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暴走的情欲 凌晨4 点,聂梓涵一夜未眠。不是因为身体高烧,而是心理煎熬。 他怀抱着范晓鸥,睡梦中的小人儿显得极不安稳,纤臂露在羊绒被子外,不时 来回乱晃,修长的秀眉紧紧拧在一起,似乎在做着什么噩梦。 “不……别抢我的……”范晓鸥在梦里低低惊叫着,手下意识地朝空中攥去, 抓住的却只有空气,她惊恐地翻了翻身子,盖着的被子已经褪下一大截。 聂梓涵叹口气,伸出手握住了范晓鸥的手,她的手犹如她的脚一样冰凉,即使 捂了一个晚上也暖和不过来。他让她的头枕在自己手臂上,抱紧她,替她盖好被子。 不用跑到她的梦境中去看,他也知道她做的是噩梦,而且可能是有关于以前的 噩梦,那也许是她心中永远都摆脱不了的梦魇。 在这之前,聂梓涵没有想到年少的自己骗取区区一套邮票竟会有这么大的连锁 效应,如今看到范晓鸥这副模样,让他本来就有些愧疚的心更加无法释然。 有些错误一旦犯下,便永远没有更改的机会。这下该怎么办呢?向她道歉?归 还邮票?还是请求她的原谅?聂梓涵起身抽烟,看着睡梦中的范晓鸥,第一次和女 人上床无关情/ 欲,有的只是歉疚和不安。 可是,她会原谅他么?他吐出一口烟,英俊的脸上阴郁沉积,方才范晓鸥说过 的话还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若是他向她坦白的话,最严重的后果就是直接造成她和 他的决裂。不知道为什么,他真心地不希望有那样的情况出现。 他会好好补偿她的,尽他的所能。聂梓涵在天快亮的时候,抽完了烟盒里的最 后一支烟,也做出了他慎重而认真的决定。 也许是压抑已久的积郁得到了释放,重新入睡后的范晓鸥睡得很沉,也很甜。 清醒过后的她从床上起来,身上的衣服原封不动,她的心里泛起一股甜蜜。看看外 面的日头,已经将近中午,匆忙间穿衣出去,却看到聂梓涵在指挥着明显是家具厂 家的工人在搬运家具。 “咦?”蓬头垢面的范晓鸥连忙退回到了卧室内,却有些不解为什么聂梓涵会 在另外一间房安置床铺,但想想可能他是想弄一间客房吧。等外面的喧嚣静止了, 她才走出去,聂梓涵正好送工人出去,返身关门,看到她,他微微愣怔了一下,说 :“你起来了?” “嗯,”范晓鸥环顾四周,轻声说:“你买新家具啦?” 聂梓涵点点头,说:“这套房有点空了,书房和客房都还没整理,我想布置一 下平时也能用用。”范晓鸥点头赞同。 聂梓涵看了看她,说:“你去洗漱吧,对了,等我有空就带你去人民大学看看。” “真的么?”范晓鸥听了眼睛一亮,但随之又黯淡了下来:“还不一定能考上 呢。” “没事,不管能不能考上,我都会让你圆了大学梦,”聂梓涵轻描淡写地说道。 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把手中的一把钥匙递给范晓鸥,说:“这是客房的钥匙, 以后你尽管在这里住下,需要添置什么东西你就用我的卡刷。” 范晓鸥有些迟疑地接过钥匙,心想不是已经和他住在一起了么,那让她搬到客 房里是什么意思啊。她在微微发怔,聂梓涵已经转身走到书房里去了。 范晓鸥把客房的钥匙放进了自己兜里,凝视着聂梓涵的身影,她的心里突然泛 起了一股难言的滋味,本来听到可以去参观人大校园的雀跃心情因为这个小小的插 曲而大打折扣。 聂梓涵没有食言,在忙碌的工作间隙,抽空如约带着范晓鸥去了人大。范晓鸥 看到校园内的林荫道上铺满美不胜收的金黄色树叶,她立刻兴奋地踩上去,脚底下 的叶子在咯吱吱响着,聂梓涵跟在她身后,两人在铺满红叶和银杏叶的林荫道上漫 步。 范晓鸥像个孩子一般高兴,爸爸妈妈曾经跟她描述过的美景之一竟在这里看到 了,让她在心里赞叹大自然的奇妙。聂梓涵从小在北方长大,自然对这样的景色视 若无睹,并没觉得怎么稀奇的,不过他跟在范晓鸥的身后,任由她欢闹。 聂梓涵带着范晓鸥找到了成教部的教导主任,查清了范晓鸥的成绩,知道范晓 鸥的成绩已经达标,可以被录取,范晓鸥开心得几乎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表达自己 的兴奋心情。 其实即使她不被录取,聂梓涵也有本事让她上别的大学,只是他不动声色,她 便浑然不知。不过范晓鸥看着高高在上的名校教导主任对聂梓涵毕恭毕敬的态度, 突然联想起芳姐曾经说过聂梓涵的背景很雄厚,心里这才有点相信这是个事实。 不过他有没有背景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路上一直有他陪伴。 事情办妥后,当他们准备离开校园行走在湖边的时候,意外迎来了那年冬天的 第一场雪。漫天飞扬的雪花似花瓣在飘落,雪并不大,轻盈飘洒的雪花,只有薄薄 的一层,一会儿就融化了。但是对于从来没有见过雪的人来说,犹如是传来了冬天 的福音。 这下范晓鸥彻底放开了,她欢呼雀跃,和人大那些第一次来北方见到雪的南方 学生们一起尖叫,转圈,奔跑,甚至互相打起了雪战,玩得不亦乐乎。 聂梓涵站在这群疯狂的人群之外,并不参战,只是默默看着范晓鸥,看到她终 于露出了和她同龄人一样的灿烂笑容,他的眼底里也有微微的笑意。这样的她,才 是健康快乐的她,那些伤痛的往事最好一点都不要在她的记忆中出现,包括曾经的 他自己。 范晓鸥欢乐地跳跃,脸儿红扑扑的,自从父母离世之后,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如 此的幸福,她隔着很远看着高大出色的聂梓涵,他像是一棵挺拔的树,值得她的信 赖和依靠。范晓鸥明亮的瞳孔像是有热火在燃烧。她突然觉得她是那么的爱他。 她想,她永远都会像现在这样爱着聂梓涵,不惜用整个生命和青春来爱他,直 到世界的尽头。这一年,她十八岁。 青春的亮丽的暴走的十八岁。 北京的冬天向来是冷的,但是对于范晓鸥来说,却一点都不冷。心里头就像有 个温暖的火炭盆一样,暖烘烘的。因为心头有爱,所以她的眼睛都有了光彩,这种 光彩让她整个人都亮了起来,从内而外的美丽。 聂梓涵让她辞掉工作专心学习,因为上全日制的学只要3 年时间,而夜校则要 4 年后才能大专毕业。可是范晓鸥却反对了,没有工作她哪来的经济来源,她还要 吃饭交学费呢。 “反正你别想那么多了,”聂梓涵一双黑色的眸子盯着范晓鸥,“跟着我就好 了,我养得起你。”他淡然地说着,对于他来说,这些的确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的 文化公司早已经上了正轨,同样的不靠家里他也已经积攒下成功的资本了。 范晓鸥的脸红了,她的手还攥在聂梓涵温热的大手中,觉得自己的心怦怦乱跳。 这个下雪潮湿的天,却让她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她悄悄地看着聂梓涵,胸口的情意 满了上来,她猛然间激动得身体有点发颤,她突然很想对聂梓涵说:“我喜欢你, 聂梓涵,”但是聂梓涵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犹如一盆凉水浇下来,浇熄了她怯生生的 冲/ 动。 聂梓涵说:“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只要你有困难,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 一般不轻易承诺,承诺了就必定会做到。也不是随便谁都能轻易当上聂梓涵的妹妹 的。 “妹妹?”范晓鸥心里一个咯噔,眼睛里原本闪耀的亮光闪现了一下随之熄灭。 一股无法言喻的酸涩涌上了心头,将她所有要说的话都哽住。其实从聂梓涵让她搬 到客房里开始,她就感觉到了他不易察觉的疏离。为什么呢,难道她有哪些地方做 错了,或者说他对她有哪些地方看不惯么?他可以说出来,她都可以改的。 温暖明亮的炭火被冰凉的雪所覆盖,火苗熄灭了,范晓鸥听见自己没精打采地 回答着聂梓涵:“谢谢你,聂大哥。” “叫我梓涵哥吧,或者叫梓涵,”聂梓涵伸出手亲昵地揉揉范晓鸥的头发,他 没有告诉她,从那晚的同床共枕开始,他就做了这个决定。他的情史虽不多,但也 明白有时候爱情是靠不住的,唯有亲情才是永恒。他有他的生活圈子,太过复杂的 人际和关系网困住了他,注定他不能随心所欲选择更多。范晓鸥对他的情感他没有 迟钝得分不出来,可她还太稚嫩,不会接受一个太复杂的男人,他也不想让她深陷 进去。 爱情这个东西处理不好,连朋友都做不成,所以还是做亲人吧,这样他可以照 顾她很久,哪怕一辈子都行。 只是,一开始就以暧昧上床的开始,注定了这个身份的转换过程有点尴尬和困 难,但也没办法,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不是么,他也是为了她好。 雪越下越大了,范晓鸥突然觉得有些发冷,她瑟缩地贴近了聂梓涵,想汲取他 身上的温度,聂梓涵却拉着她的手,淡淡地说:“我们回去吧,这雪也没什么好看 的,以后你在北京年年都会看到,总有一天会腻歪的。” “我不会腻歪的,”范晓鸥在心里强烈反驳聂梓涵,“就像我天天看你,永远 也不会厌烦。”但心里头的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喉咙被伤感堵住,发不了 声。 十八岁的青春,总是一腔热血地认为自己的情感永远都不会变,而世界将被自 己所改变。 很久以后的某一个冬日傍晚,当混迹在喧闹人群中的范晓鸥疲惫地下班后,独 自麻木地步履匆匆从地铁口出来,皱着眉头踩着雪融化后的满地污渍,突然间就想 起了十八岁的某一个瞬间,她曾经发过的可笑誓言。 …… 范晓鸥坚持在开学的前夕才辞掉了工作,这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春天。 春寒料峭,聂梓涵用车送她去人民大学。范晓鸥坐在车里,依旧沉默。 虽然这些日子和聂梓涵朝夕相处,可范晓鸥却觉得和聂梓涵之间的距离好像越 来越远。 两人尽管同住在一起,但他住主卧,她住客房,除了必要的时段会碰面之外, 一般他们很少有交集。就连周末,聂梓涵也通常不在家里。在一次他手机关机她用 尽办法怎么也联络不上他之后,她才发现她对他根本一无所知,完全不了解他的生 活。这点可怜的认知让范晓鸥明白了自己在聂梓涵心中的位置。 但她没有催促他必须给她家里的地址和电话,也没有追问他的家底和背景,有 些事他愿意讲她就听,不愿意说她也不强求。其实她真的不应该要求太多,她住他 的,吃他的,用他的,她还要怎样?她甚至都想好了有一天聂梓涵和她翻脸时会对 她说的话。 那个促膝交谈的夜晚,那深情对望的眼神,那甜蜜辗转的拥吻,还有尽在不言 中的会意微笑,好像都是一场轻浮的梦,梦醒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聂梓涵对范晓鸥的照顾很周到,上学的各种手续都是他在办,直到送她到女生 宿舍,安置好床铺,他才离开。本来就惹人的聂梓涵遭到了很多女生的围观,范晓 鸥自然也得到了众多女生艳羡目光的包围。 “那个是你男朋友吧?很帅,很有钱啊!”范晓鸥的下铺毛毛同学看到了聂梓 涵驾着车离开,兴奋地对范晓鸥说。聂梓涵现在的事业应该做得不错,刚换了一辆 新车,奔驰G 级越野。范晓鸥只是牵起嘴角礼貌地笑笑,并不想讲太多。 一连好几天,聂梓涵都是这些新入学女生的话题对象,范晓鸥也成了众女生集 体羡慕的瞩目焦点。但范晓鸥却不想这样的关注,她只想躲起来,将卑微渺小的自 己藏起来,躲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彻底消失。因为这样,她的心就不会疼,像 那种针扎的隐隐刺痛。 此时正是她十九岁那年的春季,整个校园充满了春天的气息,同学们都在放肆 无忌惮地挥洒着热血的青春。校园里特别流行着一句话:“青春就是暴走的情/ 欲”。 青春之所以有如此多的故事,青春之所以有如此多的荒唐,青春之所以为青春, 其实都源自洋溢在每个健壮躯体内,无处发泄的滚热性/ 欲。所以,勇往直前,肆 无忌惮地发泄自己的满腔热血,不用考虑结果,只是狂热固执地坚持“不泄”。 永远坚/ 挺!这就是暴走青春的真谛。 但是范晓鸥却对火热的别样春天没有感觉,她麻木了。 不久之后,她从宿舍的姐妹们嘴里知晓了她所患的症状就叫做:青春期性冷淡。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