一下,清清嗓子,拿下强调 说:“放肆,有这么和老师说话的吗?世道在变,老师还是为大。是负荆请罪还是 罚单伺候?”他努力地板住脸,眼睛却是笑眯眯地。真让人忍俊不禁,这是怎么装 的一本正经吗? 张小妖咬住嘴唇,吃吃地笑,李老师也忍俊不禁,哈哈地笑出声来。肆无忌惮 很响亮的笑在教室里回荡,这一个下午十分的美丽谐调。 两个人笑一阵,李老师停住情绪,说:“好了,别闹了。和我打会篮球怎么样, 好久没运动,身子都生锈了。你看这施瓦辛格的肌肉,可惜不,耷拉成霜打的茄子 啦。”他边说边搂起袖子,拍拍松弛的胳膊。 “Yes ,sir ,一定完成任务!”一听说篮球,张小妖马上生龙活虎,跃跃欲 试。脚上安了弹簧一样,倏地起立,一个装模作样的港警姿势,自认为很酷的Pose。 说干就干,马上分头行动,约好了二十分钟之后在校体育馆见。 “真没想到,老师有个矫健的身手,绝对不输给年富力强的小伙儿,带球过人, 三步上篮,有板有眼。” “那是,想当年可是五虎将之一,你师娘就是被一个三步上篮给征服了。” “别,别,别想当年,好汉不提当年勇。遥想恭瑾当年,现如今一掊黄土可存 否?” “出言不逊!廉颇老矣,终是廉颇,老当益壮。” “廉颇不廉颇,我没兴趣,老师,你倒说说,怎么一个三步上篮征服师母的?” “人小鬼大,起邪心了不是?不足为外人道,不足为外人道。” “外人?谁是外人?……” 渐渐地张小妖这个篮球健将体力不支了,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怎么,软蛋啦?哎,真不是菜!好,歇会儿吧。现在的年轻人,唉!”李老 师抱着球,撑着张小妖的肩膀走向旁边的椅子。 “看不出,您老人家身手不凡,深藏不露咧!只怪小子眼拙,有眼不识泰山, 多有冒犯,请多多海涵!”张小妖拿出古龙小说的说辞,拿腔拿调,一抱拳深深一 鞠躬。 李老师闻言捧腹大笑,捂住肚子,伸着手掌向张小妖摇晃,示意别在逗他了, 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小妖,在这里要满一年了,感觉怎么样?”李老师伸手抹了把汗,递给张小 妖一瓶水说。 淡淡的阳光,舒缓地铺在头顶。 张小妖一仰头,咕隆隆向嘴巴里灌水,冰凉的快感蛇一样的向心里钻。 “慢点慢点,我还有,又不和你抢,猴急个啥。”李老师放下手里的瓶子,拍 拍张小妖的后背。 “不错呀,老师都很棒,学习氛围浓厚,学校的管理人性味儿十足。反正都很 满意。”张小妖伸手抹抹嘴巴,有滋味地咂吧几下嘴,回味儿悠长地说,当然是实 心话。 李老师好一会儿无语,轻舒了口气,低着头抚摩着小腿肚子,慢慢地。“那同 学们都好吗?譬如说刘辰东,林依恋?”没有抬头,他接口道。 “出什么事了吗?老师,今天你很反常咧。”张小妖不解地说,心悬了起来。 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象这些事情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问,那么打球是老师 的一个借口咯。 “有吗?”他顾左右而言它,疑惑地看着张小妖。 张小妖不想想的多,顺老师的话说:“他们很好呀,给我许多帮助,应该是我 最好的朋友。其他的同学也非常友善,像一家人一样,在很多方面也不少照顾我。” 张小妖不明他的弦外之音,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尽可能让他信服。他是遇上 了合拍的人,说什么话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像此时他是竹筒倒豆子,一股脑 儿全出来了。 “刘辰东的人品怎么样,我是说为人处世?”来老师拧开瓶子,抿了一小口水, 头偏向张小妖,和善地说。 “这我倒没想多少。不过他对我倒是挺仗义,直来直去,没什么隐瞒,整体上 非常不错,就是有些财大气粗,不拘小节。”张小妖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仔细地 回答。生怕不得体,或是贬低了刘辰东。学校有推荐优秀学生直接上大学的权力, 也可以入党,是不是为这事?要是我的回答,影响他的进取,我会良心不安。 谈话到这里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你来我往,都滴水不露,显现的情绪是不想 深入话题,避实就虚的打擦边球。李老师站起身,摇一下头,有点失望,拍拍衣服, 说:“回去吧,晚上还有自习。”说完,率先走在前面。张小妖紧跟后面,还在想 这些没来由的话,一连串的疑问不断地在脑海里闪现,像风吹的一团雾,聚不了, 断不了。 在李老师的楼下,两人站住了。张小妖向他道别,准备回家。 转身的刹那,李老师叫住他,说:“小妖,林依恋,林县长的女儿漂亮吗?” 张小妖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说:“算了,看我说的啥话。小妖啊,前途重要,可 不要分心,千万别落下了功课。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转机,高考这道坎儿,一定要走 好。”说完这句话,留下一个复杂的眼神,离开张小妖走回家去。 张小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怔怔地站在那里。直到看不见老师的影子,才会 过神。奇怪,这真是颠三倒四的一天! 这时候有一丝悠悠的风,如一层薄冰敷在皮肤上,爽极了。熙熙攘攘的人,来 来去去,祥和而可人的热闹。着装漂亮的妇女雍容华贵,姑娘更是摇曳生姿,风情 万种,如同万花齐放的花园,真是美不胜收。这很养眼,倘是平时,张小妖会贪婪 而纯洁地欣赏,把她们的美全写进他的文字里,让她们尽情地妖娆。可能的话,让 流年记住她们,让她们享受时光的青睐,让看我的文字的人,身临其境地感受她们 的仪态万千。张小妖这么想。今天他没有这份心情,不自然地会想到老师的话。 别致的雅兴是没有,他磨磨蹭蹭地向家走,低着头,细心揣摩李老师的话和那 复杂的眼神。走着走着,险些栽进了一个怀里,正要说对不起,抬头一看,原来是 他。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还是受委屈了,找我的怀抱寻找慰藉?”刘辰东笑嘻 嘻地,站在他的面前,手叉在腰里,一个瘦瘦的茶壶一样,整个一个为富不仁的财 主的架势。 “日你大爷!找死是不?大白天的吓人。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因为 心里有事,张小妖没好心情,冷冰冰地噎他。这样的话司空见惯,刘辰东也不会在 意。 “日我大爷?可惜的很,我没大爷。我家里大母狗是有的,要不要试试?打八 折!”刘辰东挺横的,一贯大大咧咧。他在张小妖胸脯来了一拳,淫亵的坏笑说。 “皮痒痒,欠揍是不?在好的话从你嘴里出来,准是臭气熏天。也不长进,几 时你也能吐出颗象牙,我就发财了,卖个万儿八千的,我给你二八开账!”张小妖 以鼻子还眼儿,如法炮制,说不上睚眦必报,闹疯了就这个样子。 “损人可没见过像你这么离谱儿的,再刀剑齐下,我跟你急!”刘辰东脸红脖 子粗,颜色立刻拉下了,瓮声瓮气的说。 “急一个给我看呀!怕你了,我就不会叫妖!”张小妖步步进逼,嘴巴紧的很, 一点儿也不想饶他。 “怕你了,得了吧。跟你这么贱的人在一起,早晚会是奇贱无敌……”刘辰东 理屈词穷了,舌头都在打结,被逼的紧了,顿时左支右绌。 “妈的,异类就是异类,不能当人看,给他梯子还不上,扶不起的阿斗!”刘 辰东嘴巴里咕哝个不停。 几句话的来回,张小妖打消了回家的念头,和他勾搭在一处,带着满身的汗, 东瞧西看,反正不用担心,是吃不了亏,好吃好喝,有的享受。有点不爽的是手里 拿着汗渍渍的篮球服,有碍观瞻。 看累了,玩累了,可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这点时间怎么打发,颇让人费脑筋。 刘辰东斜靠在河堤的石柱上,面对夕阳。兴奋之后,谁也没有话,自顾自地喝 饮料,只听见水在喉咙里流动的咕隆声,清晰可闻。 “小妖,下午和谁High呢?也不叫上我,不仗义吧?”刘辰东转过身子,和他 错位面对。 张小妖没听清他说些什么,故作轻松,一抬手,塑料瓶咕隆咕隆从斜坡上滚下 河,顺着水流漂走。 “辰东,许多年后,这会不会是个漂流瓶,一个装魔鬼的漂流瓶。假设我们还 在,魔鬼被放出来,如果魔鬼要吃掉同时出现你面前我和依恋之中的一个,让你决 定,牺牲的是谁?” 刘辰东顿一顿,手指在眉宇间移来动去,片刻后说:“不要转移话题,说下午 干什么去了?” 张小妖无奈,遗憾的轻笑,友情与爱情只会在天平的两端,失去平衡是常理。 牺牲与现实是紧密相连,愚蠢的才会给一个明确不变的答案,刘辰东不傻,所以是 自己问了一个笨蛋的问题。 “不想说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每个人都有隐私的空间,你有绝对保留的自 由。”刘辰东眼睛紧紧闭了一下,心动了。说完话,捉摸不定的看他。眼神像毛毛 虫,只会给人难受。 张小妖明白他的意思,是不信任,怀疑已经在两个朋友间产生。他感觉天空不 再像从前明亮,蒙上人为的阴暗,压抑像钝剑在切割跳动的心。 “正要和你说呢,你说怪不怪,以前因为担心出事,老师是禁止打篮球。下午 李老师居然叫我和他一块儿打球。当我提议叫上你,他说人多,吵的很,就算了。 “妈的,什么事我能忘记你?”张小妖语气里愤愤不平,吃被冤枉的哑巴亏, 他是打死也不会愿意的。 刘辰东就这样,能惹人生气,也会给人找乐子,真叫人没办法。有这样的解释, 紧塞的情绪松动了一些,虽然没有豁然开朗,至少担忧少了许多。 “这还差不多,就是嘛,咱两是什么关系,铁的很。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要 不再来个八拜之交?”说着过来就搂住张小妖的肩膀左摇右晃,说不出的亲密无间。 “龟儿子,你少来,打一巴掌哄一下,谁和你形影不离?给鼻子就上脸,还真 拿自己当回事。”张小妖身子一挫,抽出身来,假装出一脸的怒不可遏。 “别这么小气咯,至于吗,道歉还不行吗?对不起啦!”刘辰东满脸堆笑,死 皮踹脸地蹭过来,死缠烂打。 这小子挺会逗人,继续暧昧道:“玩的开心吧,我可可怜,无所事事,孤魂野 鬼一个。你知道,你是我的脊梁骨,没你我总是失魂落魄的。像是没有爹娘的孩子。” “别这么肉麻,都起鸡皮疙瘩了,好冷咧。别人听到还真以为我是你爹呢,这 辈子我都背上虐待儿子的罪名。给我个熊胆也不敢有你这个儿子。”张小妖也不想 闹下去,心里藏不住东西,感觉如梗在喉。 “嗬,嗬,够本了奥。别太离谱!”刘辰东很会翻脸不认人,一吃亏,脸立刻 寒下来。 “妈的,真没劲儿。” 刘辰东阴寒的脸色拉来一阵沉默,四周悄无声息。 “无根无据,李老师猛然间问起你的为人,我百思不得其解,纳闷了一整下午。” 张小妖卖了一个关子,没说下去。 “什么?问我?靠,有病呀!”刘辰东痞子气十足,活他妈一个螃蟹。 “操你祖宗,有能耐在我面前逞啥,有种校长面前牛气儿。准他妈,你小子作 奸犯科!实话实说,是不是你小子犯事啦?你给我老实说,是的话,咱马上想办法 补救,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张小妖对他这种态度非常恼火,歇斯底里地喊叫道。 还没见过这种龟孙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心理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贼你妈,哑巴了不是?”张小妖控制不了自己,恨不能抽他几巴掌。不合作 的行为是人见人恨。 刘辰东点然一只烟,吸了一口,浓浓的烟雾吐在张小妖的脸上,说:“烟不赖 吧,香着呢!”接着默不做声地把烟塞到张下妖嘴里。 “杂种,天大的事,你也能吊儿郎当。该不会学校要直接推荐上大学或是入党 的事吧,要是这事,你们家那一摊子关系很容易的事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张小妖叼着烟,气消了不少,慢条斯理地说。 少有的沉默了,他变得很庄重,玩世不恭的神情消失殆尽。 “不知道,我只问你怎么回答的?”他的眼神冷冷地,咄咄逼人。 这种表情,张小妖极为不舒服,反感透顶。操,给谁颜色呢? “能怎么说?说你的好呗,我会把兄弟向火坑里推吗?要不要我把原话复述一 遍或是叫上李老师对质?”张小妖心里很不乐意,第一次有些鄙视他,人不可以做 到这份儿上。 夏季的天很高很长,各种鸟雀高低盘旋,鸣叫着像一场没有指挥的舞台剧。天 空的色泽在变化,似锈迹斑斑的铁块儿,又像一片儿巨大的烤蓝。 赶回教室时,李老师正在开班会,点点头暗示张小妖和刘辰东进去。 他没有停顿,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无非一些老生重谈的调子,耳朵都磨出 了茧子。学们一个个东倒西歪,没精打采,放一下午的假,大家暂时获得自由,走 出了教室的年华一扫萎靡,尽情的挥霍激情,一切均是短暂,教室里的空气又恢复 了窒息。林依恋起身让张小妖进去,她的个头正好到他下巴多一点儿,以前他没有 留意,几秒中里他可以闻到她发丝间的香,淡淡地,悠悠向肺腑里窜,似乎身体要 飘起,没有了重量。 桃红的衣裙紧裹着身躯,发育完好的身子玲珑多姿,好看的曲线流畅动人,是 那种无论正面还是侧面都是完美曲线。 张小妖坐下后,汗味儿很浓的衣服就横放在腿上,揭开书桌,用头顶着,在翻 找东西。隐约里腿上的衣服在滑动,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并不在意,心想脏就脏了 呗,再脏一些也没什么关系,反正都要洗。然而抽出书后,他没有想着拣衣服,他 下意识地去看林依恋,发现衣服正捏在她的手里。 四目相遇,她甜甜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碎牙,洁白无暇。 “林依恋,林县长的女儿漂亮吗?”李老师的话又响在他的耳朵里,脑子里浮 动着那复杂的眼神。 张小妖是个敏感的孩子。独自相处时,他有一张稳重的脸,较早地漂染上艰涩 的痕迹。李老师特别喜欢这个山里走出来的孩子,在他多年的教书生涯里,令他兴 奋的是在这个学生身上找到了令人耳目一新的快慰。轻松的情况下,他一直叫他李 老师;而严肃的问题和公共的场合,他很有分寸,总是以班主任相称。张小妖有自 己的想法,尽量避免闲言碎语。攀龙附凤的暧昧情怀他是没有的,他认为自己受到 的教育是在僻静的大山里。 “无风不起浪,李老师会无端冒出那么一句话吗?依恋漂亮吗?”他自问道, 目光不自然地耽搁下来,有些过分。 林依恋的漂亮是众所周知,怎么要我回答这个问题? 张小妖对林依恋的过去一无所知,他既不想了解别人的短长,也不想再有人走 进他的内心世界,他在修建一个牢固的保护伞,像蜗牛一样窝在一个堡垒里。 自从明白她朦胧的意思后,他刻意回避,尽可能不去触击冰山的心。他认为天 堂和地狱是没有一条通道是能往来的。 这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刘辰东没有权力分享,他要孤独地一个人慢慢寻找答案。 狂飙突进的时代,五花八门的变化用瞬息万变是不为过的。高中女生已经很会 装饰了。走出学校,大街上点缀绚丽眼影的女孩里,放眼望去,许多都是一中里熟 悉的面孔,漂亮的吊带,白皙修长的粉腿…… 林依恋似乎是个例外。 白净的脸蛋,一直素面朝天,恰似一株天然去雕饰的刘禹锡的莲,在朱自清的 文字里亭亭玉立。黑黝黝的发丝,那是织女手中黑缎的丝,不知怎么走进了徐志摩 的痴语,“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不胜凉风的娇羞”。 张小妖有些傻了,脑子里浮想联翩,搜肠刮肚也没有恰如其分的修饰。眼睛里 什么也看不见,她明晰的脸蛋粲若白烛。俏皮的眼眶,不是人间的手笔,是鲁班的 巧夺天工的杰作还是达芬奇的鬼斧神工呢?他弄不明白。 那眼眶天衣无缝地合围住一块千古的水晶,镶嵌上奇珍的黑色猫眼石。那鹅蛋 脸,那翘挺的隆鼻,那优美的唇线……是他无法描述的,一辈子看不厌,看不够。 他就愿意这么沉醉。干吗呢,神都飞走了?衣服我给你拿回家洗吧。 时间紧,要好好学习,别让关心你的人的眼睛染上失望的阴影,知道吗? 好早就给你说过,你是一块裹着忧郁的白水晶,很容易破碎。 娟秀的字迹,似行云流水,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让人记忆一生也不会觉得劳累, 每一个字充满了神奇的魔力,吸引着人死心塌地言听计从,哪怕一句话让他去死, 他也会无憾地勇往直前。他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呢,没有什么比沉默能更好的回 答了。 他们之间只需要一个单纯的动作,张小妖无限感激地使劲点点头,生怕她不知 道他点头的分量,他做得如此幸福自豪。 这应该比沈从文得到张兆和的爱还要甜蜜吧。沈从文痴痴地写了四年的情书, 张兆和却波澜不惊,甚至很反感,要不是胡适的客串,怕是前途漆黑。最后打破坚 冰,喜结良缘,纵使那天大的喜气又如何能和此时一争雌雄呢?此时无声胜有声, 万千的情谊都包罗在日常的动作里,一个笑容,一个跳眉毛的眼神,甚至是平静的 面容他们都能心领神会,这个年龄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