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雪 作者:属夜 No.1. BF “喂~~~~~~Tsutsu!”水月旋风似地卷过来,闪动着漆黑的眸子,一把抱住 她的脖子,“评选结果得出了哦!听清楚:今年生日礼物最佳心意奖,得奖主— —……喂喂喂!不要看别人!……就是你!——” “呵、呵……”她费力地牵动嘴角,让自己的笑容诠释出“荣幸”两字, “水月!…… 有点创意行不行!过个生日不必如此奢华……每年都得评那种奖!每年得奖 主都是我!……谁都知道我们是死党啦!我了解你嘛!……所以呢,请你以后目 光放宽,让别人也得得这个奖!老是让我受宠若惊,我也会烦死的!!“ “你就不能再表现得喜悦一点吗!?”水月更用力地抱紧Tsutsu的脖子,大 笑。 “……知不知道,这个亲密的动作……假使再用上几分力,就可以夺走一条 人命了……” Tsutsu咬牙切齿地,“……死党!!” “哎呀,不管不管啦!反正你送的东西我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我宣布! 你是我永永远远的BF!!……” “哇……!!BF?!”Tsutsu大叫,像真的为了保命似的挣扎。猛地让自己 的脖子恢复自由:“你你你你……你看清楚了没有……我可不要做你的男朋友哦! 这从我妈怀上我的那一刻可就已经决定了!!我是男是女……这么久以来你一直 没分清……??” “喂!你坏透了!这里的BF是指Best Friend ,而非Boy Friend!!” “哦……呵呵……” “干嘛!你不要那副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表情可不可以!” No.2. 哭泣 “Tsutsu!你哭了!” “做梦啊你?谁哭了?”Tsutsu转过身去。 水月轻盈地转了一圈绕过去,想用手捧住她的脸。 Tsutsu再度转身。 水月再度跟着她绕。 “真的没哭啦!” “有!……你骗不了我!”水月半蹲着,绕着Tsutsu坐的凳子转了好几周, “让我看!让我看!……你没哭干嘛不正对着我啊?” “被你打败了……”Tsutsu转过来面对着她,并且瞪大双眼想让她看个清楚。 “你看,你果然哭了……”水月的语调好温柔好温柔,正色说道。 Tsutsu几欲跌倒:“这……这叫哭……?现在我可是真的想哭了!” “难道不是吗?”水月低下头,乌亮的发丝从脸颊两旁弧度绝美地垂下。 “你的眼睛湿了。每次你的眼睛一湿,我就觉得你在哭。……你心里在号啕大哭。” “水月……”Tsutsu伸出手,轻轻地触摸水月左耳旁的一缕黑发,淘气似地 轻扯了两下。 “干嘛?当我头发是电灯拉线啊?!”水月抬起脸冲她一笑。“……Tsutsu, 你能不能不要哭呢?至少,别让我猜不透理由啊……” “都说了没有!傻瓜!”Tsutsu帅气地一笑,“我表姐家养着一只小狗,肥 肥的好可爱的,可是伯母常常说,不知为何,它老是眼泪汪汪的。其实啦,它的 眼珠常常湿着,可是这也没什么理由啊。就好像有些人特别容易流泪,被风一吹 就会流眼泪,没什么道理的。” “少来了。你又不是狗。” “那你要我怎样嘛?” “你每一次哭,我都记的很清楚。……你知不知道你第一次让我发觉你在哭, 是什么时候?……” Tsutsu摇摇头。 水月将脸转开。沉默。良久。 Tsutsu笑笑,想开口讲句轻松的话逗逗她。谁知她蓦地转回头。于是,眼神 突地相撞。 Tsutsu一震,不知为何,觉得什么也开不了口。 “那时我们10岁。那时,你就发现了,我是个美女!……” “水月!” “听我说下去嘛!……” “我从不妒忌美女的……” “知道知道!听我说下去!……那时你发现,我是个美女……可是你!却娶 不到我!唉…… 虽说我们都是女孩子,可是娶不到像我这样的一个美丽聪明的好女孩,无论 如何都是会叫人伤心欲绝的事情嘛!所以……你伤心地哭了……“ “水月……你你你你!……” “啊??什么什么?”水月笑着,一脸无辜。 “你你你你!……这种话你也讲得出来?!这也太扯了吧!” “没有啦……是真的啦,真的真的!……那个时候,你就像刚才一样,眼睛 湿湿的亮亮的,我从此就明白了,这是你哭泣的方式。”水月轻笑着偏偏脑袋, 光彩照人。 Tsutsu突然呆掉了。望着眼前的她,心底模糊地飘着一句:美丽聪明的好女 孩……事实上,好像确实如此。不过不过……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发什么呆啊?!你心里一定在想,我好像确实就是这么美好哦!对不对?” 水月顽皮地大笑,自信满满。她模样俊秀得清纯,配上可爱的表情,的确美丽不 可方物。“对不对、对不对?别不承认了啦!要尊重客观事实嘛!我事实上就是 美丽聪明啊!” 唉,又来了……Tsutsu苦笑着频频点头:“对,对极了。” 心里,在哭。 No.3. 水晶人偶 “Tsutsu!Tsutsu!你说说看,我是哪种类型的美女?……” “天呢……” “你不要每次回答我问题之前都非得加个仰天长叹……”水月坏笑着,语速 惊人地讲道,“……行不行!” “我很难改掉我这‘很容易受惊’的脾气。”Tsutsu无奈的笑,已经成为她 在水月面前的招牌笑容了,“正如你舍不得放弃你那‘很轻易吓得死人’的天赋 ……” “还有你可不可以少卖弄口才,多想想用什么表达方式来回答我的问题?” 水月在这个世界上粘得最厉害的就是Tsutsu了。她在小学时就曾经想出过一个很 可爱的比喻:她自己是一张贴纸,Tsutsu则是被粘纸依附的那张蜡光纸,假如贴 纸想保持原状,就只好乖乖粘住那张老天爷为其量身定造的、唯独与自己相属的 蜡光纸。 做蜡光纸的,往往光滑妥贴,天生为了容忍贴纸的粘功夫。所以干任何事都 很可靠的Tsutsu非常称职:“以我的内涵,表达方式还需要‘想想’?!” “哦,这么快就想好歌颂我的篇章啦?Hihi……Haha……Hoho……” “美女加淑女……请你发出的声音同你那美好的形象……稍稍有点相符好不 好?!” “好啦好啦,你快讲啦!” “嗯……你的美很特别……” “哪里特别!?” “不要这么呱噪,求你了……我是说,你的美,很脱俗……” “你的文采都跑去了哪里!?讲得再具体再明晰一点……!” Tsutsu很早就已养成了不会暗暗叫苦的习惯,因为她知道,为了水月而神经 受挫……嘴上叫苦是浪费唾沫,而心中叫苦则是缩短寿命,徙然气伤内脏而已。 “你的这种美,很脱俗、很清雅、很独具一格……在任何女艺人或者是我们生活 圈子中的美女身上,你都无法归类到她们里面的任何一型……”Tsutsu表情从容 地说着,可是脸颊却越烧越热。 没办法,这样子讲话很难不羞愧…… “是这样……呃,能不能再实际一点?别讲得这么飘渺嘛……”水月清澈的 眼神紧紧盯着Tsutsu,她眼中的兴奋之情也实在“脱俗”得很。 心一横,脑中迅速闪过:古时有气节的老臣,在君主昏庸、强权当道的时代, 必须让阿谀奉承也低声出口。……扯远了。“其实,你的美,是一种晶莹剔透。” “……”水月不能呼吸了。幸福向她飞奔而来,甚至快过了平时中午她奔向 学校餐厅的速度。“晶莹剔透……?”她梦呓般的重复。 Tsutsu忍不住要想:这位美女究竟算自信还是不自信?……还是说,我对她 的肯定对她而言很珍贵?……她现在整个人一副闪闪发光的样子,算是害羞还是 得意?…… “……是不是,就像你给我的那个水晶人偶?”水月的声音里已经不再嘻笑。 “是……”Tsutsu迟疑了一秒,不由自主地正色说,“就像那人偶。不仅有 纤细优美的轮廓,同时具有由内而外的清亮澄澈……”话刚出口,她已经准备好 后退三尺了。水月那铺天盖地的欢喜和撒娇会立即席卷而来。 出乎意料地:“……是很易碎的,这个水晶人偶。”水月的声音认真而冷静, 甚至透着清楚的坚决,“不过只要我好好保护,它就会一直完好、……幸福。” Tsutsu的心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她来不及分析就笑着脱口而出:“我可不 敢指望啊,你这样的‘粗人’说不定哪天心情不好乱摔东西,就把它给砸了!… …当怒气遮蔽了你的眼睛,你可就不管什么是不是我送的礼物啦……我还不了解 你?粗人?” “是啊,我是粗人啊……我从来都是承认的哦。”水月的笑容又灿烂地绽开 了,眼睛里有亮丽的光彩在跳舞,“可是你呢?你和我有什么不同?Tsutsu、Tsutsu、 Tsutsu!…… 就是‘粗粗’嘛!粗粗、粗粗……“ “喂……”不知为何,看到水月从深沉转回轻松,Tsutsu有一股松了口气的 感觉。仿佛是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场面被自己如愿错过了。“水月!那是什么和什 么啊!……” No.4. 情书 “今晚来我家吃饭吗?”水月一脸阳光,胸无城府地笑道。 “看上去你心情很好嘛……” “喂!我心情好不好都和你一起吃饭的……” “那么,今晚来我家吃饭吧。”Tsutsu面无表情地收拾起书本。 “啊??王妈今天做了水煮鱼。”水月偷偷用眼瞄她。 “李妈今天做了炸子鸡。”Tsutsu头也不抬。 “好耶!……我现在打电话告诉王妈,我今天不回去。” “那我打电话告诉李妈,我今天要带你回去。” 水月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今天怎么了嘛?这点点小事都要争……” “跟你学的!”Tsutsu动作帅气地将包往背上一甩,乌黑的中长发一记利落 地飞扬,双眸凝神而晶亮,“你保证我们下个月假期去东京还是去新加坡,你不 跟我争?” “大不了今年听你的啦!” “其实父母亲的思念都是一样的,要不是你每年都非得跟着我,我们何必要 在两地二选一?各自回各自的窝,有什么不好?”Tsutsu声音很平静,带着淡淡 地无谓。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倒底哪里不对劲了?!”水月微微蹙眉,声音轻柔。 Tsutsu懊恼地转过头:“先回家再说吧。” 水月给人的印象,其实一直是细腻温柔的。她单单在Tsutsu面前永远任性, 不过一旦Tsutsu心情变得僵硬,她就会自然而然地变得耐性而细致。 一路无言。 水月不停地转头看Tsutsu的表情。可是,似乎深不可测呢。她暗暗叹息。 Tsutsu一脸冰冷的忧郁,使本来白净的面庞,现在看上去如雪般苍白。 水月发觉自己连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 “好了,你不要再想了。我没有不高兴。”Tsutsu突然开口。 水月一惊,迅速地去看她的脸。 却发现Tsutsu依然一脸沉静,像刚刚那句话不曾出口一样。 “Tsutsu,你说出这句话,……这种明明就是撒谎的话,何必说出来呢?” “我想叫你别再一副赔小心的样子了。你平时明明就是阳光灿烂的。……呵 呵,我真是犯贱,你偶尔安静一会儿,我就不习惯了啊……”Tsutsu自嘲地笑笑。 “那封信现在在学校的垃圾箱里!” “你……你在说些什么?” 水月转过脸,定定地正视Tsutsu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就是广告 系的那个四眼今天送来的‘情书’啊!……现在几点了?哦,也许已经被垃圾站 收走了。” “你没事讲这个干嘛?!” “不要告诉我,你感到很莫明其妙!”水月不经思考、直接而飞快地说下去, “今天从那个四眼跑进教室留下那封信开始,你就不正常到现在!” “你什么意思?!”Tsutsu有点被激怒了。“你是说我不满意你交男朋友?! 哪有的事?” “那要你来告诉我了……你的态度我看得很清楚。”水月仍然牢牢盯住Tsutsu 几度欲避开的双眼。“还有!我根本没打算交男朋友!” “什么……?”Tsutsu第一次如此木讷,突然被水月逼视得困惑不已。 “啊,我是说……别人一厢情愿送来的情书,我已经丢掉了!……并不是别 人要追我,就等于我要交男朋友吧!”水月也顿感失了锐气,有些紧张地讲着。 “你已经大一了,其实挑选一个自己钟意的男孩子也很正常……” “不是我已经大一了,而是‘我们’都已经大一了!你怎么不先去找一个?!” “……”Tsutsu瞪视着她,嘴角的笑意已经覆水难收,温柔地泛滥。 水月始终没有漏掉Tsutsu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所以她也无法解释地喜悦着: “其实呢,我今天倒是看到另一封‘情书’,很特别哦……” “嗯?” “那些无聊的追求者的可笑句子,我从小都不屑的。可是这封情书,却让我 无比心动哦。 唉,只可惜这并不是写给我的情书,只不过是人家随笔在草稿纸上涂抹的… …“ “呃……”Tsutsu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开始望着水月的双唇。 水月的口中还是吐出了令她心惊肉跳的那句:“就是你今天在自习课上写的 那张纸呀!……被我偷偷拿走了哦……否则这么舒服的句子就会和草稿一起被你 揉掉了!” “Oh,拜托!”Tsutsu捂住耳朵。一脸惊恐。 水月开心地大笑:“哇噢,Tsutsu竟会如此娇羞……” “你能不能偶尔仁慈一些?!”Tsutsu叫着,“不要偷我的天才词句啦!” “好啊,我朗诵一遍行不行?……” “不!——你再这样,我转身就走,不理你喔!” “你转身就走,我也不怕啊,我又不是不认识你家……啊,好啦好啦,我不 朗诵了啦! 喂,你不是一向很帅气的吗?怎么今天这么忸捏呀?……喂!别跑那么快啦, 你跑步从没及格过,难道竞走很行啊?Tsutsu!……“ Tsutsu第一次觉得,在这个像注定般亲密无间的女孩子面前,自己如此局促, 还有…… 不知所措。 水月追在Tsutsu后面,不知为何,心情像透明的一片晴空,明净而欢愉。心 底,默默地记诵在那张皱皱的稿纸上面…… “我喜欢现在的距离,可以不远不近地看你。 不要太亲密,不要太孤寂。 当我们同时置身在旁人的目光里,我只想这样看你;我喜欢相爱的讯息,可 以一生一世地看你。 还要很熟悉,还要很介意。 当我们逐渐成长在彼此的目光里,我依然这样看你。“ 水月欢闹着取笑已然脸红了的Tsutsu,心里,竟然泛起想哭的温柔。难以置 信…… 真的,心里仍然没底。一点也不敢确定,什么都不敢分析。 可是,就是无法抑止地欢喜。 No.5. 《逆女》 水月背靠着阳台的一面窗。 Tsutsu反坐在浅咖色圆椅上。双臂抱在胸前,凝视着水月。 水月的身后是星光闪烁的夜空。 每扇窗都已紧闭。 初秋的寒意被关在了屋外。 阳台的圆桌上还有两杯冒着热气的可可。 空气很温暖。 水月有些淡淡的慵懒,在此际。“昨天《逆女》播最后一集了。” “哈……Don ‘t 靠近我……!”Tsutsu端起杯子喝可可。“原来你……也 喜欢看这么深刻的片子呀……” “不要腼腆啊,Tsutsu. 你通常感到不好意思时,就会端起杯子。”水月笑 笑地摇头,“台湾的GL还不够多啊?不要少见多怪好不好?” “不知道你会去看嘛。” “不难看啊。我就不信你没看。……里面那个老妈好讨厌哦。是不是?吵死 人了!” “是啊是啊,我的确也有看。但是!我可是用很公正的影评角度去观赏的哦 ……” “少来了!”水月走过去又要抱她的颈。 Tsutsu用手挡开,一面笑着:“喂喂喂……你不会是受了那个毒害了吧?… …” “哼!少无聊……你看了觉得怎样?”水月也在另一把圆椅上坐下。也端起 一杯可可,喝了一口。眼睛望着Tsutsu. “我啊?觉得六月形像好好,诠释的这 个角色真的是一个……很吸引女孩子的女孩子。 还有我喜欢她和‘清清’在一起的样子。感觉很凄美。“Tsutsu很随便地说 着。 “避重就轻哦……不敢谈感情哦……” “谁说的?我怕我一讲感情,就超出了你可以听懂的范围……” “什么啊?!”水月做个鬼脸,伸手去揉Tsutsu的头发。 “其实,只要仔细看过‘天使’和‘清清’在一起的那段,就完全可以理解 她以后怎么会变得既自私又不定心了。” “是不是,真爱永远只有一个?……” “喂喂喂……柯南说的是,真相永远只有一个!……”Tsutsu忍俊不禁。 “我又不搞推理,真爱永远只有一个!……记住,这名言是我说的。”水月 一如往常地耍赖。一面笑一面将Tsutsu的头发揉成了“流川枫”式。 “好好好好……”突然,Tsutsu打量着水月,故作神秘地,“说起来……你 身上有一点‘詹清清’的味道哦……不是说你长得像潘慧如,是说你就像这个角 色。那种几近清洌的美……唉唉唉,有点抬举你了……” “你上次不是讲,我无归类到任何一型美女吗?我不是独一无二的吗?!” “是的。所以说,你并没有像潘慧如啊,反正你也没她的温柔气质……” “嗯哼!……” “……我是说,你就只是像‘詹清清’而已。原著中描述的‘詹清清’,那 种独特的美…… 唉,都说了太抬举你。你看,我是在赞你长得像小说中人物耶……“ “哦!你还看原著哦!刚刚还嘲笑我……我长得像小说主角?早就知道了… …”水月毫不掩饰幸福的笑容,“你没看到我灿笑如花吗?是不是可爱极了?… …” “本性难移……就算你是美女,可是据我所知,美女多多少少都是要否认一 下自己美貌的……” “太虚伪。我是与众不同的美丽女生……”水月一脸认真地望着Tsutsu, “我问你个问题,假设……我是说假设哦!假设我们是剧中人物,你是天使我是 清清,我们两个在高中时遇到这样的故事,假如也这么不幸,你说……我会不会 自杀?” “你不会。”Tsutsu立刻接口。“你哪里舍得呀?你是典型的崇尚‘留得青 山在,不怕没柴烧’的人!一定的。” “算你了解我!不过你不能讲得好听些吗?”水月气呼呼地嘟起嘴,“我这 不是贪生怕死耶,我这是理智耶,是有勇气耶,是有争取的决心耶……我宁愿忍 一时,也要得到一辈子的幸福,谁叫对方是我喜欢的人呢?……” “收敛点啊,小女生……”Tsutsu微笑地拍拍她,“刚刚都说了是假设了, 你还越讲越激情洋溢了……” “我是说真的啊!……” “是了,我知道你虽然美得晶莹剔透,但是一点也不脆弱。行了吧?”Tsutsu 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股宠溺的味道使她自己也一怔。 “嗯!我喜欢听真话!”水月又伸手去抱Tsutsu的颈。 Tsutsu一动不动。任她抱着。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拍拍水月的手臂:“怎么 了?” 水月的声音含混而轻柔地传来:“我们……为什么没有那样呢?……” “因为我们过分亲密啊!如果要发生,早就发生了。小傻瓜……” 水月松开手,坐正。眼帘低垂。 “好了啦!”Tsutsu忽视着内心深处的异样,笑着逗她,“不是真的爱上我 吧?……喂,大色魔,在网上被炒得很热的那场床戏,你感觉怎样?‘天使’和 ‘清清’的亲热戏是不是很纯情很优雅啊?我觉得满深情的……” “是啊,我看的时候只觉得,这两个人的皮肤都好好哦……” “果然长不大啊……”Tsutsu伸出手摸摸她的脸。 “不要长大……”水月嘟囔着,轻轻抬起头。紧盯着Tsutsu. 泪光莹然。 如果感觉是潮水,Tsutsu已经被全世界的海洋淹没了。 “你看到了吗?”水月的身体因自制而微微颤抖,声音也一样,“我的泪, 我就没有刻意在你面前藏起……” No.6. 结婚 Tsutsu坐在书桌前。 透过窗子,要很定神地注目,才可以看到空中不断的细雨。 虽然听不到声音,可还是能感受到雨丝密集的幽雅凉意。 整个房间只有书桌上的小台灯还亮着。 水月已经躺在了床上。用温暖柔软的被子裹紧了自己。可是了无睡意。 “水月!可以睡觉了。”Tsutsu回过头望了望。 “你为什么不睡?” “唉唉唉,你不会要我为了陪你,而立刻上床睡觉吧。” “我不知道,你平时都是这么夜游的……” “喂,死党,终于找到一个不了解我的地方了吧!不过也是从近半年开始的, 越来越觉得晚上看书听歌或写点东西什么的,特别有心思……”Tsutsu微笑着, 不知不觉放下手中的笔,合上记事本。 “我已经很久没有住在你家了……以前我们的爸妈还没离开台湾时,倒是常 常来这里睡的……” “说起来,他们像商量好似的,同时计划返回总公司工作了……对了,你说 你以后会是一个工作狂吗?” “不知道啊……不过日本人是公认的工作狂,你将来接管你爸妈的公司后, 也许会耳濡目染东京那边的风气,所以还是你比较有可能!” “或者吧。不过我喜欢台湾。工作归工作,我绝不会像我爸爸妈妈一样长住 在国外的。 我对台北有着很自然的眷恋。也许,我是一个跟着记忆飘流的人,心中最珍 视的在哪里最多,我就留在哪里。……水月,难道你会在毕业后去新加坡?“ “不说了,说了没意思……” “怎么?”Tsutsu起身朝床边走去。 “说了你会笑我盲从嘛!其实,我也想留在台北啊,一直都是这么想……” 水月拉起被子蒙住脸。 “你睡觉样子怎么也一点没变?都晚上啦,别怕光啦!会闷死的啦……”Tsutsu 微微俯身将水月的被子往下扯。 水月的脸一露出来就很快地往另一边转去。侧过了身。“你还记得我睡觉的 样子?不会吧?……” 不知为何,Tsutsu觉得水月这个动作很羞怯。觉得心底有一片温柔的心情很 缓慢很缓慢地扩散开来……“怎么会不记得?你这个人BUG 多多,我记性超好, 哪有什么我会忘记?……喂,我不去东京,你不去新加坡,那我们岂不是又要一 起了?……别忘了,这两家公司在台北的分公司是联办的哦……唉,没想到在摆 脱了学生生活之后,还是逃不开大小姐你啊……喂喂喂,你回过头嘛!……” “这能怪谁啊?当然,你也可以多讨好讨好我,看我会不会大发慈悲干脆就 去了新加坡,再也不回台北烦你!”水月没有将身体转过来,语气中充满笑意。 “去就去吧,都随你啦……不过结婚要记得回来哦。你不是说过,你的婚礼 无论如何都要在台北举行的吗?” “我国中时讲的耶,你都记得哦……拜托,你现在就已经想到我结婚的事啦?” “你以为你还小啊!”Tsutsu笑着绕到床的另一边,探头去看水月的脸, “你这种超级难侍候的大小姐,赶快嫁掉就省事了……你又不像我!” “你怎么了?!你终身不嫁啊?”水月也在笑,笑着躲闪。将身体往被窝里 缩。 “去你的!我还要好多事情要做呢!哪能随随便便就做那种坐在家里的女人 啊?……再说,我这么聪明,那些只会看中人家家里有钱的虚伪男人休想靠近我! 至于讲真心的男人嘛,估计没有谁看上我吧!我又不会女孩子娇娇柔柔的那一套 ……” “那……你不结婚那我也不结婚啦……” “干嘛!你什么意思?”Tsutsu偏着脑袋很可爱地一笑,随即坐到床上,俯 下身将脸凑近水月。“……这也要我做牺牲啊?难道为了你的终生幸福,我就要 放弃我的自由随便找人嫁了?喂喂喂,这逻辑很不对头嘛……” “嗯……不要过来……”水月闪烁的眼神真的很腼腆。那边台灯的光线照在 床上已经极其微弱了,在她的脸上染上薄薄的光泽。 “天呢!不要讲得像被非礼一样好不好?”Tsutsu顽皮地说道,一下将距离 拉远,“是你今天非要睡在我家的哦!是不是从进了高中后就没有同睡过,你现 在很不习惯啊?奇怪了,爸妈都出国了以后,我们本应该为了彼此作伴而更多地 一起住啊,为什么反而就再没有同睡过呢?……好了,大小姐,那我就再牺牲一 下,我去睡客房啦!你快点睡吧!” Tsutsu说着就认真地站起来,帮水月将被子拉拉好。 “那因为我不是很敢……你的潜意识里也一样……”水月也止住笑,幽幽地 说道。 “啊?!……” “你不是教过我吗?许多事情,不是想逃,就可以不发生的。尤其与心情有 关的。” “你说的事情……”Tsutsu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水月。望着水月在 暗色中依然生动的脸、水雾隐隐的眸子,她突然觉得昏乱而平静。是的,怦怦心 跳与脸颊发热是昏乱,内心深处一直敏锐想不去触及的地方已明朗,正视后是平 静。“请相信我,我的心里也很了解。可是,有些事情在存在了以后就要有决定 的方式了……” 水月一时语塞。她觉得自己心跳紊乱,脸红耳热……有一种迫切要求却难以 表达的焦躁与狼狈…… “对不起,水月。” 她大惊。心在瞬时被切碎,泪水当场涌出。 Tsutsu猛地低下头,急促而心疼地说道:“不要哭好不好?我知道我不应该 把难题丢给你!……我知道我坏透了,竟然还想让你先说……对不起、对不起, 水月……我喜欢的人就是你,而且我喜欢的人我就要定了,不会找任何借口逃避 现实的……” 水月的泪流得更厉害了,却像小孩子般破涕为笑。她背对着Tsutsu,哽咽地 低声:“…… 大笨蛋,我还以为……你说‘对不起’是想回绝掉我呢……“ Tsutsu倒抽了一口气,拿出枕边的手巾递给水月。 水月擦干净脸,却依然没有转过头,语带哭音:“……你可以去你的客房睡 了。” “喂!……不要赌气了嘛,水月……你这样,我也会误会的哦,我会以为你 这是在回绝我哦,我也会大哭一场的噢!这是我的床,我要睡的……”Tsutsu在 床沿坐下,然后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从背后抱住水月。 水月的身体明显地一颤,仍然不肯将身子转过来。“Tsutsu!我最讨厌你了! 而且我讨厌的人我就要定了,不会找任何借口逃避现实的……” Tsutsu感到整个灵魂都被幸福溢满了。她兴奋地将水月抱得更紧:“不逃避 的人,就请正对着我吧!……” “不要!”水月轻轻挣扎,语气娇媚含笑。 “算了,就看在我牺牲这么大的份上……喂,要知道现在超级难侍候的你以 后就归我侍候了耶,这次真的是你不嫁我也不嫁了……因为,我就委屈一下,娶 你算了……你可不要再把背对着我了嘛……” 水月慢慢地将手往下移,握住了Tsutsu的抱在自己腰上的手。然后突然转过 身望着Tsutsu,嘴角含笑,目光闪亮而挑衅,“要娶我?……趁现在哦!” No.7. 两个人 阴天的下午。 窗帘被放下,房间里光线幽暗。 深情与暧昧的气息牢牢缠绵,不断磨合…… Tsutsu从背后贴紧水月的身体。 “……只有今年,放假了还留在台北……你不觉得很可疑吗?……”水月轻 轻地将垂下的发丝掠向耳后,微微侧过头笑道。 “爸妈都没有觉得可疑……你觉得你自己很……可疑……?”Tsutsu低下头 轻吻水月的耳垂,轻轻将覆在她身上的被单拉开。 水月模糊地轻颤,将身体翻转过来。任由Tsutsu辗转地吮吸自己的唇。…… 在亲吻的间隙,她轻轻吐出一句:“……你不怕我会冷吗?” “……暖气已开了很久了。就算你一丝不挂在房间里走动,也会觉得很热的。” Tsutsu宠爱地在她鼻尖轻轻一触。把自己身上的被单也扯掉。与她赤裸地相拥… … “啊……”水月微微喘息,眼神迷乱,面颊微微泛红,“你要做什么?……” 情不自禁用自己的躯体去迎合她,体内的潮欲躁热地蔓延开来…… “你说呢?……你会不知道?”Tsutsui 的双手轻轻抚触着怀里轻颤着的柔 嫩肌体,唇轻轻地覆上心爱女孩的胸口…… …… “……喂,可以起床了,乖!起床了啦……”Tsutsu双臂撑起,将水月锁在 自己身体下面。不停地在她耳边轻唤。 水月又将被单蒙住了自己的脸:“……你先出去啦!我要穿衣服了……” “喂……有那么夸张吗?”Tsutsu好笑地看着她,柔声逗她,“你喜欢被我 碰,却不喜欢被我看吗?有什么要紧嘛……” “哼……”水月将被单拉得更紧,她在Tsutsu面前撒娇已经到了一种境界了, “那么,拿我的衣服给我……” Tsutsu看着她娇柔的少女媚态,觉得有一种难言的困惑感。无奈地摇摇头, 转身把她衣服拿来放在床上:“可以起来穿了啦!好了,快点嘛……” 水月慢慢地从被单下探出头,微噘着嘴瞪了Tsutsu一眼,眼波流转。伸手拿 过内衣,坐起身开始穿戴。 Tsutsu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大色魔!”水月轻笑着侧过脸望她。 “什么啊?……”Tsutsu闻声干脆扑过去一把抱住她,吻住她的唇,逐渐加 深…… 水月低低地呻吟……一吻既终,乏力地伏在Tsutsu耳边说道:“Tsutsu…… 我有种感觉,好像全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 Tsutsu低头在她颈上印下一吻:“就是因为世界上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所 以我们要鼓起勇气……可是,在爱里面,永远只有两个人。” No.8. 抵触 “水月!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Tsutsu加快脚步,冲上去一把抓住她的 手臂,“你何必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水月用力挣开她的手,满眼激动的伤心:“你希望我怎样呢?你希望我什么 都不在乎,你觉得可能吗?!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最好我什么都不管你呢!?” “不是啊……”Tsutsu摇了摇头,仍然耐心地笑着哄她,“水月,我要你… …什么都管我啊,什么都把我管得好好的,只有你一个人有这个资格啊……” “你刚才在Party 上是不是也对那个女人说类似的花言巧语呢!”水月将脸 偏向一边。语带凝咽。 Tsutsu的笑容僵在唇边:“水月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有时候,吃醋也 好,占有欲强一些也好,都是因为感情……可是如果你蛮不讲理,像现在这样乱 说话,你不觉得你太不相信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吗?” 水月咬着嘴唇沉默不语。心底已经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而后悔。 “你所谓的‘那个女人’,我知道,她不关心Party 上的男孩却盯着我不放, 我跟你一样觉得她讨厌耶!我也怀疑她是不是LES ,可是那并不关我们的事啊! 别人要怎样就怎样好了,我又没兴趣搭理她!她粘着不放,我除了敷衍了事地聊 几句我还能怎样?……你不要说得好像我在同她勾搭一样!”Tsutsu清清楚楚地 望着她,说道。 “我看到她帮你盛汤的样子!我讨厌……别人对你做出那副样子!”水月深 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眼眶已经湿了,“你倒底……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Tsutsu的心一下子疼痛起来,贴近水月,轻轻拥住她的肩,温柔地低语: “喂……我明白的,我明白你怎么想。如果换了我,我也会生很大很大的气啊… …可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应酬和敷衍别人的必要,是不是?我只有在 自己最喜欢的人面前,才没有面具啊……真爱永远只有一个!你说的啊……” “嗯……还可以……”水月本来一肚子的气和哀怨刹时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忍不住面露羞涩的笑容,“勉勉强强……哄得还可以吧……” “对啊……”Tsutsu也笑了出来,紧紧地抱住水月,“我就知道,你虽然超 级难侍候,但还是对我最好了……” “喂……放手啊!”水月轻笑着挣扎,“这里还算是公共场合……” “嗯,快要到了……等你拿钥匙开门了……”Tsutsu顺势吻上她的唇。 “啊……不要啊,再、再等……1 分钟就好了行不行?” 到了水月的卧室。水月刚刚反手关上门,就被Tsutsu压制在墙上。她觉得自 己已经瘫软无力,喉咙干涩,眼神与Tsutsu的眼神相撞,立刻感到燥热难耐。 Tsutsu双手在她的身上温柔地一寸寸移动,渐渐加快速度,加重力道……嘴 唇也牢牢地锁住水月的唇,辗转缠绵地专注地深吻下去…… 水月感到自己的整个身心都被搅热了,好不容易找到喘息的空隙,轻轻地呻 吟:“不要再让我贴着墙壁好吗?……啊,Tsutsu……” 很快地,她和Tsutsu相拥着滚倒在床上。没有过多久就失去了衣料的摩擦, 用自己的身体去与对方相溶……尝试着把承诺和爱意用这一种方式表达…… 彼此的动作不自觉在温柔的基础上多了更多的挑逗,灵魂深处的天赋与深爱 对方的强烈想要付出同索取的欲望一起崩发…… Tsutsu轻轻地啮吻水月的耳垂,在她的耳旁喘息地低语:“我只爱你一个人, 我们永远…… 都不要相互抵触……“ 水月的眼角有一滴泪滑落……她轻轻地供起身体迎向Tsutsu,只喜欢Tsutsu 一个人和自己在一起……“Tsutsu……我只属于你,你也……只是我一个人的… …” 空气容纳了不停扩散的微温的悸动。 刹那间,连续几个小时纠缠在心底的慌乱,终于蒸发。 No.9. 秋天会下雪 拥有一个好朋友。生活会很愉快。 爱上了一个好朋友。生活总有慌乱般的心动。 爱上了这个好朋友,并且让她知道。生活是甜蜜与满足的载体。 Tsutsu和水月的日常生活都没有多大改变。 依然亲密无间。 只不过关系牵引着心态,有着不可思议的转换。 从来不知道,女孩子和女孩子可以这样地喜欢着对方。友情变成恋情,竟是 这样匪夷所思的体验。现在的世界,已难以让两个女孩子感到忧郁,更不会有所 谓的“罪恶感”。 如果在自己的心底,都否定了自己的爱,还有什么需要勇敢? 外表羸弱的水月,坦承而真实地面对这份感情。犹疑、惶惑、悲观、颓败… …那些与她相同经历的女孩子绝大多数都存在的情绪,她却没有。并觉得没有是 正常的。她的爱,像Tsutsu自己胸腔里跳动火热着的心脏,不会担心藏得不好。 Tsutsu每当想到这些,就感到真切的幸福。脑中闪过四个字:宿命恋人。 就像周末时同水月一起开车去海边。迎面是无垠的海洋,翻卷的海浪,微凉 的海风…… 却感受不到一丝威胁,感觉只有清新的甜味。 读国小时就学习的词语“心旷神怡”,怎么活到19岁才刚刚亲身体会呢? “水月,再过两个月我们去乌来好不好?” “落樱如雪。……” Tsutsu笑着翻身而上,温柔地把水月压制着,无法自控地笑意漾然:“水月 ……怎么会这样的?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讨我喜欢?……” “干嘛?你没眼光你就承认吧,我不会笑你的……你的眼光还不及这日光灯 的光呢……”水月顽皮地将脸侧向一边,“我的优点,多到你要用一辈子才可以 全部搜索到……” “说真的,其实我一直觉得,台湾的樱花也可以很美,尤其是乌来,只要时 节一到,不一定会逊于东京。……只不过中国人比不上日本人,那么把樱花欣赏 到骨子里罢了。日本艺术对美的诠释,极尽敏感和伤感,好像一触及到‘美’, 就一定要描绘出‘凄美’……” “反正呢!你只准看‘美’的!不准看什么‘凄美’的!我管你是不是文采 飞扬,反正不许你多愁善感!”水月又开始用横行霸道的口吻说话,眼神充满撒 娇的味道,一边用右手轻轻地触摸Tsutsu的嘴唇…… Tsutsu顺势吻她的手,好脾气地说道:“所以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们 去仔细看一看乌来的像雪一样飘舞的樱花……”忽然,恶作剧似地用舌尖轻舐了 一下水月的指尖。 水月被她突如其来的挑逗弄得无言以对。(这种情况,通常水月自己解释为, 这是因为“气得说不出话来”。) Tsutsu掠开自己额前的发丝,俯身下去将水月压得更紧,不由分说地吻住她 的嘴唇。…… 轻轻舔一下她的指尖都会脸红,那干脆货真价实地接吻算了……唇刚移开, 不给她嗔怪的机会,就抢先提问:“水月,如果可以让你随心情选择,不管自然 规律的,你喜欢什么季节下雪?……喂喂喂,别跟我讲什么五月雪、六月雪,你 不是游鸿明也不是窦娥冤,夏天下雪是最老土的浪漫噢……” “……放心,我既不老也不土!”水月嘟起嘴,又转开脸作思索状。 Tsutsu差一点又要吻上去,谁知水月没过2 秒钟就开口说了。 “秋天咯。” “为什么啊?”Tsutsu傻傻地笑,因为自己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台北的秋天本来就是美得很幽暗。颜色忧郁却不觉得压抑的天空、清晨和 黄昏弥漫的淡淡水雾、凋零的花瓣还有飞舞的枯叶……如果再出现漫天晶莹的细 雪,在空气中缓缓降落……我觉得置身于这样的空间,不管是走在大街接触着这 样的雪,还是坐在家中望着窗外的雪,都是感觉好好的……”水月说得很认真。 声音清甜婉转。 Tsutsu痴痴地凝望着水月的双眸,像在研究为何灵犀相通,口中故意胡言乱 语:“你的眼睛好纯哦……看上去纯度极高呢……” “是我的眼睛耶,又不是白酒!……Tsutsu最坏了,你心里明明很惊喜的, 不是吗?不要装了啦……都说了我有优点的嘛!我跟你是你的最大幸福啦……” 水月含笑的目光闪动着慧黠,伸出双手捧住Tsutsu的脸。 Tsutsu竟腼腆地一笑,微微一低头,算是默认。 水月捕捉到Tsutsu刹那间的柔媚,感到难以自制的兴奋……其实,很喜欢看 到Tsutsu不自觉流露出的女孩子气,可爱极了……连自己都不了解的、猛然涌上 的奇妙感觉,让水月不假思索地大胆拥住Tsutsu,翻身将她压倒在床上。 Tsutsu一惊,睁大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种灼烧般的颤栗窜起。 水月的嘴唇已经占据了她的。专注而攻占欲强烈。 她的心中瞬间激荡开一片温柔的酸楚感受,慢慢地、慢慢地合上眼睛,配合 水月如潮涌般的热情。 No.10.角色 周日。 清晨。 水月张开眼睛时,Tsutsu已经不在身边。 她缓缓地转动视线,发出低低地叹息。空气里仿佛有需要适应的空白。 回想昨晚。 Tsutsu藏在阴影中的侧脸。 她清楚地看到Tsutsu身体在微微颤栗。 于是她扑过去吻她的嘴唇。然后她发觉Tsutsu不再发抖了。只是全身虚软。 有多久不曾看到Tsutsu的忧郁了?她脑中闪过灰色的片断画面:Tsutsu抱着 膝坐在角落里,脸埋在臂弯中,隔几秒钟就会有微微的瑟缩;Tsutsu倚着栏杆, 眼睛注视着苍茫灰暗的夜空,身体渐渐地向前倾,仿佛可以脱离阳台朝夜空飞去; Tsutsu坐在书桌前对着一张白纸久久地凝视,手中握着一支铅笔,跃跃欲试却始 终不敢落到纸上,似乎写下什么就将永不能抹去似的;Tsutsu面对亲人朋友或者 陌生的心理医生,都是安静地端坐,无声地弥漫着高贵而忧伤的气息,当别人发 问,她就简单有礼地作答,当别人议论她的情况,在她脸上找不出一丝丝在聆听 的证据,却可以看到她在许久许久以后,眼珠上蒙起一层水雾…… 水月用力地甩甩头。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甩不掉那些记忆。也许……在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Tsutsu的气质征服了。 那时候Tsutsu的自闭症,被医生说来,有一半是被水月治好的。 稚龄的自己在当时就感觉到了Tsutsu骨子里的孤单惶恐。觉得Tsutsu喜欢思 考,却不知道思想是可以与别人交流的;觉得Tsutsu想要拥抱夜空,是因为幻想 可以换一个不寂寞的世界继续生存;觉得Tsutsu其实很适合在纸上写写画画些什 么,只不过她不敢、她怕万一写得不好就无法挽回了;觉得Tsutsu虽然会清楚地 说话,可是比其它自闭的小孩更悲观,因为她所说的每一句,都为了隐形她自己 真正的语言…… 还记得当时自己的眼光,看出去的Tsutsu像漫画中忧郁美貌的人物,不分男 女。分不出男女……自己对Tsutsu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我叫水月。我们 做朋友,以后在一起玩好吗?不过你要答应我哦,你做男孩子。” 好傻好傻。那句话讲完后,我听到我的爸妈、Tsutsu的爸妈都开怀地笑了起 来。说我好可爱。可爱吗?我吗?当时我真是觉得,做男孩还是做女孩,是Tsutsu 自己的事啊,为什么不能自己决定呢? 想到这里,水月不自禁露出一丝微笑。随时又忧虑起来。 可是…… 昨晚看到Tsutsu坐在床上,眼睛望着外面阳台的表情。莫名感到熟悉和惊惧: 那是多年以前Tsutsu落寞无助的气息啊…… 怎么可能,她的自闭已经痊愈了7 年……在她已经19岁的今日、在她方方面 面完美的今日、在她和自己相爱了的今日……难道她还会忧郁吗? 难道,是自己的问题吗?是我,让Tsutsu感到爱情的压抑和狭隘吗?她会再 把自己关起来吗?今天是她陪国外回来的朋友去日月潭游玩的日子。可是现在她 已经走了。竟然不告而别……她和我之间,真的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吗? 水月感到整颗心焦灼而悲伤起来。 起床。 吃过早餐。 听王妈说,今天凌晨4 点半Tsutsu就已经离开了。 她心烦意乱。 回到卧室。走到书桌前。 竟然看到Tsutsu的手机放在桌上没有带走。 不会是……不想让自己打电话烦她吧? 水月一阵心酸。无意识地拿起,打开暗银色的外套抽出手机,忽然看到手机 套里夹着一张纸条,随着手机被抽出也一起掉了出来。 展开一看:“水月,我喜欢你,随便你是男是女,不管你多难侍候。” 水月愣愣地望着。这一刻,感动也是一种疼痛。 她忍不住浅浅一笑。眼泪掉落。直觉跃然心上。 很快地拉开书桌中间的抽屉。Tsutsu写到一半的笔记本放在表面。翻开第一 页,里面夹着一张纸条:“水月,我们之间的感情一定要是爱情,只有这样才可 以永远在一起。” 情侣杯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水月,心情有悲有喜,可是都只会让我更爱你。” MD机的袋子里夹着一张纸条:“水月,不管我年幼时,还是现在,或者等到 将来老迈了,能够救我的永远只有你一个。” 沙发上的巨型玩具熊怀里抱着一张纸条:“水月,只要是你,我心中一切一 切的事情都可以告诉你。” …… 眼泪真的会笑。 有一种想飞到Tsutsu面前的冲动。 水月满房间地找寻,Tsutsu留下的痕迹。 基本上没有漏网的了……忽然又想起一个地方,她几乎是飞奔到床边,掀起 昨夜自己睡的那个枕头。 枕下的纸条上写着:“水月,你知道吗?我也爱你,像平凡的爱情,像一个 女人爱着自己恋人一样爱着你。” No.11.我是你的女孩 Tsutsu去日月潭的第7 天。应该是今晚要回台北。 晚上11点多了。Tsutsu都没有出现。也没有打一个电话过来。 水月忍不住拨了Tsutsu家的电话。“喂……李妈啊?是水月啦。小姐她有没 有打电话回来?……没有吗?噢,如果她到家,叫她先给我电话,就这样。再见。 ……” 她很担忧。心底有淡淡的忧愁不断扩散。 她第一次品尝找不到Tsutsu时的苦涩。感到世界那么大,却不知想要的人此 刻在哪个角落,如此的迷茫和怅惘。 想起自己一贯的任性和独占欲:只要Tsutsu和自己独处时,就不许她开着手 机。无论在何时在何地,无论约会是一夜或是一个月,无论是多么重要的朋友有 多么紧急的事情找Tsutsu,一律都是零。一直都是的。 只要水月提出一句,就可以让任何人都无法联系到Tsutsu. 水月可以做到, 让绝对讨人喜欢的Tsutsu每个约会都必须提前一周预约,并且约会内容她都一清 二楚。她从不觉得这样做有何不对。她从不认为除她之外的任何人,找Tsutsu会 有什么非找不可的急事。 她要求Tsutsu做到的一切,她自己也愉快地遵守着。她觉得,这才是完美的 相恋。 Tsutsu除了会嘲笑她太霸权主义,从未真的责备过她的过分行为。 Tsutsu永远只会宠爱着她的一切,把她的身心、她的爱情、她的肆意任性都 一起揽在怀里,把她的烦恼和眼泪一一吻去。 可是现在的她,感到后悔。 她希望Tsutsu可以不必那么地理解她、包容她;她希望Tsutsu可以在磨合的 过程中也稍稍惩罚她;她希望Tsutsu可以生气地大声告诉她,她有多么妄为、多 么乖张、多么自私、仰仗着自己的真爱而任意漠视其他的需要Tsutsu的人…… 她希望……在此刻可以有人告诉她,她的Tsutsu在哪里?……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找不到Tsutsu. 她讨厌这种凄苦的滋味。 她想,等到Tsutsu回来,她会立刻扑到她怀里大哭一场,告诉她自己有多么 担心她,告诉她今后可以换自己来宠爱她,告诉她自己已明白了要怎样爱自己所 爱的人,告诉她以后再也不让她感到自己“难侍候”了,告诉她自己也是像一个 女人爱着自己恋人一样的爱着她,告诉她自己是属于她的…… 水月擦干眼泪。觉得心乱如麻得又闷又痛。 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转来转去。 水月强迫自己冷静。要冷静地等待下去。 她走进书房。想找本书来看,或者找张唱片听也可以。 忽然想起,还是打开电脑上网好了。 坐到电脑台前。 刚进入系统,Messenger 就提示有未读新邮件1 封。 水月打开Outlook.点击新邮件。发送邮件的时间是今天上午8 点15分。 虽然是陌生的地址,可是仍她一瞬间屏住呼吸。 标题:“我是Tsutsu……” 正文:“水月,我好想你。今晚就会回来了。我在旅馆里晚上一点也睡不着, 只是想你只是想你……我知道自己常常会莫明其妙露出忧郁的表情,可是我知道 只要有你在,我就会从心底里笑出来。像小时候一样,只要有你在身边,只要感 觉到你的心里有我,我什么都可以痊愈。现在想想真是讨厌极了,没有你烦我, 我竟然想你想得快要哭……唉,不管了,今天回来我要好好修理你,让你知道我 有多么多么需要你,让你可以放心…… 啊,差点忘了重点,其实昨晚我睡不着,就借旅馆的PC做了一个动画…… (现在连旅馆的PC里也装有3D-MAX哦,好先进喔。^0^ )如果你看了喜欢的话, 今晚要奖励我!!“ 附件:“秋季雪” 又想哭了。水月咬了咬嘴唇,觉得自己好没用。 如果没有Tsutsu的爱,也许自己真的会活不下去…… 好想立刻见到她、立刻抱紧她…… 可是,为什么她直到现在还没有打电话过来呢? 倒底……她倒底在哪里呢!?水月心痛着,疯狂地期待。颤抖着手轻点鼠标。 保存附件至硬盘。然后打开。 荧光屏上,整个桌面在刹那间改变。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立体画面中的光线幽雅而温馨。两边的树木秋意正浓,片片红叶飘飘而坠, 长长的街道铺满枯叶,商店霓虹温暖闪烁。行人一对对地悠然步行,轻松写意。 暗蓝色的夜空挂着一颗闪光的北极星。到处都是细细的、晶莹剔透的小雪纷纷扬 扬,缓慢而自由地缤纷在整个空间里。慢慢地,画面上隐隐浮现出一行流光溢彩 的优美字体:我是你的女孩…… 水月觉得整颗心都被泪水淹没,触痛。 思念疯狂地奔流。 “Tsutsu……也许秋天永远不会下雪,也许女孩子爱上女孩子永远不被认同, 可是我喜欢你为我做的‘秋季雪’,可是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可是,你为什 么还不回来?” No.12.一辈子 水月对着电脑荧屏,一遍遍反复地看“秋季雪”。 电脑台上的电话爆发出一阵疾呼。 她起身抓起电话:“Tsutsu!……” 随即她立刻住了口。 脸孔刹时变得雪白。 咬紧嘴唇,咬到渗出血丝。 眼泪瞬间沸腾地挣扎…… 她静静地听。仔细地、耐心地听着每一个字。 她知道。她要无微不至。 放下电话。 她很快地再度拿起电话。 眼泪在崩溃边缘流连。 她没有发觉。 如果早一天预知,她自己也不会相信,这一刻成熟坚忍的少女可以是自己。 “伯母吗?我是水月。请你和伯父尽一切可能立即回台北。……Tsutsu她, 现在在台北综合医院。我也是刚刚得知……是的,她在日月潭时遇到了意外,具 体的等你们回来再说好吗?请你不要哭……立刻通知伯父,赶快回来。因为,医 生说,……她已经失忆了。 是的,我会照顾她,是永远的照顾……不能再多说了,我现在就要去医院。 Bye ……“ 她闭上眼睛。眼泪终于混着透彻心扉的痛楚流落。 她没有一秒钟的停顿,立刻冲了出去。不管此刻的躯体感到何等无力。 甩上房门的那刻,重重的声响。 震碎了心底残存的最后一丝不真实感。 想起Tsutsu带着宠爱微笑的脸庞。想起Tsutsu片刻小孩子般的忧郁无助表情。 想起Tsutsu的温暖和承诺。想起Tsutsu充满可爱心思的“秋季雪”。想起Tsutsu 从未变过的可靠气息……水月甩了甩头发,快步地奔下楼。眼底除了泪水,剩下 的是坚决与自信。 有一股温柔坚韧的力量与勇气在每根血管里新生、奔涌…… “这一次可不可以……换我来保护你?你说过只要我来救你,那就让我来守 护你、唤醒你、拥紧你!只要你和我一样觉得可以……你一直一直都是那么听我 的话的,这一次也是,我不许你忘记,绝对不许!……你怎能失忆?我愿意让给 你任性的权利,可是顶多100 年而已,在我们的有生之年,你一定要恢复过来… …要知道,我一直相信,能一起走完这一生,才有资格祈求来生再继续……直到 永远……” 如果一切是梦,会碎、会惊醒。 如果一切是游戏,应该要终结。 可是这一切是爱情,不管是自私、是禁忌、是宿命,……是两颗心,是一辈 子。 “你知道吗?……我在等你,等你完全想起我、我们、我们的爱情……” “你知道吗?……我在等你,等你帮我想起你、我们、我们的约定……” ——END—— 2001/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