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学不倦 连续几个周末,何飞周六日上午回家,晚饭前回到他和项磊租住的地方。何飞 从背包里取出各种各样的零食,扔给项磊。 项磊说:“你是不是疯了,女生才喜欢吃这些东西!” 何飞就笑呵呵地回道:“没错儿,这些本来就是我妈托我带给她儿媳妇儿的, 我出门前,我妈还特意把原味儿的酸奶换成了草莓味儿的,因为她老人家坚信,女 生更喜欢水果味儿的酸奶。这还有几个韭菜盒子呢,喏,还热着呢!我妈亲手煎的。” “你都跟你妈说什么了啊?”项磊哭笑不得。 “没说什么啊!他们总问我为什么不在家里住了,我就说我处了一对象,目前 正在热恋期,几个小时不见面儿,就想得心慌慌,然后我妈就长篇大论了一番,说 我不小了该懂得负点责任了之类的,嘿,叫我不要害了你……” “是叫你不要害了你媳妇儿吧?”项磊打断他。 “你不就是我媳妇儿吗?”何飞盘腿坐在他们的拼图地板上,仰起脖子,挑起 嘴角,眯着眼睛,对项磊说。 “靠!”项磊只是叫了一声,却好像没能找到反驳的余地。 何飞笑了笑说:“过来!” 项磊没动窝。 “听见没?过来!”何飞提高音量。 “干嘛啊?”项磊一边扭捏,一边走过去,在何飞身边坐下来。 何飞一把揽过项磊的脖子,揪了揪项磊的耳朵,——他总是这样,项磊习惯性 地别开了脑袋。 “晚饭吃什么?不会还是面条吧?”何飞说。 “答对了。不过没奖。” “操!我忍了!”何飞叫道。 项磊点了支烟,倒在地板上,何飞伸手去拿烟盒,空了。 项磊连着抽了两口,就把那支烟递给何飞。何飞看了看,并没有伸手去接,而 是看着项磊说:“你喂我试试。” 于是项磊就抽了一口烟,然后坐起来,扳过何飞的脑袋亲了过去。 何飞抽完这口烟,想了想,又从项磊手里把烟拿了过来,抽了一大口,然后鼓 着嘴巴“嗯嗯”地发出声音,点头示意项磊去接,项磊便又亲了过来。 何飞并没有像项磊那样,缓缓地吐出嘴巴里的烟,而是一口转给了项磊,所以 项磊被呛出了眼泪,一只手按在胸口咳了半天。项磊一边咳一边说:“我早该知道 你丫没安什么好心!”这时的何飞,只顾笑得满地打滚儿。 何飞想要学着主动去亲吻自己喜欢的人,并能从中找到乐趣,不知道,这算不 算? 事实上,何飞暗暗觉得,两个男人同居起来,总归还是没那么和谐。 比如那档子事儿吧,男女之间,一旦男的完事儿了,也就告一段落了,不像两 个男的来搞,没解决的那个,会像个讨零食吃的孩子,眼巴巴地瞅着解决完的那个。 那是在告诉你,搞同性恋的话,解决完一个并不算完。 何飞从来都算不上是一个好学生,项磊诲人不倦的言传身教,全是白搭。何飞 曾经试着照葫芦画瓢,结果刚刚摆好姿势,还没动真格儿的,就差点儿把晚饭给吐 出来。最后重任落到了双手上,何飞觉得就是打一天的篮球,也不至于能把手腕酸 到那种地步。 “操!还有没有更省事儿的?”何飞问项磊。 “有。”项磊说。 “那你不早说!”何飞如释重负。 然后,项磊就把何飞的身体翻转了过去。 何飞一惊:“你丫干什么?” 项磊回道:“你说呢?” “你丫傻了吧?”何飞在项磊脑门上轻拍一下,快速翻回身来。 总之,这件事,随着日子的推进,越发分明地成了何飞心中的一个结。何飞一 边觉得其实也没什么所谓,一边又不时地想着,该怎样去解开它。 关于那档子事儿,何飞一度猜想过的* 不离十,无论你曾经如何难以想象,一 旦发生一次,大致周期内,再发生第二次、第三次,此后都能习惯它。也许那并非 心理冲动支配的生理yu望,可是床上的那些事,好像有了条件反射,就够了。 他们躺在床上看人与自然。镜头里出现两头狮子* 的画面,赵忠祥的画外音, 正在讲解他们的发qing期。 何飞指着电视画面问项磊:“你说他们干这事儿,是出自人类为它们臆想过的 某种动物意识,还是仅仅出自本能,只为让自己爽呢?” 项磊扑地一声笑出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何飞,不知道怎么回答。 何飞接着说:“它们的本意,就是为了繁殖吗?我看未必。” 何飞的想法是,繁殖大概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确切说,那是一种结果,是动 物在成全躯体本能的过程中,不经意间获得的结果。人类最初,或许也大抵不过如 此,然后日益发达的文明,赋予了人类以繁殖为目标的主动意识。再后来,今天, 不少人认为繁殖应该作为一个人存在于世的必须,于是,男女之事比起男男或女女 之事来讲,才显得更加天经地义了。 如果不以繁殖为目的,男女之间隔着一层防护罩翻云覆雨,和两个男人或两个 女人之间相互解决本能需要这两种行为,相比之下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 没区别。何飞想。 “你脑袋里整天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项磊看着何飞说。 “操!你想知道吗?” 何飞都懒得下床了,直接把手里的烟捻在床边的书桌一角,然后爬到床尾,一 把攥住项磊的脚踝用力一拉,原本倚在床头的项磊就平躺在了床上。 何飞一边说着“现在就让你丫知道”,一边蛮横地压在了项磊身上。 石头剪刀布,何飞输了。 赖了好一会儿,项磊也不肯让步,于是何飞很不情愿地下楼去买青菜和面条。 何飞爬回六楼时,项磊正在接电话,他一边冲何飞笑,一边对着电话埋怨说: “你怎么不早说啊?等会儿这家伙肯定要抓狂了。” 项磊讲完电话,何飞问,谁打来的,项磊说,魏桐的男朋友请吃饭。 住在六楼,上来不想下去,下去不想上来,听到项磊这么说,再看他一脸幸灾 乐祸的笑,何飞真的抓狂了。 总算见到了魏桐的男朋友。 那人见到何飞和项磊,温和地笑了笑,那种温和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一个30 多岁的人才能把握好的境界。他有形的体貌特征和散发出来的无形气质,好像多少 有些不搭;他的身板高大壮实,微微有些富态,可他的眼神里,似乎堆满了忧郁的 颜色。 何飞想,如果他不是同性恋,——而且还是一个已经和女人结了婚的同性恋, 那么这样的一个男人,不该有这样的眼神。 “我朋友,张海强。”魏桐介绍完那人,又对张海强指了指何飞,顿了一下, 大概是把“项磊的朋友”这个头衔给生生咽到了肚子里,然后才说:“他就是何飞。” 张海强伸出手来,何飞象征性地握了一下。两人谁也没有客套出什么问候的话 来。 张海强搓搓手说:“还挺冷!我们去吃火锅吧!别在这儿傻站着了。” 吃饭时叫了啤酒,不过张海强并不像石卓那样懂得劝酒,只是不时地和项磊何 飞两人碰碰杯子,各自随意喝上几口。 他看上去也不善言谈,只是冷不丁会问几句学校的事罢了。 其实何飞很想问问他娶妻生子的感受,只是,自己也知道这问题实在冒昧,再 说,这样的一个闷葫芦,显然会被这样的问题尴尬。 何飞暗暗猜测,这个人眼神里的忧郁,很有可能跟他的婚姻和家庭脱不了干系。 有外遇的已婚男人就算再坦然,内心一定也会处于道德劣势的境地,更何况, 他的外遇还是一个小男生。何飞觉得,自己隐隐有些同情这个男人的处境了。 魏桐对何飞说,每次都是你们去我那里,今天我也想去你们那里参观一下,何 飞说没问题。于是饭后,四人一同去了何飞和项磊的小家。 他们看到卧室里的拼图地板后,像杨琳和张雯雯看到后一样,连连说着“真不 错”。魏桐拉住张海强的胳膊说,我们明天也铺上这个怎么样,张海强说,也好。 他们脱了鞋子进了卧室,席地而坐,何飞习惯性地开了CD。 有一段恰恰舞曲,魏桐拉起张海强,在项磊的拼图地板上光脚跳起来舞来,何 飞和项磊慌忙撤到了床的另一边。 魏桐的动作连贯流畅得好看,张海强则稍显笨拙。他们跳出来的版本,完全丢 掉了拉丁舞热情奔放的最核心特征,看上去柔情似水。 也许是因为换到了相对私密的环境,也许是因为那张海强根本不胜酒力,何飞 发现张海强渐渐放得开了,他微笑注视着魏桐的目光,深情得几乎有些放肆,好像 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何飞看到张海强那样的目光,忽然有些感动了。 何飞想到,自己很少这样注视过项磊,唯一的一次,大概就是发生在张雯雯不 请自来的那一天。更多时候,在何飞的潜意识里,项磊好像仍旧是他最好的兄弟, 而不是自己绝对意义上的爱人,只不过他们发生着兄弟之上的浓烈情感,身心随之 零距离了。 项磊似乎从来没有奢望过被这样来注视,为这,何飞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亏欠。 魏桐招呼项磊一起跳,项磊看上去已经被他们感染到了,没有扭捏就凑上前去。 他学得很快,刚开始舞步零碎,但很快就找到了感觉。 何飞其实也想去凑个热闹,可仔细一想四个男人一起跳舞的情景,心里觉得既 肉麻又好笑,所以只是走过去,把CD唱机调成了单曲循环,就又退到了一边。偶尔, 何飞会说:“项磊,你丫步子迈错啦,人魏桐迈的是左脚……” 魏桐和张海强离开以后,何飞缠着项磊教他。 试了几下,项磊看着何飞企鹅般笨拙的动作,总是忍不住笑得直喊肚子疼,何 飞也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具备这方面的天赋,不一会儿也就意兴阑珊了。 何飞换了节奏稍慢的音乐,走上前去搂住项磊的腰,一边学着张海强那种目光, 刻意注视着项磊,一边跟着音乐左右摇摆。项磊很快就被何飞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他别过脸去,把下巴放在了何飞的肩膀上。 何飞忽然觉得自己见人就学的心情着实有些可笑,忍不住就笑了出来,任凭项 磊怎么问,他都没办法为这种可笑找出合乎情理的解释。 项磊一定以为,何飞是在笑他,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羞愤地推开何飞, 兀自到卫生间里洗漱去了。 他真可爱。何飞看着项磊的背影,如是想。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