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使!?我真的疯了!? 人总在危急时才能发挥最大的潜能。你要是真的遇上吃人的夜叉女,想必也会跟我 一样,忘了脚踝的拉伤,跑得比飞的还快。这个时候,什么义气、友情都已经被恐惧所 取代,脑中只剩一件事——快点远离那个会吃人的妖女! 不过,人之所以有别於禽兽,也是因为人有感情,讲仁爱、重义气。当我跑出废工 厂,脑子也变得清醒一点。就开始关心起龙九纹与杨白华的状况。 在工厂外的空地上,我回过头看了一眼。当然人还是继续往马路上跑。那两位室友 也成了最优秀的百米选手,几乎是不分先後地冲出大门。 “你们没事吧?” “他妈的!死病猫,哪时候变得这么会跑!” 还能抱怨,应该是没事。不过,另一个有钱公子爷面色白得像一张纸,可就有点危 险。这样激烈的奔跑也没出现血色。不只是吓坏了,更是身体不堪剧烈运动的表徵。 我们一同跑到了摩托车旁,准备要发车离开时,那个叫作小玉,疑是“非人类”的 女孩也追出工厂。 “小武哥!先挡她一阵。”龙九纹叫道。 “为什么要我挡她一阵!” “废话!不是你是谁!空手道的新星叫假的!”龙九纹一面骂著,一面慌张地掏出 钥匙。 哈,真是好理由!你可不可以快一点!人家杨白华车子都发动了,你这台烂路易还 在这边怪叫怪叫地不肯发动。 “喂!快一点!快一点!” 又试两次,不成功。龙九纹骂道:“烂车,什么时候了,还在跟我闹脾气!” “换用踩的啦!” 这时杨白华的跑车已经发动,见他油门一催,引擎声发出怒吼,机车一回,连人带 车倒在地上。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哪有人一面把油门催尽,还一面调头,难怪会滑倒。 这下可好了,人被压在重型机车下了! 该死!真会找麻烦。 我马上跑过去,帮他把机车扶起。没事买这么大台的机车,没有力气不会骑小台一 点的。 还好人在危急的时候,更能发挥潜在的力气,我这一用力,就连人带车地把他扶正。 机车一立起,这个死没良心的室友就直接催动油门,呼啸而去。也不道声谢,更没 看我一眼,就只顾著自己逃命!还害我来不及撤手,一对手掌都因此被机车刮伤。 算了,这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 我又对著龙九纹叫道:“喂!你好了没!” “快了,快了!”要命,那台大路易为什么这么难启动! “啊吼!”叫响声。 我回头一看。 天啊,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怎么也跑得这么快!她手脚并用,像只猛兽跑到 了马路。这个女孩衣物散乱,像吃果酱的幼儿般沾了满脸,只是她脸上沾的不是一般的 食物,而是学长的血液,那双手也布满血腥。 她依然是她,穿著还变得比在骚茶更为艳丽火辣。只是看到她会发出绿光的那一对 招子与被血液沾污的脸孔,带来的只剩下恶心与恐惧。 她以百米不到十秒的速度赶来。来势汹汹,不必问她想干什么,当然也没必要问, 更没这个勇气。 当她距离我们不到五公尺时,突然纵身一跃!天啊,这家伙绝对足以参加奥运大赛! “妈啊!”龙九纹鬼叫一声。 见她飞扑而来,就要落在龙九纹头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与胆识,我只知道九纹如 果被她扑倒,我们两人就会一起完蛋。非得保护机车与机车司机才有可能活命! 飞身一踢! 脚丫子命中她的胸部! 天啊!我是怎么做到的! 她被我用力一踢,飞到路旁,滚了一圈,正好掉到没盖的臭水沟。 而我也不好过。是很漂亮的空中拦截。我猜一定跃起了近一公尺的高度,然後在反 作用力的效应之下,我则倒向机车前方,重重地摔下。肩膀好痛! 轰轰的引擎声!太好了!机车终於发动了。 “喂!快上来!” “好……” “妈呀!”没等我上车,龙九纹就紧催油门,弃我而去! “喂!死人!我还没上车!” “啊!”耳後传来刺耳的叫声。 那是什么?是那个钢管女郎吗? 嘴巴裂开,满口利牙。一对突出的虎牙在月光下发出阴森的气息。那对眼睛好像发 绿色的灯泡,发出幽异的光芒。一双手变长变大变粗,不再光滑。骨骼好像涨破皮肤, 还是整只手已经角质化,总之已经变成可怕的武器。尤其是她的手掌!又大又乾,手指 变得超长也就算了,指甲也跟著变得粗厚而突出。 本来只是怀疑她是有吃人嗜好的变态杀人魔,现在我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她不是人! 要是你遇到这情况,会怎么办? 一、替天行道,斩妖除魔,为民除害。发挥武术家的精神。 二、呆呆的,不知所措。 三、马上拔腿快跑。 我又不是什么武术家,更没有与那种怪物一决生死的能力。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别闹了,当我是谁!别成了她的盘中飧就已经万幸了,还要为民除害。 当然,也不可以呆呆地不知所措。据科学研究,有一半的人在这种生死关头会失去 行动能力,很庆幸的,我不是属於那一半。 我还能动,见到这个景象,当然只有逃命一途。再一次,肾上腺全力运作,在强烈 的求生欲望与危急的压力下,让我超越人类体能的极限。 真的不知道我是怎么办到的,我一发狠狂奔,在短短五秒内就追上了弃我而去的室 友,与他并肩而行。总之,我费尽吃奶的力气全力逃命。 也许这要感谢他那一台加速很慢的老爷车,我才能跟上。这时的龙九纹转过头来, 与并肩而行的我四目相对,互相交换恐惧与害怕的情绪。突然龙九纹脸色一变,似笑似 气地骂道:“还不上车!” 啊!对呦,怎么都没想到!他放慢速度,我也跟著跳上机车。车子在奔驰中震了一 下,左右晃动差点失去平衡,还好我及时出脚一撑,才没让机车翻倒。 而龙九纹在机车恢复平衡後,也把油门催到底。只恨这台车的马力不足,没能冲到 二百三。 “快点!快点,再快点!”我在後面加油。同时也转头看看她有没有追来。 操!真是怪物一个,真能跑!不但追上来了,还越追越近! “再快一点!追来了!” “病猫还要我怎样!油门已经催到底了!再啰嗦,就把你踢上车!妈啊,真的追上 来了!” “喂!红灯!”啊!来不及了!叭,叭!夜间飞车的喇叭声。吱——汽车紧急的煞 车声。碰!砰!撞击与物体落地的声音。然後是一阵叫骂。我们幸运地穿过红灯。当然, 通过十字路口後,龙九纹没有停车,虽然身後传来一连串极可能是车祸事故的声响。但 是被恐惧掳获的两位学生,根本没考虑要停车。 又骑了几百公尺,他才放慢速度,同时问道:“有没有再追来?” “好像没有。是不是被撞到了?” 远远的,我看到十字路口那边好像停了几台车,甚至有人下车观望,互相叫骂。 “要不要回去看看状况?” “你疯啦!” 也对,看她那样,不像会被车子撞死……不,最好是被车子撞死! 我又问:“再来呢?该上哪?” “到学长家,等天亮再说。” “不好吧……万一那个东西也跑到那里怎么办?” 龙九纹带著惊恐的语调答道:“那……就先回宿舍再作打算。” 一路上两人不再交谈。事实上,我们也没力气再谈话。这是什么夜晚?又不是满月 之日,怎么会有变身的妖魔?她到底是什么?她还活著吗?被我们看到她的好事,会不 会来杀人灭口?一连串的问题与可怕的画面不停出现在我的脑中,让我无法冷静思考。 冷风吹来,却无法吹散心中的惊惧,也无法吹静因害怕而乱成一团的大脑。 直到今夜,我才明白什么叫做惊弓之鸟,什么叫做草木皆兵。 任何一片黑暗的地方,我都怀疑有一个专门吃人的女孩躲在那里。一片落叶,路过 车灯造成的斜长影子,都足以让我心跳加速,全身发抖。我想,在骑车的龙九纹一定也 差不多。 虽然不时地向後观望,都再三地确认妖怪女孩没有追来,但每隔一段时间,九纹兄 就会问一次:“她有没有追来?” 而我也会不厌其烦地向後仔细察看,才略为安心地回答:“没有,应该摆脱她了。” 一路上,我们只进行这个不停重复的对话。当龙九纹问完第十一次还是第十二次时, 我们终於回到宿舍。 停好车,我们两人左看右看,像是不入流的侦探慎防有人跟踪般,紧张兮兮地由停 车处走向宿舍大门。 到了门口,我看著龙九纹,他也望著我。 为什么我们都没想到,过了十一点,宿舍的大门就会紧紧锁上。 望著不得其门而入的宿舍,我问道:“怎么办,等到天亮吗?” 龙九纹没好气地说:“能怎么办?你知道有什么安全可靠的地方吗?” 说的也是,这个城市虽大,真正安全的地方又有几处。更何况,身为外地人的我, 根本来不及熟悉这座繁华复杂的城市。也许在某个阴暗的角落,还藏有像小玉那种披著 人皮的妖怪。 在这之前,我一直不相信世上有什么鬼怪妖魔。就算有,这种东西该出没在落後的 乡村或是深山野岭之间,想不到大城市才是妖魔鬼怪横行的场所。早知道就不跟他们去 喝辣妹红茶、打麻将,乖乖地在宿舍休息养伤不是很好。搞到现在,麻将没打到,身上 倒添了好几处伤口。脚筋正隐隐作痛,左肩也开始发热,手掌的破皮又渗出血来。 就在我苦恼之际,龙九纹神色紧张地拉著我的衣角,在退後远离宿舍右侧的树丛同 时,一面指著那堆枝叶旺盛的矮树。 看他吓成这样,难不成是见鬼了! 见鬼了? 哈……不会吧,又出现了吗? 在那里……是有个人影的样子……这种时候绝不可能有人闲闲没事地躲在那里。除 了像在废工厂遇到的“小玉”的同类外,我也想不出有其他可能。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人的运气非得这么差才行吗? 我跟龙九纹两人轻声小心地退後,怕惊动那个不明物体。在退了七、八步,距离那 个东西近十公尺後也不见有任何动静。龙九纹压低嗓子,在我耳边说道:“你去看看, 确认一下有没有危险。” “为什么要我去。是你发现的,就该由你去看。” “哇,胆小鬼。病猫就是病猫,没长胆子。这点小事也办不到。” 我反驳道:“那你胆子大,你去看。” “我才不要。” “我也不要!” 龙九纹便下了结论:“那好,大家都不要。” 我又小声地问道:“可是,要真的是那种东西怎么办?” “这个嘛……”龙九纹也是一脸苦瓜,没有主意。 灵机一动,我蹲下身子捡了一颗小石头。二话不说就往那个躲在树丛的人影丢去。 “喂!你干什么!”龙九纹见我大胆的动作,也忘了要轻声细语,焦虑的声音直接 由他的口中喊出。啪!石头命中。这个举动吓得龙九纹差点没跳了起来,敲了我一下, 同时骂道:“你想死也别拖我下水!” 不过,那个影子似乎只是震了一下,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确定那个影子没有反应,龙九纹的胆子也大了一点。他倒好,挺身而出,虚张声势 地对躲在那里的不明物体进行心战喊话。 “喂!不管你是什么东东,快给我出来。不然等陈武成生气了,就有你好看。要知 道,陈武成可是空手道五段,不但能够空手破大石,一对无影脚专踢妖魔鬼怪。惨死在 他脚下的恶鬼妖魔已经不计其数。要是你再不出来,正好拿你当第一千只的纪念。” 死龙九纹,就会一张嘴,害死人不偿命! 既然如此,那我不来一段回敬他一下怎么可以。 “对!你再不出来,我身边这位不世高人,传说中的九纹龙——龙九纹,龙大侠, 就会马上冲过去,用他的惊天神拳打得你魂飞魄散,原神俱灭!” 他不满地嘟囔一下:“喂!我哪时候学会什么鸟惊天神拳了?” 我不客气地说:“就在我学会无影脚的时候。” 我们这一段威喝似乎产生效用。树丛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那个东西终於要钻出来 了。 把它弄出来也许不是个好主意,但总比一直担心那是什么,而害怕疑惑来得好。唔, 小臂好痛,龙九纹,你这么用力抓我有用吗! “喂!小武哥,他一出来就来个飞踢,打得他措手不及!” 嗯,好主意……不对!这是哪门子的好主意。死龙九纹,就会出馊主意害我!先别 说我不过是个夸大其实的空手道社新星,哪会什么劳子的飞踢。就算会,出来的要真是 那个钢管女郎的同类,我这一踢过去无异於羊入虎口,自寻死路;如果不是,那我不就 伤了无辜的过路人。话又说回来,这个时候躲在那种地方的人,非奸即盗,送他一脚倒 也不为过。 我当然不敢轻举妄动,倒是那不明物体紧张地先行出声。 “别冲动!是我,是我,杨白华啦!” 知道是杨白华後,龙九纹那张嘴马上怨道:“他妈的,去你个鸟,躲在那里。要吓 死人啊!” 杨白华无辜地说:“我哪知道是你们,还以为是那个女的追来了。我才差点被你们 吓死。” 松了一口气,我也懒得跟他计较,无力地说:“算了,算了。没事就好。” “是啊,看到你们也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龙九纹不悦地骂道:“好个头啦!差点被那个女妖怪给吃了。要不是我们福大命大, 早就被车撞死了。” “被车撞死?”杨白华疑惑了一下,左顾右盼後又问道:“对了,那个女的呢?” 我答道:“不知道。她跟在我们後面闯红灯,好像被车撞了。我们没停下来看,也 不知她到底怎么了,也许被撞死了也说不定。” 龙九纹补充道:“哪有可能,那个怪物跑得比车子还快。要这样就会被撞死,我头 剁下来给你当椅子坐。” 杨白华听了这话,就不满地说:“你们也真是的,也不看个清楚再回来。” 他这语气,再加上之前扶他一把却换来一手伤,就让我心中有气,马上不客气地回 他一句:“你胆子比较大,现在可以回去确认一下。” 大概是自知理亏加上抛弃同伴的愧疚,他这回没有发起大少爷脾气,转过头装成没 听见的样子。 我的语气好像把气氛弄拧了,好一会都没人说话。 这种感觉真不好受。深夜、无声、鬼影憧憧,怪不好受的。可是,我又不想先开口 跟那个没义气的大少爷说话。平常多话,一张嘴巴闲话嚼个不停的龙九纹,怎么偏偏这 个时候转了性,也跟著紧闭双唇。 还好那个大少爷先忍不住开口问道:“学长真的就这样挂了?” 这个死家伙,我跟龙九纹一直避而不谈的话题,你一开口就把这个讨厌的事情给提 出来。心脏都被挖出来了,还能活命吗? 龙九纹白了他一眼,道:“要你的心被挖出来还能活命吗?” “不是啦。我是想……”杨白华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地说:“那个会不会传染?学 长会不会也变成吃人的怪物?” “拜托,叫你鬼片不要看太多。想像力这么丰富,又不是吸血鬼,还是僵尸什么的。” 我这话说完,他们两人的脸色都变得相当凝重,害我也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性。不 过,我还是嘴硬地说:“别傻了……世上哪有吸血鬼还是僵尸这种鬼玩意。” 杨白华反问道:“要不然,我们看到的是什么?” 我哪知道!吸血鬼?僵尸?世上真有这种东西?先别管这个,学长被杀了这点倒是 错不了。那个女孩的来历可以先按下,但是学长的死可是千真万确的惨剧。 “喂,要不要报警。找警察保护我们?” “拜托,你要怎么跟警察说?看到一个女的把学长的心脏挖出来吃?谁信你,不被 当疯子才有鬼。”龙九纹对我的提议嗤之以鼻。 杨白华也说起风凉话:“找警察有个屁用!要警察真的有用,世上哪来的一堆案件。 我看找个道士还比较可靠。” “什么道士,我还找和尚来念经勒。来点有用的建议好不好!” 龙九纹却道:“不!找道士、和尚也许是个好办法。这种鬼物事件当然要他们这种 专业人士来处理。” 大少爷也附和道:“没错!还有教会的驱魔师。” 拜托,你们两个就只会想这些没营养的点子吗!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就在我们三个人热烈地讨论应对之策,突然传来第四个人的声音。龙九纹的脸马上 僵住,杨白华更夸张,像只丧胆的老鼠在瞬间闪到我後面。而我当然也免不了吓了一大 跳。 不过,这个声音…… “耶,是小武?你们被关在外面了。”太好了,果然是伯仁。 “咦,阿仁,你不是回家了?” “我打算一早再走。今晚帮教授作实验,结果出了点误差,又重来一次,才拖到现 在。” 伯仁走到我们旁边,见了惊魂未定的两位室友,开玩笑地说:“看你们吓成这样, 敢情是撞鬼了。” 他们两个点头如捣蒜。 伯仁见状,对我抛了一个问号。 我叹了口气,无力地说:“这个嘛,说来话长。” 伯仁又问:“出了什么事?” 不过,看到我们三人脸上都是一副惨白的死人样,还不时地发抖,便秀出一张闪亮 而耀眼的电子卡,说道:“先进来再说。” 太好了,伯仁,你真是我们的救星、世界的伟人,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弄到那张可 以开门的门禁卡,但是能进到宿舍,不但安全多了,也不用在外面吹风受冻。有你这种 会适时出现的青梅竹马,想必是祖上积德。 在伟大无比的伯仁帮助下,我们终於能够进入宿舍,免除了露宿街头的一夜。 几个人像是历劫归来一般(不是像,根本就是),回到寝室。四个人走入寝室虽然 都没什么精神说话,但寝室一次挤入四个人也不会太安静。 这个时候已经一点半了,寝室内还开著灯火。剩下的一位室友也没回家,他还真没 侮辱“鸿儒”之名,这个时候还在啃著一本又厚又深奥的原文书。我们的进入打断了他 的用功,转过身来,见到室友们都出现了,奇道:“呦!你们几个,怎么都没回家?是 到哪里串门子了?” 通常大一的新生是申请不到进出宿舍的门禁卡,所以,陈鸿儒以为我们到其他寝室 玩闹,到现在才要回来安寝。 他的话如石沉大海,我们几人都没有做出反应。 伯仁朗声道:“好了,现在可以跟我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事情是……,等一下!你明早要回去吧?你可不能多话,害我单薄的生活费变得 更加可怜!” 要是让老爸那种化石级的老古板知道,我跟室友涉足了“有女陪侍”的茶馆,就算 没把我打断腿,也一定会扣下大半的生活费。 我已经可以预想他会说什么话了:“好小子!钱太多了是吧!老子的钱是给你吃饭、 买书用的,可不是让你花天酒地,玩女人。从这个月起,生活费扣两千!” 伯仁用狐疑的目光在我身上飘来飘去,责道:“又跟人打架了吗?看你走起路来一 摆一拐的,旧伤还没好就又乱来!你还真的当你是空手道社的新星。” 冤枉啊大人,我是那种好勇斗狠的人吗?小弟向来爱好和平,不到最後关头绝不轻 言动武。 龙九纹帮我解释道:“没有啦,他没跟人打架。说起来,小武哥还救了我一命呢!” 够义气,九纹兄!这样才是我的好室友。不过,他的说辞并没有洗清伯仁对我的误 会。 “我知道了。是又碰上了流氓,还是黑道份子。没跟人打架,只是做出正当防御吧? 看你们吓成这样,肯定是遇上了狠角色。” 伯仁,你的判断真的不错。我们确实是碰上了狠角色,只是非你想像中的那种狠角 色。那是平常人模人样、像汽水一般诱惑人的女孩,实际上却是会变成挖出男人的心脏 用力啃尽的可怕妖怪。 “咳!”龙九纹清清喉咙,也看不出他现在的神情是害怕,还是故作神秘的样子, 我总觉得他很有“说书”的天分,现在他更让我有这种感觉。只见他压低嗓门,像是在 讲鬼故事一般道。 “我们……撞邪了!” 伯仁与陈鸿儒异口同声地重复道:“撞邪了!?” 然後,两人都露出好奇而期待的神情。 引起了两人的注意,龙九纹才缓缓道来:“本来,我们一行本打算要到郑荣宪学长 那打麻将的,谁知道……” 真有你的,九纹兄。不愧是我认定的“说书人”,把该讲的很合理化地讲出来,上 茶骚那种过场的小事,则很聪明的避开,就连偷窥一事,也能讲成为了预防犯罪而密探 可疑人物,巧遇学长。只是为什么明明是你们先行逃跑,而後来追上的我,却变成抛下 室友而及时悔过、力抗女妖的小人?还有,你骑著机车把我扔下,怎么变成冒著被咬一 口的危险,硬是接我上车?算了,说书人是你,“故事”中的龙九纹当然得是智勇双全、 重情重义的好汉。 虽然与事实诸多不符,那个叫做小玉的钢管女郎也被夸大地妖魔化,但他总还是把 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伯仁与陈鸿儒两人自然是听得目瞪口呆,就连抛下我们逃跑的杨白华,在听到小玉 变身的那一幕,表情也与那两人差不了多少,应该说是更多了几分畏惧。 陈鸿儒先是神色凝重,接著却是故作轻松地说:“真有你的,老同学。很精彩的 ‘故事’,你果然很有说鬼故事的天分。不跟你们闹了,再听下去,晚上可要作恶梦了。” “怎么,你不相信!这可是我们三个人亲眼所见!学长的心脏真的被那个女妖怪挖 出来吃掉!”杨白华惊魂未定地叫道。 龙九纹也生气地骂道:“不信就算了!哪天你走夜路被拖去吃掉,可别怪我们没警 告过你!” “好,好,我信就是了。用不著发这么大的脾气。我要睡了,你们继续讲古,别理 我。” 嘴巴说信,但他的语气中,很明显可以嗅出戏谑的味道。陈鸿儒这种态度气得龙九 纹不甘心地哇哇大叫。 一时之间,这种被轻视的怒火盖过今晚的可怕遭遇,龙九纹转向伯仁,半威胁地问 道:“你也认为我只是在说故事吧!” 伯仁没有直接回答,先转头望向我。见到我露出害怕的神情点点头後,才道:“我 自然相信。不过,接下来呢?” “接下来?”杨白华疑惑地看著伯仁。 “是啊。死了一个人,你们就这样逃跑?虽然咱们的警察系统效率极差,但也不至 于无法循线找到你们头上。再说那位女孩好了,要是你们干这档事被发现了,不会想办 法消灭幸存的目击者吗?由死者身上循线找到你们,应该不会太难。” 想到那个女的也有可能用手把我们的心脏挖出来,我们三人不由得又冒出冷汗。 “那时候没光没灯的,她应该没看清楚我们的样子吧?至少……我没跟她打过照面, 她不会认得出我吧?”杨白华这时还抱持著侥幸的心理。 我与龙九纹同时瞪了他一眼,他才好不尴尬地低下头。 我问道:“那你说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总之你们先休息一下。让脑子清醒清醒,明天再好好讨论出一个良 策。” 龙九纹抱怨道:“发生了这种事,谁还睡得著!” “休息是为了走更长的路,你们就别硬撑了。尤其是这位白华兄,我看你分明是累 坏了。还是早点安寝,不然那个女妖怪没找上门,人就先累垮了。还有,小武,到我那 边一趟。” “咦?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帮你上药。你啊!真怀疑你是不是故意要帮我测试那些药品的效 果!” 跟著伯仁到了他的寝室。跟我们那间寝室不一样,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一踏入寝室,就闻到一股酸臭味,伯仁马上就摇头叹气:“那个家伙,又不倒垃圾 了!你先坐一下,我去丢垃圾,马上回来。” 看伯仁气冲冲地把室友遗留下来的东西拿去丢,我就觉得很庆幸。虽然我那一寝室 暗藏火药,至少每个人的生活习惯都还不差。 坐到伯仁的书桌前。好小子,才开学没多久,桌上就摆了不少奇形怪状的石头。真 无法理解伯仁的这个兴趣,要搜集东西,也搜集有趣一点的东西,路上、河岸、海边、 工地随处可见的小石头,有什么好搜集的。就算要搜集石头,也捡些形状特别,别具风 味的石头。伯仁捡的这些,不能说完全没有可取之处,但是跟所谓的“奇石”、“美玉”, 实在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有时候还真搞不懂他的品味。 就在我玩弄他的一颗石头时,伯仁回来了。一把收起那颗石头,还不忘敲我一下。 骂道:“别乱动我的阿虎丸!”天啊,伯仁你可还真是走火入魔了,还帮这些石头取名 字! “不玩,就不玩。不过是颗烂石……”我小声地嘟囔著。 “你说什么?” “没什么啦。又要麻烦你,还真不好意思。” 伯仁一面把摆在衣柜深处的药箱拿出来,一面说道:“没什么。嘿,你的脚又肿起 来了吧?等会儿我非帮你推拿一下。” “啊!这,怎么好意思呢,你明天一早还要赶车。不如就上点药,让你早点休息。” 伯仁皮笑肉不笑地说:“没关系。反正在车上还可以睡。手伸出来!” “是!” 伯仁一点也不温柔,还像是故意似地,很用力地帮我的双掌消毒、敷药、包扎。然 後取出药酒,往我的脚踝倒了一点。动作停住,先问道:“你们今晚到底惹了什么事?” 问我们惹了什么事?难道连你也不相信龙九纹说的故事!虽然他未尽实言,但最重 要的事件——学长被那个女妖怪杀死——可一点都不能开玩笑。 我用受伤的表情说道:“怎么,连你也不相信。我们真的碰上妖怪了!” 伯仁露出残酷的冷笑,我心中也跟著一凛,有种不祥的预感。 糟了!我的脚!要伸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伯仁的一手与一腿像铁夹般扣住我的小腿,然後很专业而不客气在开始施展家传的 推拿功夫。 “哇呜,轻一点!轻一点!啊——”杀猪般的声音响遍整栋宿舍。 他冷酷无情,毫无人性地摧残我可怜的小脚。不理会我的苦苦哀求,硬是用力使劲 地“治疗”。 当他停下时,我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整个人都瘫在冰冷的地板上。 这时他走到我身边。蹲下来,看著我,问道:“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到底 惹上什么麻烦了吗?” 我哭丧著脸道:“我那个同学不就说了吗?” “喔,很好。看来我还得再彻底地帮你推拿一番。” “别……别来了!”还来!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这回伯仁脸上没有之前恶作剧的神情,冷静而寂寞地说:“难道连我你也要保密吗? 我还不值得你信任吗?” 天大的误会啊! 我用最诚挚的语气说道:“我的好兄弟啊,我知道那个故事是有点匪夷所思。可是, 我们真的看见学长被人挖出心脏。那个女的真的变成一个怪物,追著我们跑了好远!” 伯仁迎上我的目光,仔细地检验著我的话。 “去!不说就不说!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要真的解决不了,星期日晚上别忘了来 找我。好了,早点回去睡吧!” 到头来伯仁还是不相信。不过,他的体谅与想帮忙的心意,还是让我很感动。也难 怪他不相信,就是到了现在,我也有点怀疑那是不是一场梦。 星期一,一周最难过的一天。患有假日症候群的我,游荡校园,脚步轻浮,精神萎 靡。假日的种种好像还在脑中跳跃,无法让人收心上课。 不过,校园里怎么会空空荡荡,既无嘈杂的人声,亦不见为数众多的学子? 天色昏暗,看不出是黎明还是黄昏,天空好红,像是沾了血色的鲜红。 像是喝醉了酒,我在校园内跌撞前进,昏昏迷迷。眼前的影像越来越扑朔迷离。校 舍围绕在我身边,高耸入天,好像在嘲笑我这位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学生。 好奇怪的感觉。身体好像在发烫,有点像是前几天还在生病的情况,却又有点不一 样。那时体内的器官、脏器好像放火烤似的,而这时的感觉,这种灼热感却来自身体更 深处,大脑的最深层部位,好像连思想都在燃烧似的。让我无法思考,天空好红,是我 的眼睛出了问题吗?还是我的眼珠染上了一层红红的鲜血? 为什么见不到同学? 为什么我还在校园中闲逛? 怎么走不到系所? 怎么会忘了该上哪堂课? 脚步沉重,好像在水田中走动,每一步都深入近寸的泥水中,好费劲地一步一步向 前走…… 啊!见到了!终於见到人了。 “喂!等等我,龙九纹!” “你们要去哪?杨白华?” 好家伙,这两位室友竟然不等我! 拚命地追上去。那两个人明明就是用走的,怎么会追不上? 我一拚起命来,不是连机车都能追上?怎么会连两位走得蹒跚颓步的人都追不上。 追得好累!受不了了!一口气好像喘不过来了。 “咳……咳、呼……呼……呼!” 停下来,用力地喘气。难受得好像连肺都要吐出来。 好不容易舒服了点,抬头一望。那两个人却正停在我面前。 徐风吹过,林木枝叶沙沙作响。 绿荫下,那两个人缓缓转身,“啊!你们……” 那两个人面无表情……歪著头,目珠突出。嗡嗡苍蝇在他们身旁飞绕。 风又袭来,夹带强烈的气味。我忍不住地捂住口鼻。 太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个人悄悄出现。由杨白华与龙九纹身後走来。他们两人很有默契地各让一步, 第三个人的脸就呈现在我双瞳之中。 不可能!他……他不是学长郑荣宪吗? 风不息,沙沙作响的树林好吵,好吵。吵得我不能思考! 原来学长没事吗?可是,他的样子跟两位室友好像,都像活死人似地,一点表情也 没有。 而且这种天气,他还穿著外套。 才想到他的穿著不寻常,学长好像就读到我心中的想法,双手缓慢僵直地往外套的 拉链上移动。唰! 外套拉开了。 这……这怎么可能! 学长的衬衫上满是血渍,红得发黑。胸口一个怵目惊心的洞……那位置,正是人类 心脏的地方。 学长笑了。 这种笑法,像是用两条细线硬把一个僵硬的嘴唇拉出一道弧线。他的脸除了那道令 人恐惧的笑容外,不再有其他动作,好像将嘴巴由脸庞独立出来。 咚!咚!咚!我心狂跳! 该死!我究竟在哪?他们是怎么回事! 在笑容过後,学长又有动作。 他的手僵直地举起,指著我的後方。 我的後面有东西吗? “卡兹、卡兹!” 就在这个时候,身後传来奇怪的声音。 还有什么东西吗? 天啊,我快崩溃了! 极不愿意,却又不由自己地闭著眼转过身来。 好吧,陈武成,把眼睛张开! 但是,千万拜托!别再让我看到“奇怪”的东西了! 一个女孩蹲在地上。背对著我。身著白上衣,蓝短裙,散乱的长发及肩。有点眼熟 的背影。好像牵扯到一件我极不愿触摸的记忆。 “美女。”我喊了一声。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只要对方是女孩,叫美女总没错。 她对我回眸一笑。 是她!是她!就是她! 小玉,那位钢管女孩!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嘴角还叼著一团沾满血色的肉块,手上拿著一颗还在跳动的肉球。嘴角、下巴、 两颊还沾满了浓稠的血浆。 她又把手上的东西移到嘴边,粗鲁而贪婪地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嚼著! 噁,一阵恶心涌上心头。 我无意识地退了一步,却撞上了不明物体。 慌张地转身。 龙九纹与杨白华两人不知在何时移到我身後。他们两人双手放在胸前,就在我转身 的同时,猛然一拉!衣服撕裂,露出肉色的胸部与一个窟窿。 心脏!他们身上本该是心脏的地方,现在只剩一个洞! 不!这不是真的! 不可能!世上哪有这种事! 我快疯了! 两位室友齐步向我走来。别这样看我,我一点也不想加入你们的行列。 他们进一步我就退一步。恐慌、惊惧占满了我的心绪。 一个踉跄,我跌坐在地。 啪的一声,溅起无数水花。水花? 好冷、好湿!?够了,又怎么了! 他们两人还在向前走,而我只能持续在这红色的泥水中挣扎向後移动。 他们走得僵直缓慢,却散布更多可怕的因子。 撑著身体向後划的右手,突然碰到一个圆圆粗糙的东西。我很自然地把它拿到眼前。 这个东西,白惨惨的,在许多血红的液体流下後,显出它的真实面貌。它……它是 一个头骨! 天啊!一个头骨!我害怕地把它抛开,却因在慌乱中用力过猛,而忘了我正用手撑 著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让我整个人卧躺到这片红色的泥水之中。 就在我又急又怕,想要站起,离开这个诡异可怕的地方,一张脸,倒立地出现在我 上方。她,那位钢管女孩,爬到我上方。 她脸上的血迹不知何时已经洗净,现在的她正呈现一种妖艳与淫靡。可是我的心却 更加颤抖。我也僵住了。她,淫笑地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後也把我的衬衫用力拉开。 学长与她“亲热”的最後一幕景象鲜明地浮现。 不!不要! 她笑著,头渐渐低下。我却忘了要反抗。 脸上一阵阵滑腻的触感,渐渐向下移动,额头、鼻尖、下巴一直到胸口…… 最後是心脏的部位…… 骤然嘶咬、剧痛! 不! 不要! 被撕咬的剧痛终於让我猛然扭动,全力仰起,将她推开! 眼前的景象突然全部扭曲变形。 然後是一阵白光!刺眼的光! 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 没有那位吃人的女孩,也没有血泥池,更不见杨白华与龙九纹。 不可置信地眨眨眼,也没有那阵白光。而我正坐在床上。 恍惚地四处张望。这不就是我的寝室吗? 我站起来,捏捏我的脸。这回不是在作梦了吧? 好痛!应该不是了。 窗户洒落金色的阳光。我看了看杨白华的那个龙猫闹钟,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我回 想昨天的情况。伯仁帮我包扎後,拖著疲惫的身躯回到寝室。学长的惨案令人辗转难眠, 昏昏沉沉中好像到了天亮才睡著。 这一睡竟然到了傍晚才醒。还作了一个恶梦,吓得我汗水浸湿全身。 摇摇头,叹了口气。对了,其他人呢?都不在啊? 咦!方才在眼角看到的是什么东西? 要冷静。陈武成,昨晚那种大风大浪你都能安然度过,世上应该没什么事情还能击 倒你了! 做完心理建设,我回过头来。 “你好,我叫丝丽儿。是特别来守护你的天使。” 很好,一个大约十公分高,放出光晕,身後一对羽翼不停拍动的小人。她——小小 的,却有玲珑凹凸有致的身躯,就先权宜当作是“她”——还自称是天使。 我表情木然,又回到床上,用棉被把头盖住。 “原来我还在作梦。” 唰!真看不出来,这小小的东西力量还真不小,竟然把我用力抓著的棉被拉开。 她生气地指著我的鼻子骂道:“什么在作梦,你这是什么态度!天使姊姊来跟你作 伴有什么不好的!” 继吃人的女孩之後又换了天使吗?我想,这不是在作梦,就一定是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