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人物素描系列--五叔其人 作者:酸枣小孩 五叔乃一介农夫,靠种田为生。不过他本人却可能不这样认为,因为在他的 心目中,种田是迫不得已的谋生手段,他宁愿别人把他当作专职的基督教会会员, 田里不见得每天都去,可教会却是他日日必去报到的地方。 五叔年轻的时候参加过村里办的手艺班,学会了做针线活,织毛衣,纳鞋底, 做衣服,样样精通。这在男人中应该算是一项特殊技能了。当初五婶就是冲这个 才嫁过来的。因为五婶做姑娘时手比较拙,不会做针线活。嫁过来后虽经五叔的 一再调教,仍是不见长进,惹得脾气暴躁的五叔常常拳脚相加,五婶虽然被打得 鼻青脸肿,伤痕累累,技艺却依然如故。后来还是耶酥他老人家救了她,因为五 叔加入了基督教,教义规定凡我主信徒均不得打人骂人。摊上了这么个拙媳妇, 五叔也只能继续保留这份手艺,免得全家人没有衣裳和鞋穿。 五叔以前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小学代课老师,虽然后来由于他动不动就打学生, 被学校辞退了,但他却从这段很光荣的经历中提炼出一种好的习惯,那就是着装 的整洁。不管啥时候,也不管去干啥,他总是穿得齐齐整整的,头发梳得溜溜滑, 去田里干农活也不例外。 说起干农活来,这很值得一提。五叔最拿手的庄稼活是锄草,且锄得很有个 性。地里的草不拘多少他是不会去管的,他只是很仔细地把露在地头外面的杂草 除掉,象刮自家脸上的胡子似的,剔除得干干净净。这是五叔的一绝,在自家田 地里做如此精致的“门面活”。 不管怎样吧,在这个太平时代,即使五叔如此地心不在焉,每年打的粮食还 是足够解决全家人的温饱问题的。有房子住不漏风雨,有衣服穿可祛风寒,有粮 食吃不受饥馁,然后有充足的时间可去教会侍奉我主耶酥,五叔本来是可以过得 如此惬意的,如果他没有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的话。 五叔有三个子女,两女一男。两个女儿都已出嫁,家里只剩下个小儿子,二 十七八了仍是光棍一个,整天介在五叔眼跟前晃来晃去。 说起五叔两个女儿的婚事来,这倒是村人们至今还津津乐道的“趣”事,也 是五叔落下的笑柄。 大女儿的亲事还是他这个当爹的给撮合的,这是五叔趁做“媒婆”的便利顺 手牵过来的姑爷。做媒也是五叔的一大专长,而且他做起媒来无论亲疏能蒙便蒙, 得骗便骗,严格按照这一行业的规则办事。一次他给大伯家的一个女儿说媒,也 是采用这个伎俩,幸亏后来被识破,这使得大伯母非常恼恨五叔,连自己的亲侄 女也敢蒙!后来五叔又给别人说一桩媒,说来说去,发现这个小伙子不错,不如 拉过来做自己的女婿,于是他便给自己的女儿做了一次“红娘”。小伙子在村子 里开着一家小理发店,五叔便让自己的女儿去跟小伙子学理发,乘机发展感情。 并积极敦促二人频频约会,而且要找没人的背地旮旯。其结果可想而知,大女儿 未婚先孕,挺着大肚子上的花轿。这还不算,女儿新婚的第二天早上,五叔又亲 自跑到女婿家(女婿与五叔同村),教女儿怎样叠被子。这又给村人的茶余饭后 增添了可乐的谈资。前面有车,后面有辙,二女儿出嫁的时候也是“大腹便便”。 那个时候人们的思想还处于“蒙昧不开化”状态,闺女没出嫁就怀上了孩子 是很丢人的事,所以五叔的两个女儿出阁时,族人嫌丢脸,都不愿搀新娘子。五 叔才不管那么多呢,心里还美滋滋的,觉得自己挺有本事,顺利地把两个女儿嫁 了出去。 轮到了小儿子,五叔却没辙,儿子不是女儿,他总不能拿着儿子送人吧,再 说即使他愿送,人家还不愿要呢。提起这个老儿子,也怪让人头疼的。脑子里少 根筋,说话办事总是欠点火侯,达不到正常人的标准。从小就让人费心,几次三 番地离家出走,一走就是三五个月,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好歹最终都又回来了。 而且爱喝个酒,每喝必醉,常常因喝醉酒误事,损失东西,自己的自行车不是摔 坏了,就是丢失了,有一次甚至把六婶家一万多元的拖拉机差点给弄丢了。他唯 一的优点就是乐于助人,很讲义气,可是他却常常因为这个优点被别人当傻子一 样地使唤,所以当称其为缺点更为合适。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却经常蓬头垢面,穿 衣服邋邋遢遢的,象个流浪汉,在这一点上完全没有继承他老爹的优良传统。这 也是他常常第一次相亲就被淘汰的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 不过,若是当初五叔不对儿子的婚事横加阻拦搞专权的话,现在也许已经抱 上孙子了。儿子虽然不济,胡乱找个老婆应该是没问题的。况且前几年还年轻, 坏名声还没有传扬开去。可五叔非要找个信仰耶酥的儿媳。于是父子俩较上了劲, 爹相中的儿子不愿意,儿子相中的老爹又否决。就这样折腾了几年,儿子的大好 光阴也过去了,还学会了酗酒。有人说五叔是怕娶媳妇儿花钱才不肯成全儿子好 事的,此说也备一考。现在农村娶个媳妇少说也得一两万,五叔每日里只知侍奉 “我主”,唱颂歌,哪有功夫挣钱给儿子成家呀。反正自己已有老婆,儿子娶不 上老婆怪他没本事,碍老子什么事。他也忘了他这老子的老婆是谁给娶的。 随着儿子的年龄渐渐地向“而立之年”逼近,五叔也有些心急了,也不敢挑 三拣四了,无论美丑巧拙,最后连离婚的也可以酌情考虑了,可是仍是没有哪家 的女子愿意嫁过来。五叔的名声早就臭了,儿子这几年也是“高音吹喇叭――名 声在外”,好端端的女儿家谁愿意找这样的婆家呢? 五叔所信仰的耶酥基督到现在也没有帮他实实在在的忙,倒是害得五叔的棉 花严重减产。事情是这样的,去年夏天天大旱,别人都在忙着给庄稼浇水,他却 说这是主在考验他的信徒,旱就旱吧不用去管。后来终于下了一场雨,五叔暗自 庆幸自己经住了主的考验,只可惜他的庄稼不如他那么坚强,虽然雨水挽救了它 们的生命,但长期干旱严重影响了它们的正常发育,减产是不可避免了。当然这 不能怪耶酥,他没有让五叔如此迷恋自己。况且全村那么多基督信徒,他们是一 边唱颂歌,一边过自己的正常生活的,没有一个像五叔这样已“虔诚”得已近乎 痴迷,他把他的人生希望都寄托在了“我主耶酥”身上。 眼看着就要绝后了,周围的亲戚们都急得火烧火燎的,可五叔的样子看上去 依然很平静,每日里吃过了饭便夹着《圣经》去教会,一路上还哼着歌。 耶酥基督也许忘了告诉他:一个失去了尊严和没有责任感的人,是没有资格 去谈什么信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