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亲戚 “大年初一头一天,过了初二是初三,小媳妇回娘家,想去看看”。这首儿时 的歌谣,是讲人们过年的程序的。过年的程序在全国几乎是惊人的一致,从腊月二 十三 祭 灶开始,每一天的日程都排得满满的,“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 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快杀鸡,二十八。贴花花,二十九,去灌酒,三十,贴 人,初一,撅着屁股作揖”,作罢揖之后,自然该走亲戚了。 首先要去 的,是姥娘舅家。哪个孩子的童年不是在姥娘舅家度过的?外婆的慈 爱善良,外公的亲疼模样,都是难以忘怀的儿时旧事,在大年初一给亲族长辈 拜过 年之后,是该到姥娘舅家走走了。过年是不兴空手到客人家去的,最低的标准,一 盒“果子”是要拿的。果子是用拌糖的面粉炸成的酥脆的糕点,有圆片状的“薄脆”, 有筷子般粗细的“兰花根”,还有染了红绿颜色的“气角”。家境富裕的,还要拿 个“礼条”,是一根长条状带肋巴的肥猪肉。当然,这享受礼条待遇的,一般只有 新婚女子的娘家才配,出手大方的,还要给亲娘带上“连方”,是有四根猪肋巴宽 度的猪肉。这样的大礼,年内就要提前送到娘家,称为“过礼”。到了姥娘舅家, 还能抓上五毛一块的压岁钱,年龄大的,能享受到几个盘子几个碗的待遇,其实也 不过是凉拌莲菜、麻辣豆腐一类的家常菜,喝上半斤八两的红薯干酒,再端上来四 个碗,有红烧的肥肉,有年内就准备好的炸莲菜、丸子、豆角,年龄小的,吃过一 顿饭,就要回家,俗语说,“外甥是舅家的狗,吃了就走”,一点也没有说错。 走罢姥娘舅家,就要去姑家、姨家。她们是享受不了“礼条”待遇的,只有一 盒“果子”,果子的包装,是用黄板纸糊成的长方形纸盒,比一块砖略大些,装上 薄脆、兰花根、气角,外边覆上一张印有鱼呀、花呀、吉祥语的红油光纸,用纸经 绳一捆,就可以上路了。在八十年代以前的几十年间,一盒果子成了必不可少的礼 品,虽然只要半斤粮票七八毛钱,但对于贫穷的农户,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是只 有过年时才购买的专供走亲戚用的奢侈品。哪些馋嘴的小孩子,对于层层包裹下的 果子,早已心向往之,暗中不知想过它多少回,大人不在家时偷偷解开看看闻闻它 的香甜气味也是常有的事,只是不敢亲口尝尝,怕禁不着诱惑,一口把它吃光。当 被委以走亲戚的重任,走到半路,有偷尝“禁果”的,有偷梁换柱用事先准备的红 薯干包到果盒里,也有一不做二不休把果子吃完,不去亲戚家,下午偷偷回家的。 哪些胆大的,将坷垃、砖头塞满果盒,再周武郑王地吃上一顿,反正亲戚家也不会 当面解开果盒,走后的骂声谁能听得见呢?如果不是重量有异,这果盒还真能蒙混 过关,因为舅家的果盒又送到了姨家,而姨家又把它送到了姑家,有细心人做过暗 记,发现自家送出去的果盒,在经过一个春节的旅行之后,又回到了自家手里。 如今,在城里已不大容易见到果盒了,即使走姥 娘舅家,也是成箱的鸡旦、水 果、饼干。随着生活的日渐富裕,小孩子玩掉包计的故事只成了回忆,这些小皇帝 们,对于饼干之类的食物已经吃腻了,怎么想出哪样的歪点子? 果盒里的糕点往往装不满,摇起来哗啦啦响,人们戏称它是“哗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