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毯子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钱急毅满面容光的返校了,一切都恢复正常。这一次 返校,钱急毅出人意料的带了许多小玩意来,零食、香烟应有尽有,活像跑了趟香 港。 钱急毅这人就这点好,凡事不记仇,所以这次改造回来,他大肆派发礼物,连 曾经将他狂揍于床下的柳单都分到了两支香烟,一包口香糖。 柳单笑了笑,没有任何表示,此刻他的内心或许有些感慨,可我以为他最想对 钱急毅说的话应该是:那一顿没白揍你。 钱急毅继续用他仅有的资本向别人购买着廉价的同情,有些人却领物不领情, 有人甚至问他为什么不多拿些来,嫌他分的少了,差一点又破口大骂。钱急毅陪笑 着说道:“下次一定多带,一定多带……”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天中午,钱急毅躺在床上午休,我走到他床沿前坐下, 语重心长的问他:“钱急毅啊,你这样活着累不累?” 钱急毅仰起脑袋,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累啊,累了人,还累心。” 我点了点头说:“那你得改改,再这样下去,恐怕这辈子很难再做一个正常的 男人了。” 钱急毅突然目光闪烁,一跳而起,双手使劲抓住我的左右肩膀,急切的问道: “丰哥,你说,我该怎么改?我该怎么做一个正常的男人?” 我看了看他,说:“你得找到你遗失很久的尊严,并把它种在你的脑子里,让 它在你身上生根发芽。” 钱急毅盯得我死死的,眼睛里像是要射出光来一般,脑袋严重往前倾斜,就像 拴在柱子上的狼狗要咬人一般,兴奋地问道:“什么是尊严?怎么样才能找到尊严?” 我觉得他的这几个问题虽然傻,倒也令我一时间很难回答。我顿了顿,思考一 番后说道:“尊严这玩意很稀有,就像你平时分东西给别人,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 或许这就是你认为的尊严。可是你的表达方式有问题,你也没能收到你预期的效果, 到最后你的尊严还是没有得到。” 钱急毅似懂非懂的听着我的话,不住的点头,又不住的摇头,脑袋抽的跟一头 拉磨的驴似的,究竟是否听懂,不得而知。说实话,我第一次这么有耐心的向一个 非智障人士解释关于尊严的若干问题,若不是见他短路短成这副鬼样,倒贴我钱, 我都不乐意干。 说着说着,我开始无聊起来。我有些恶习,当我专注做某件事情的时候,手上 总会不自觉的做些其他的小事情,以便于更加集中注意力,就像在打电话的时候喜 欢拿笔在纸涂写。 于是,我拿起了钱急毅的火机,把玩起来,并开始烧掉钱急毅床单上多余的线 头,边聊边烧,不料一不留神便烧过了头,把他的床单烧掉了一大片。我一跃而起, 正想说些什么。 没想到钱急毅倒是先开口说道:“丰哥不要紧,撕掉一个角就行了。” 我笑了笑,心里想,你这王八就是学一辈子也学不会什么是尊严了。再看他的 床单,倘若撕了一个角,未免就难看了,干脆把整条边撕了,看起来就会整齐一些。 我说:“我有办法” 我撕东西的本事很好。无论是小时候撕太婆的衣服或者稍微大一点撕课本,都 是手到擒来。 我在钱急毅的床单上撕开一个小口子,随即一使劲,只听得“哧啦”一声,床 单的一条边就扯了下来,比撕报纸还来得干脆。 钱急毅大声喝道:“好本事。” 我心里一阵受用,刚想表扬他一下。一想不对,我这不是在教你尊严这码事么, 怎么又让你这马屁精岔开了?便骂道:“你他妈少拍马屁行不行?” 钱急毅随即闭嘴。 床单一边是撕了下来,不料新的问题出现了,少了这条边,床单的那条边显得 特别毛糙,线脚长短不一,十分难看,于是我决定再用打火机进行修边,修了一下 后,弄得整条边都被熏黑了。 钱急毅终于有些紧张,问道:“丰哥,好像有些问题了呀?” “这是什么话?你是信不过我的技术?”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我厉声反问。 “不不不,绝对没这回事,我不信爹,不信娘,也不能不信你丰哥啊”钱急毅 见我有些不乐意,就立即示好。 “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我觉得其实熏黑了也蛮好看的,情调不一样,很不错 哦。” “屁话,你懂什么?这叫小资,现在不都流行这些非主流的玩意么?越破越小 资,你去接盆水来,把熏黑的边擦洗一下,然后再把床单里外反一下,有兴趣的话 再往床单上戳几个洞” 钱急毅本想再夸奖我一句,可一见我的眼神,立即把这句恭维的话吞进肚里。 急忙下床跑去打水,不料刚打来一盆水,正半蹲着擦洗床单的时候,阿耕便入门巡 视。 阿耕总在这个时候到寝室走走,看看是否有人抽烟或打扑克,好趁机抓个典型 杀鸡儆猴,他与陈威不一样,陈威喜欢玩一刀切,他却喜欢搞典型,搞到最后,所 有人几乎都被点了,以至大家都没什么信心,见了阿根就像一只温驯的山羊。 一待阿根走开,就扯下羊皮,瞬间露出恶狼的面目。但是大家都尊重这位德高 望重的班主任,只有这样的人,才让所有人心里踏实。 钱急毅抬起狭小的脑袋,看着阿根,这一次他居然出奇的镇静,我心想完了, 这小畜生八成要卖了我。 阿根走到钱急毅身边,看了看他,问道:“床单怎么回事?” “冯长丰烧的”果不其然,钱急毅这反骨仔还是没能守住义气这一关,我暗下 决心,等事情结束一定要好好给他灌输一下什么叫“义气” 阿根拎起毯子看了看,继续问钱急毅:“用什么烧的?” “打火机”钱急毅利索的回答,并从枕头下掏出了打火机。仿佛这些答案在阿 根进门这一刻,早已经在他大脑里酝酿好了,怪不得这小子如此镇定,连声音都没 有一丝颤抖。 我十分恼火,心想:你他妈傻了一辈子,就这一分钟精明,还是不一般的精明? 阿根从他手上接过打火机,随即问道:“打火机是谁的?” 钱急毅说道:“我的” 我以为阿根马上就要向我开火。心里一紧,也随即想了多个应对措施,我自打 进这学校阿根对我的表现就另眼相看,如今就因为烧了这混账的毯子,一世英名就 此付之东流。 不料阿根瞪大眼睛看着钱急毅,吼道:“谁让你把打火机带进宿舍的?你带打 火机的目的是不是为了抽烟?” 钱急毅一阵颤抖,这下平时标准的颤抖与“嗯哼”声都不约而同的回来了,阿 根的威严很好,有时候我们甚至觉得他比章书记还要厉害,至少他不随便在我们面 前装B 。 “不是啊,长丰说要帮我修整一下毯子,没想到烧过头了……”钱急毅开始口 不择言。 我想你这句话倒是很好的,至少阿根会因为我的动机而不大加责备。 阿根接着发飙:“你放着打火机,就是别人把你的床烧掉都是你咎由自取。” 说罢,便拿了打火机走了,也没有做出任何处理批示。 看着阿根的背影,我松了一口气,还是班主任公道,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我以转身,压低声音冲钱急毅说:“小子,你的末日快到了。” 钱急毅看着我的眼神,浑身一颤,立马陪到:“丰哥,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看 到了这个情形,我要不保护自己,就是一个死啊,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妈的,我刚才不是帮你一次了?”我冲他大腿上扫了一脚。当然,我这一脚 可没有金世达那么充满杀气。 钱急毅果然又是一脸迷惘。 我说:“要不是我,就你擅自带打火机这一节,你认为阿根会让你在操场上少 于20圈吗?” 钱急毅终于领会,大叫道:“丰哥,恩人啊” “什么?你他妈说什么玩意?”站在门外的疯哥一脸疑惑。 我说:“没你事,这个世界上叫丰哥的又不是你一人。” “称号这种薄利生意都还有人跟我抢啊?不把我放眼里了吗?”疯哥不满的走 了进来。 钱急毅一见疯哥话语中透了些戾气,心里十分惶恐,连连道歉,说自己该死, 说以后会把疯哥与冯哥区分开来。 疯哥吼道:“以后?等你死了以后吗?马上给我再叫一遍。” 于是钱急毅又分别叫了一次“疯哥”与“冯哥”。 钱急毅这句话一下子就得罪了两个人,于是拿出了香烟与巧克力平息了我与疯 哥那莫须有的怒火。 疯哥拿着巧克力轻轻的敲打着钱急毅的脑壳,对他说道:“做人机灵点,每次 都要我提醒你,多累人?我是个有头有脸的人,难道要我站在马路边教育你吗?同 学们会怎么看我?老师会怎么看我?我不是个慈善家,人要靠自己。” 钱急毅脑袋摇的跟鸡啄米一样,嘴里一直作着自我批评,目送着疯哥走出门口。 由于钱急毅的出卖,我也没心思再去教导他人生哲学,于是,钱急毅便这样持 续堕落者,扮演着一个不可或缺的经典角色。 也许这个群体,还是少不得这样的人来调剂。这个时候,钱急毅的功用便与疯 哥异曲同工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