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梅子喜忧掺半:和所有小说里的情节是一样的,她的 父母是老实巴脚的庄稼人,7000多元的学费对他们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不过,开学 时妈还是拿出了东挪西凑的钱,让梅子去上学。 记得那是1995年8 月的一个上午,吃过早饭后,梅子就和大伯家的哥哥一起去 镇上坐车。那天爹没有去送梅子,因为家里有很多活要干:而且,从未出过远门的 爹也不知道该怎样去镇上坐车。所以就委托村里最很学问的大伯家大哥带梅子去学 校报到。即便是这样,梅子已经很开心了。是呀,这么多年,小村里总算是出了个 有学问的人。走在熟悉的乡间小路上,梅子觉得天格外蓝,树格外绿。 哎呀,到底是城市啊,到处是高高的楼房,宽宽的马路。梅子真想大声喊出自 己内心的喜悦。是呀,毕竟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大地方,能不激动吗?!可是更让 梅子激动的事还在后头呢。 随着大哥的脚步,梅子来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学校。只看了一眼,就再也不舍 得把眼珠子挪开了。这就是自己的学校吗?这就是自己要生活三年的地方吗?老天, 不要太美了哟!看惯了庄稼地的梅子一下子感觉自己好幸福好幸福。看来,生活对 我梅子还真的是不错滴。 就这样,梅子离开父母,开始了令人羡慕的师范生活。 谁说的大学生活是美好的?那是他没有经历过大学,或者是他的家庭条件很好。 对于梅子,大学生活不好也不坏。为了给年迈的父母减轻点负担,梅子投靠到了大 伯家姐姐门下。姐姐在这个城市开了个小饭店。虽说小,但是效益还不错,因为饭 店就在梅子所在学校的大门前,地理位置好,再加上做的饭菜实惠,就吸引了不少 学生来这儿吃饭。姐姐夫妻俩有点忙不过来,于是,梅子就理所当然地在放学后来 姐姐这儿帮忙。刷刷盘子洗洗碗,有时候还给顾客端饭倒水。刚开始时梅子有点害 羞,时常躲着自己班的同学。有时候自己的老师也去小店里吃饭喝酒,梅子就给他 们拎茶倒水,老师们就说梅子勤快,有眼色。慢慢的,梅子习惯了这种生活,给自 己的室友端饭时还会冲她们调皮的笑笑。就是嘛,有啥丢人的,自己这叫勤工检学。 光彩着呢。 来吃饭的老师当中有个姓张的,是梅子的写字老师,写得一手好字,班里的女 生大都很崇拜他。特别是上写字课时,张老师大笔一挥,那字就龙飞凤舞的出现在 黑板上。漂亮!梅子常常是看得眼都直了。哇噻!我啥时间能写得这样的一手好字 啊! 张老师不仅字写的好,文章也写的不错。不过,梅子没见过张老师的文章,她 只是在课堂上听张老师说过:“我曾经在某某报社发表过散文某某篇,小小说某某 篇……”听得梅子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虽然话是用耳朵听的,可是,眼的反应似乎 更大些。要知道,梅子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名作家。而且,梅子的作文从来都是老 师在班里范读的对象。 “我在某某报社有个朋友,你们谁爱好文学,可以把写好的文章拿给我看看, 我可以为大家修改,然后推荐到报社发表的。”张老师的话让梅子脸红心跳:天。 是真的吗?难道自己儿时的梦想真的要在这里实现了吗? 放学了,梅子偷偷的从自己的日记本里摘抄了两篇自己认为最好的“小东西” ——哎,暂且叫它诗歌吧。她不敢让别人看到,少女的心思就是那么的微妙。梅子 悄悄的来到张老师的办公室外边,仔细的听里边的动静。好象没有人,很安静。看 来,老师已经下班回去了。梅子没有感觉到失望,反而有一种很轻松的感觉。奇怪, 自己明明是找老师有事,没见到老师不在反倒轻松起来了。梅子长长的嘘了口气, 正准备转身走,突然听到咳嗽声,把梅子吓了一跳。随即张老师出现在门口。 “梅子?怎么站这儿啊?有事吗?” “老师,我……我想让您帮我看看这个……”梅子把手中的纸藏了藏又拿出来 了,迟疑地递到张老师面前。 “哟,好啊。梅子,你是个求上进的好学生啊。来,进来说。”张老师很热情 地把梅子让进了办公室。梅子进去后,张老师很随意地把门关上了。梅子心想:张 老师真是善解人意啊。知道自己害羞,不想让人看见了。是呀,要是让别人知道了 自己在写东东,到时间不能发表,那该多丢脸啊! “来来来,坐坐坐……”张老师很热情地让梅子坐下。梅子不敢坐,毕竟人家 是老师,自己是学生,怎么能跟老师平起平坐呢!于是,梅子就站在了老师的办公 桌旁边,脸红红的说:“张老师,我……想让你给我修改下……” “好好好。我看看。”张老师一边说一边拿起梅子写的“小东东”,还没看两 眼,就连声称赞道:“恩,不错!你很有文学天赋的啊。梅子。”然后,他拿起桌 上的香烟,点燃放嘴上深深的吸了下,吐出浓浓的烟雾。看着梅子笑着。梅子脸更 红了,不知道是被老师夸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老师又拿起那两张薄薄的纸,用一种夸张的语气念道: " 思念 是无眠的夜里 嘴边念念不忘的名字: 思念 是冷寂的凌晨 枕边滑落的泪滴: ……" 突然之间,梅子很后悔把这篇“小东东”拿来让老师看。因为写它时梅子的确 哭过了。那是因为梅子想起了高中时的那个男孩,那个腼腆的会害羞的男孩。这种 情感的流露怎么可以拿来让别人读呢?!梅子,你真是该死! “梅子,思念的滋味不好受吧?”张老师笑着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是对着梅 子的脸吐出来的。天啊。怎么会这样啊!自己怎么就这么傻,只想着这个“小东东” 是自己感情的最真实流露,应该可以够得着发表的,怎么就没想到会让老师如此奚 落?对,是奚落!看老师那眼神,那表情,不是奚落是什么? “老师,我。我……”此时的梅子只想赶快把那个给自己带来羞辱的纸拿回来, 然后逃掉,“我想我该走了。” “慌啥呢,梅子。你是个很有才气的女孩,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培养成一个有 名气的作家。”张老师把手里的香烟扔掉,“来,梅子,你看,最后一句,应该这 样改一下:思念愈深,愈渴望彼岸。你看这样不是更好些吗?”老师拿着纸一边说 一边靠近梅子,把纸放到梅子面前,胳膊很自然地环在梅子的肩头。 “好啊。就听老师的吧。”梅子说着,感觉有哪儿不太对劲。哪儿不对劲呢, 梅子也说不清楚。 “砰砰砰。”有人在敲门:“张老师在吗?”梅子听出来是自己班的王玲。 “在呢。进来。”张老师把纸放桌子上对梅子说:“好吧,你先过去吧,把这 篇作品先放我这儿,回去等着好消息吧。” 梅子打开门走出去,看到王玲用审视的眼神深深的看了自己。奇怪了,她的眼 神怎么这么奇怪啊。梅子想不明白,摇摇头,蹬蹬蹬地跑下了教学楼。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