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牙齿 如果女友决定送你一件特别的生日礼物,你会想到那是什么?手表、领带、钱 夹,还是…… 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事是早就安排好的,就像我和云的恋情。 那是在我上大二时, 网络忽然像一场瘟疫席卷了我们那庄重而又迷人的校园。一时间,我周围的人都似 吸了毒,一离开电脑就会打嗑睡、流鼻涕,那双眼睛也总是充着血肿胀的像对铜铃。 在我看来他们就如同是有着一定交流障碍的精神病,我想我是绝不会成为他们中一 员的,当然我也决不相信网恋,但是我却很喜欢看网络爱情小说,特别是痞子蔡的 那部精典之作《第一次亲密接触》,感觉有点像琼瑶的眼泪配上王朔的嘴,时尚而 又伤感,那种咖啡加糖的滋味不错。 直到有一天一次思想上的小小动摇改变了我。入夜,学校的男生寝室里,我趴 在床上津津有味地听着一个正在向“网虫”称号靠拢的哥们儿大谈诱人的网络恋情。 他来自南方某省,网上绰号“大侠”,名字虽响亮,可是长像却不敢苟同,单是那 粘豆包般的身材就根本和大侠的风范不符。尽管如此,他却出人意料地成了一匹网 络黑马,经过了几个星期的连夜鏖战之后,竟掠夺了大量的在网络上像金子一样珍 贵的美女资源(虽然有一些是男是女还有待考证),并且据传言,有过半数以上的 人都和他保持了相当微妙的关系,其中更有甚者已经开始了和他互通有无的网恋。 听到这儿,我的心不由得有些活动了,难道我就不能拿起网打几条美人鱼?要明白 一个人如果在他漫长的学生时代还找不到心上人,恐怕就只有等着父母来包办婚姻 了,我当然是不要成为旧礼教牺牲品的。于是乎,我决定跟着大侠去赌一把,试试 运气。 经过一番在我看来是十分繁杂的登陆程序后,我也成了OICQ中的一员,而且为 了让别人看不出我是刚刚出道的菜鸟,我还给自己取了一个既老道又有点恶心的网 名──抬头纹,但是很可惜我马上就被淹没在浩瀚的网络大军里了。几分钟过去了, 我眼看着旁边的大侠玩起了凌波微步,像条泥鳅一样在众多美女中游刃穿梭,真不 晓得他到底能脚踩几只船,大约他前世是条百足虫变的吧!正在我对大侠羡慕不已 的时候,耳机里突然传来了我久违的咳嗽声,一个叫小雨点的妞儿上钩了。这在现 实生活中,几乎是不可能的奇迹就这样发生了,我还没撒下香饵,就有鱼主动送上 门来,这让我开始觉得网络越来越有意思了,像是在进行一场假面舞会,充满了诱 惑性和挑逗性。 “你好,抬头纹先生。”我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这样一行字,接着我的好友名 单里就多了一个清纯可爱的卡通女孩头像,下面是她的网名“小雨点”。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一个孤独的人,我想可能是因为我的名字,难道 你不讨厌抬头纹吗?”对网上聊天我没有丝毫经验,所以糊乱的打了几句。 “当然不,你不觉得有学问的人都有抬头纹吗?”很快她便用文字回答道。 妈呀!我真不敢相信一个满脑门子都是抬头纹的老头还有什么迷人之处。又一 个具有严重恋父情结的女人。真是一个生活在童话王国里涉世未深的傻女孩,对于 眼下这样一个可能是“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慈悲为怀的大师级女子, 我想无疑是头抱定素食主义的恐龙了,或许她连逮住只蚊子也会放进别人的蚊帐里 喂养呢!我又忍不住暗自庆幸自己点儿高,如今像这样天真可爱的女生到哪儿去找 呀?八成少数的几个也被家长们像马王堆出土的文物一样严加看管了,还有更可贵 的是通过交流我得知她和我一样喜欢痞子蔡。 就这样很快两个小时过去了,我俩也进入了二人世界开始了密谈。 “谈谈你的初恋好吗?”小雨点传过来这样一句话。 “我的初恋?!也许你不相信我的初恋是从九岁开始的。” “不,我完全相信,因为我初恋时比你还小两岁。” “你在回忆吗?”小雨点有些等急了。 “是的。”接着我就把尘封在心中十几年未对人表达过的情感一股脑儿的全部 倾泻了出来,面对那蓝色的屏幕,像是在讲给她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初恋情人名叫云。那会儿,我家和云家是楼上楼下,每天上学时我就敲 敲暖气管,然后我们一起出门,当然也一起回家,入睡前我们又互相敲敲暖气管, 算是道晚安。云比我小两岁,所以我一直像哥哥一样照顾她,我们一块儿捕过蜻蜒, 抓过蛐蛐,她还经常偷家里的松树籽给我吃,我敢说那是我今生最最美妙的水色童 年。” “后来呢?”隔了很久,小雨点才问道,大约在这个小姑娘的心中每个故事都 应该有个结局吧! “后来她家搬走了,再后来我家也搬走了,起初我觉得自己只是喜欢她,像女 孩子喜欢抱着她的布娃娃,男孩子爱玩他的玩具枪。可是一旦真的分开了,我才切 切实实地领悟到张小娴的那句话:喜欢一个人,是不会有痛苦的;爱一个人,也许 有绵长的痛苦,但他给我的欢乐,也是世上最大的欢乐。”我无力地用键盘敲出这 几行字,不料眼泪却顺着脸颊凉凉的滑过。 “我突然很想和你见面。”小雨点发回了这样的信息。 我先是一愣,然后我彻底相信了今天在报纸上看到的那条消息:台湾有很多女 孩会和在OICQ上才认识三天的男友上床。真不晓得网络有什么魔力让女人变的如此 放荡和不羁。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但我真的感觉她对我有意思,要么她就 是头可怕的食肉恐龙。 “?!……太好了,明天是我生日,就明天好嘛?” “当然可以,我们就选在你和云原来住过的那栋楼前好吗?还有我要送你一件 特别的生日礼物。” 就这样,我们约定了时间、地点、甚至还有联络暗号。 第二天傍晚,身着一套休闲装的我早早就出现在相约的地点,眼前的那幢载着 我十几年前美好记忆的楼房还在,只是满壁的爬墙虎已经把原来的红砖弄得面目全 非,很像是老大娘布满皱纹的脸,到是楼前的那棵大槐树,更高更壮了,枝干伸出 老远,给马路遮挡出了一大块树荫,看着这昔日我和云一起的玩伴,我才明白长大 的含义。正在我心驰神往的时候,远处一个左手拿着精美的包装盒,右手握着一本 《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女孩朝我这边走了过来。是她,没错,我对自己说。不过, 我还是决定先躲在大槐树后面看清她的脸,因为我可不想成为灰姑娘童话里的王子, 尽管我只能被摆在青蛙王子之列,但既然是王子就应该配公主,只是我不奢求一定 要是白雪公主罢了。 她离我已经很近了,因为我不但感觉的到她呼吸的存在,而且我的心跳也开始 加速了。她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觉得她就是那种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而是因 为可爱而美丽的女孩,她长的是那样调皮的招人喜欢,顽烈的有点像家里养的小动 物,忽然我发觉她手中的那本暗红色封面的书已经变成了斗牛士手中挥动的布,而 我则是那头被刺激的公牛兴奋不已。 “如果我有翅膀,我就会飞,我有翅膀吗?没有。所以我不会飞。”我从大槐 树后绕出来,在她身后说出了我们的联络暗号。 她转过身,憋不住笑了。说道:“你是?” “没错,我就是你那个有学问的老头。”我道。 “你比我想象的要年轻多了。”她显然对我的形象还比较满意。 “我们去前面那家咖啡店慢慢聊吧!”从网络回到了现实世界,当然就要一切 归于正常,不用说,我出血了。 她笑了笑,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我们在昏黄的烛光里坐定,要了两份甜点 和两杯奶咖啡,为了尽快地让我和她适应这有情人的氛围,我决定给她出一道幽默 智力题。 “问把大象关冰箱共分几个步骤?”我尽量模仿着小品里宋丹丹的声音说道。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共分三个步骤,第一步把冰箱门打开,第二步 把大象推进去,第三步把冰箱门关上。” “那么请问把长颈鹿关冰箱共分几个步骤?”我又问道。 她迟疑了一会儿,试探地答道:“不会也三个吧!” “No,共分四步,第一步把冰箱门打开,第二步把大象拉出来,第三步把长颈 鹿推进去,第四步把冰箱门关上。” 她听完忍不住把咖啡喷了我一身,然后就是捂着肚子不停地笑,直弄得满屋的 人都冲我们这边看。 在淡淡的贝多芬那首《致爱莉丝》中,我们谈起了很多很多关于爱情、亲情、 友情的话题,最后曲终人要散时,她把那的精美包装盒递到了我的面前,对我说: “祝你生日快乐。”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它,里面不是我预先设想的那样,是领带、皮带、钱夹、 手表,甚至是男用香水,而是一撂曾寄出又被退回的信,并且每一封的邮寄地址都 是我家的老房子,我木然了,痴痴地望着和我近在咫尺的女孩,她的脸上早已缀满 了泪珠儿,在烛光的映衬下如星星般闪烁着,我哽咽着撕开了一封又一封,每一封 都记录着一段云成长的故事,当我要撕开最后一封时,她却阻止了我。 “自从我家搬走后,刚刚安顿下来,有了新的地址,我就给你写信,没想到你 家也搬走了。于是,每一封都被退了回来,但是我不甘心,我幻想着总有一天你会 收到的,可是……”她的话忽然中断,抽泣起来,许久才又恢复了平静。她把最后 那封信递到了我手里。道,“这里面没有信,只有一件你的东西,我想你还记得那 是什么,对吗?告诉我。” 我的直觉对我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十几年前她从我身边溜走,十几年 后我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了,我的一生毕竟没有那么多十几年让我回首,刚才我没 有认出眼前的小雨点就是云,已经让我内疚,令她伤心了,因为女大十八变的魔力 实在太大了,不过还好我想起了那信封里装着的是什么。 “牙,这里装得是一颗我的乳牙。”我激动地叫着。 那是一个关于牙齿的爱的承诺,它久远的有点像古埃及法老的木乃伊,虽然肉 体干枯了,可是灵魂却没有死。在我和云即将分别的那个晚上,我们相约在大槐树 旁,一边吃着云从家里偷来的松树籽,一边聊着天,进入退牙年龄的我忽然一声尖 叫,左侧上面的一颗已经有些松动的犬牙被什么松树籽尖硬的外壳硌了一下,变得 更加摇摇欲坠了,用舌头一触就会流出好多血来。云说:得赶快把它拨下来,要不 然会很麻烦的。可是我怕疼,她就扯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拴在我的牙上,然后仍 和我闲聊,突的趁我不备,一拽,那颗牙便带着几滴我腥咸的鲜血落到地上了,我 甚至都没来的及感觉到痛苦。我拾起那颗粘了泥土的牙齿,用手擦了擦,递给云说: 这个送给你,如果有一天,你还想得到哥哥的保护,就拿着它来找我吧! 最后一个信封被撕开了,那颗牙齿从里面蹦了出来,落在桌上打着旋,依然是 那么的白,牙根处还有红褐色已经干涸的血。 若干年后,我和云一起走进了婚礼的殿堂,她的手指上带着那枚嵌着我爱的牙 齿的戒指,我不知道这应该算作是这个故事的结局,还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