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 我在很久以前便已认识了眼前的这个人。他形貌清癯,只是脸色过于苍白了些, 身着一件白衣,虽然已经很旧了,却被洗的一尘不染。 他就像一个最最普通的教书先生,若不是特意留心,不会有人去仔细观察。 他每日都来我家的客栈,每日点的便是那么几样菜,着实单调的紧。好在住小 镇中的都是一些不问世事的闲散之人,既没人开口问过,他也理所当然的一直这样 下去。 他很少说话,常是边饮着杯中的酒边望着门外。我看见在他的腰间有枝洞箫, 碧绿的便如块美玉。它只是静静的摆放在那儿,就如他身体中的一部分。 我从未在他的眼神中见到过什么,或许他曾有过某些伤心的往事吧?但却隐藏 的很深,深的就连自己都无法触及。有些人就是如此,他们从不愿让旁人洞悉自己 的内心,宁愿所有的痛楚一个人去承受。我也是这样的。 我很想听听那洞箫发出的声音,应是很好听的吧? 此刻那箫声就在我的耳边缭绕,真的很好听。 那晚回去,我做了个梦。我梦见一个身穿白衣之人立在海边,手中拿着枝碧绿 的洞箫吹着一曲踏莎行。曲声伴着涛声在海天间回荡,直到最后越飘越远。依稀中 我似乎看到在那箫上浅浅地刻着两字,但又看不清楚。 (二) 我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教完书,我都会去镇上的那家小客栈里要上一壶酒, 一碗白饭,一碟花生,然后独自坐到繁星升起,月光泻地。遇到无月的夜晚,我就 会借着桌上微弱的灯光去看着门外婆娑的树影,它们静静地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就如那刻桌前的我。 有时遇上有风,那些树影便会在风中左右摇晃着,它们使我想起过去的每个月 明风清的夜晚,我坐在书斋的窗前,读着书,偶尔抬起头,心底就会涌起一种莫名 的感觉,接着在纸上写下一些东西。日后我常常笑着,笑那些岁月的无知,笑那些 自以为是的年华。 我每晚都会来到这家客栈,我从未想过教书也会这样疲惫,疲惫的厉害了肚中 饿的自然也快,一碗白饭很快便吃尽,即使是桌上没有任何佐饭的菜肴。 这时屋里的客人陆陆续续的离去,店中的那个女孩掌起油灯,我看着她在墙壁 上投下的影子,绰绰约约,好像儿时看过的纸影戏。 我一口一口的抿着杯中的酒,慢慢细数着碟中的花生,看着它们一点点地少下 去。这酒是很粗劣的那种,即便是小口抿着,口中仍有一股炙热的感觉。这种感觉 成片成片的蔓延到身体里,摆脱不掉,就像沉淀在我心底的那些岁月年华。 我不知为何我总不能将那些忘记,我已经抛弃了它们,可一切还是纠缠在一起, 甩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