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昆明在外人的眼中是四季如春,在昆明人的眼中还是四季分明。冬天的精灵红 嘴欧还未飞远,千万株樱花树在一缕春风的拂拭下,突如其来的把整个昆明粉饰成 浪漫之都。九八年的三月在我的记忆里被定格成永久的粉红色。 他每天接我下班,一起到翠湖边,樱花树下,一壶绿茶,夜深不舍归。随着樱 花的由盛至衰,他的一切也慢慢在我脑海里留下印痕。他的成长经历对我是如此遥 远,新奇。(很奇怪,他本性是个谎话连篇的人,可那些日子,他的言语基本属实)。 对他的成长经历了解越多,我就越来越心疼在我眼中是如此乖巧的小弟弟,而忘了 他是‘一哥’。 他出身在以‘大足石刻’闻名的大足县城郊的一个小村子里。他的父亲是一个 懒惰而且粗暴的酒鬼,母亲是一个只知劳作却不懂管家理财的女人。有一个患了骨 癌的亲弟弟(当时13岁,来年死了),和一个抱养的妹妹(年仅7岁)。全家的生活 来源只靠他母亲种菜卖钱,无论他母亲如何不分白天黑夜的辛苦,他家却从不曾宽 裕过,再加上他弟弟的病,他家已经负债累累。小时候的他过年只要能吃饱饭已经 很满足了。父亲的粗暴和教育无方令他12岁就离家出走,他能做什么?我到现在也 无法尊敬他的父亲,他愧为人父。 对他的怜惜让我忽略了他‘痞子’的另一面,我天真地以为他的本性是好的, 他是无奈生活所迫,他可以改好的。我和他讲了很多做人的道理,他也是极愿改好 的样子。我利用假日带着他参加一些朋友聚会,让他体会正常人的生活和温情。而 他乖巧的样子和彬彬有礼的谈吐,赢得了朋友们的众口称赞。谁都不曾把他和任何 暴力联想到一块。后来我妈妈也知道了我有一个特别要好的小弟弟。我却怕长辈们 会给他压力感,没有带他回父母家。 那天在翠湖边,夕阳映得整个世界都是那么色彩熠熠。他居然说‘明天肯定是 阴天。’我说‘不可能,火烧云第二天肯定是大晴天。’他说‘那咱俩打个赌。’ ‘赌什么?’‘输的人送对方一件礼物’‘那你肯定输定了,老姐虽不是上知天文 下懂地理,这一点小常识还是知道的。’‘不敢赌吗?’‘少用激将法,有什么企 图?’‘姐姐胆子真小,如果你真感觉你稳赢,为什么不敢赌呢?’我心里已然明 白他有东西要送给我,却怕我拒绝,故意如此。但对于他这份细心我还是有些感动。 ‘那不可以是太贵的东西哦,贵了老姐买不起的。’他满口答应‘贵了我也买不起’。 第二天自然是大晴天。不容我假装忘记,他满脸喜色地叹道:‘姐姐真是好命 哦,老天都帮你,我又要吃素两天了。’‘得了吧,你那瘦样子,老姐今天大发慈 悲,可怜可怜你,免礼了。’‘怎么可以呢!我说的话怎么可能不做数呢!你想要 我送你多好的,那可没门,谁让你弟弟穷呢!我买个十块钱以内的充个数就好了, 明天给你。’ 第二天,他却没有去接我下班,我故意拖延了半小时,还是不见他的影子,我 才慢慢地往家走。到家一直感觉莫名地烦躁,一个突然出现的念头让我惊讶:他居 然能左右我的情绪?那他在我心中的分量已经不轻。 电话铃声吓得发呆的我一时回不过神来。拿起电话,电话那头他欢快的声音传 来‘姐姐下来,我在楼下等你。’我懒懒的说‘你上来吧。’我忘了我还不曾让他 到过我的私人小屋。 当他站在门口带着惊叹的神色打量着我的陈设时,我才发现我又犯错了。在我 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渴望自由的我提出要搬出来自己住,(其实在父母家里我还更 自由,还可以带男同学,男同事回家吃饭,打牌)。妈妈顶不住我的死缠软磨。便 要我答应:不可以带任何男孩子到我的住处。我满口答应,两年来也不折不扣地做 到了。 很多异性朋友从参观过我住处的女同胞口中听说,里面如何如何有特色,却始 终无缘一见。为此还经常骂我不够朋友。他却不费吹灰之力进来了。我暗骂自己 ‘混球’。他已经在我的竹沙发上大大方方的坐下去,并从手提袋里拿出了一个包 装地特别精美的一尺见方的盒子。 ‘你肯定会喜欢的。’‘你以为你是谁?我肯定会喜欢?’看着他惊愕的样子, 我才反映过来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的是什么话。我为自己的失态脸红。‘姐姐是 不是因为今天我没有去接你生气了?’‘没有啊?哪里有?’‘没有就好。’他随 即解释着为何没去接我,又说了些什么我都不曾在意,只是恩恩啊啊的随口应付着。 一时间我发现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便问‘为什么不说话了?’‘姐姐有什么事?’ ‘没有啊’我矢口否认。他不说话盯着我。我继续狡辩‘可能今天工作太累了。’ 天,真白痴,我的工作岗位他比谁都清楚,这种谎都能说出来,大脑短路。他说 ‘姐姐累了就早点休息,我先走了。’‘把你的东西带走,我说过我不收贵重东西。’ ‘姐姐不喜欢可以扔了它,我送出去的东西不可能收回来。’‘你如果不带走它, 你就不要叫我姐。’他满是委屈和愤怒的和我对视了两分钟,(我突然发现他的眼 睫毛很长很长。我真的病了。)看我还是一脸倔强的样子,他一把抢过礼盒,转身 狂奔下楼。我慢慢地把门关上,瘫倒在地毯上,眼泪大滴大滴地开始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