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很快,阿鹰就要来了。 坐在去机场的大巴上,我和小英的心思显然不同,她一会问我阿鹰到底漂亮不漂 亮,一会又要揶揄我几句,说我会不会恋旧呀,会不会利用她赐予我的那半次一夜情 的机会呀,而后又信誓旦旦说,保证做好东道主,保证热情周到体态端庄,保证不给 我丢脸,等等等等。 而我,却沉浸在一种渗透着喜悦、兴奋、惶恐、焦灼的复杂情感里,越是离机场 近了,越是心跳的厉害。 她会是什么模样?她会是怎样的神情和姿态?阿鹰,一个灵巧,又带着些野性的 奇妙的女孩子,她会因为乍见到小英也同样的吃惊吗?她会怎样的笑?会怎样大方的 和小英畅谈? 她们在一起,会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遮在她脸上的那层薄薄的面纱终于要启开了。 这个“折磨”了我几乎一年半的谜,终于,要解开了。 从广州到西安的班机是中午十二点到,我和小英提前半个小时就等在了机场的出 站口,飞机频繁起降的声音一遍一遍的提醒我,她马上就到。 广播中通知,那趟班机晚点半个小时,我在想,阿鹰应该饿了吧,飞机上的东西 太不实惠,哪有老孙家羊肉泡过瘾。终于,十二点半了,我好象已经听见飞机平稳着 陆的声音,渐渐的,有人出来了,起先,是稀稀拉拉的,然后多了起来,大家都涌到 了出口,一个个脸上都泛着兴奋的光彩,我听得见旁边身后一声声夸张的亲友相见的 问候。 我的手里高高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cola接阿鹰!”我在人群里搜寻着,看 会不会有另一个小英突然出现。 人渐渐少了,我还举着牌子,除了有一个男的凑过来问我哪里坐大巴之外,再也 没人理会我们,一直到这趟班机的乘客都四散走光了,我还是没有等到神秘的阿鹰。 我又想起了那次去广州的情形,本以为可以见到她,可鬼使神差的,我们错过了 一次机会,而这次,她又去了哪里? 给她打手机,一直是关机提示,打她办公室电话,说已经辞职了。 我开始有些气恼,这个怪怪的阿鹰。 没办法,我只能回去等她的消息,也许她会打电话过来,也许会发个e-mail给我, 就算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也总得告诉我一声呀。 小英也很失望,我们只好灰溜溜的回去先填肚子。 接下来的几天里,阿鹰始终没有给我传信儿过来,她的手机一直都没开,论坛里 也没了她的踪影,有许多找她或者骂她不给解答的帖子,乱糟糟的。 她就象突然蒸发了一样,在现实中,在网络上,同时消失了。 我的心里开始一阵阵发紧,怕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她会不会直接去西藏了?那 里天高皇帝远的,通讯肯定不方便,自然也谈不上上网了。可是,就在登机的前夜, 她还打电话来明确了一下时间,还不忘叮嘱说一定要我和小英两个人来接。 到底怎么了? 我是在一个BBS 上发现这条消息的。 那是引用一家新闻网站的一则旧闻。 “6 月* 日凌晨,在广州去机场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由于能 见度较低,在一转弯处,两辆的士迎头相撞,结果三人当场死亡,一人重伤,死者中 除两名司机外,还有一年轻女性,目前事故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戏剧性了吧!这不是电影呀!简直俗不可耐! 绞尽脑汁的回忆阿鹰乘飞机的日期,怎么也不敢确定,给小英打电话,她被我心 急火燎失魂落魄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告诉我,阿鹰的飞机正是那天的! 我尽量的稳定自己的情绪,太离奇了,我根本不能相信。 拨打阿鹰的手机,依然关机,问她原来的单位,说不清楚。 我象木头一样呆住了,仔细的在脑子里重新搜索,想看看这前后一年多时间到底 是怎么回事?都发生了些什么?想那个喜欢听我唱歌,喜欢叫我小cola,喜欢跟我瞎 扯乱侃的丫头到底是谁?二恶鹰,阿鹰,是谁?她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她,真的死了吗? 死亡,真的就这么简单? 我象慌了手脚的孩子,在茫茫人群中找不到自己的父母了,我想哭,想喊,希望 亲人能听得到,看得见,可是我的嗓子象是被堵住了,眼睛也象没了存水的枯井,我 手足无措,只能楞楞的等着,可是,我在等什么?我不清楚,我甚至开始看不清自己 周围的东西了,什么模糊了我的视线?是网络吗?还是夜色? 天很晚了,我一直静静的坐在电脑前面,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我的网络。 小英给我打电话了,很着急很担心的声音。 我闭上眼,尽量让自己的情绪自然些再自然些,然后,我关了电脑,走出办公室。 阿鹰就这样走了,消失了。 她真的留下了终生的遗憾,她没见到我,和我的小英。 她依然象那张相片一样,遮着自己的面容,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什么模样,她漂 亮吗? 象我的小英吗? 她什么都没有留下,空荡荡的从网络上来,又空荡荡的在网络中飘散开去,消失 的无影无踪。 她始终没有给我解开心结的机会。 她一直是个谜,而且,终于,永远都成了一个谜。 随后的几天,我过的晕晕忽忽,我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苦闷和痛楚,不知道该怎 么跟小英说。 我又一次努力的想打开她的邮箱,如果谜还有解的话,这应该是最后的答案了。 我做了许多字典文件,有的甚至有几百兆大,我非常耐心非常仔细的去尝试,好 几天里,我疯了似的坐在电脑前面,一遍一遍的尝试,我始终相信,阿鹰会留下些什 么的,就象当初她对我许下一年的承诺那样。 我必须承认,我不是个网络高手,在经过了几乎一年时间的摸索之后,还是打不 开阿鹰一个简简单单的邮箱。 只好一次一次的输入,一次一次的失败。 几乎快绝望了,我随手在密码输入栏里敲了两个字母,因为我隐隐约约记得,我 们最后一次聊天时她若叹若怜的一个“ai”字,她应该不会傻到只用两个字符的密码 的,她可是黑客,可我所有的字典文件都是三个以上字符组成的,所以,有那么一点 点的希望,或者说是无意而为吧,我输入了这两个字符。 “ai”象是我绝望的哀叹,也象是延续她的一种心绪。 然后,几乎非常机械的,我回车。 终于,邮箱打开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