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边缘 作者:颜小刀 看见去年的街道边,一个小男孩偷钱。长镊子,稚气的脸。 似是空蒙中走来的足音,跫然。命运拧过那只手。他的脸上没有惶恐,习以 为常。他清楚命运里这样的下场,一切,习以为常。 飞散一朵枯花的瓣在我的窗台,萧瑟而沧桑。我临窗看见的过去里有一座监 牢,囚着,无知的孩子。谁放纵他?谁解救他?他,重复放纵灵魂,囚禁躯壳。 我看见他时,不知道有多远的距离,横着冷漠的行人。一排排的行人,匆匆而过 似银色的光线,冲刷他行动的姿态。 我梦见那张脸,那是黑色的影子上不明显的一片死灰。有黑白照片的真切, 有黑白照片的忧伤。他吸着白色的纸烟,悠悠吐纳淡蓝的云雾,消隐他的青春。 他融合在一堆影子里。这堆影子与他一样,或更大,或更小。岁月的嘴脸依 然,吸着白色的纸烟。 那年的色调中交织腐烂的气味。飞鸟的翎羽把风带走,丢下惊恐的眼神。车 声里,爆破,爆破,背起呼啸的警笛,把飞鸟击毙。而伸出去的手,十八岁。 干净了,干净了。干净了记忆,干净了反思。无所谓的那张脸孔依旧藏于夜 夜梦里。我的窗台,有飞鸟遗留的粪。一片黑。黑里,混着一片白。于是,我走 出去。沿着窗帘背后的破碎虚空,踏进俗世猎猎鼓动的袍。那些旧梦的影子,我 随它经过当年。有沉沉的心脏搏动黑的血,浸泡在不死的皮囊里。我发现他的影 子,一串一串,顶着风,在行动。 为什么?我是哑巴。当他窃我的钱未遂,我就变成了哑巴。我的声音哪里去 了?我的声音,在自已的五脏间消磨,消化。后来,他渐行渐远,去了他要去的 地方。 这是罪恶,谁产生这罪恶?父亲?母亲?熟人?陌生人?我问向灯火辉煌的 梦魇,梦魇告诉我,是他,是她…… 罪恶的渊薮里堆积着童年,童年就此一片朦胧。大地在沉睡。我走向边缘, 寻找边缘的伤口。他和她,都开始在那里。世界的眼睑撕裂了地平线。拉出血淋 淋的伤。一声声婴儿的啼哭从此处传来。 这不是我要的边缘。朝阳的升起意味着新生命的开始,新生命大大咧咧喝大 地的母乳,直到无乳可喝。我走向大地的乳房,发现它已下垂和干瘪,新生命早 已为生存而奔向四面八方。前方是平原,是山脉,是溪流,是大海。但这么多的 生命,像蚂蚁一样拥挤,总有一部分生命被身边的同类挤向了山崖。 我跟随去向悬崖的身体。是了!这是罪恶的边缘!谁带他来到这里?没有谁。 有路,自然有人去走,不管是大道还是山崖。我看见一队队生命攀爬着,从崖上 高高地坠落,雨点一般,摔在下面的草地上啪啪作响,血染在血痂上,飞溅不止。 原来,是命运选择了我们,而不是我们选择了命运。当梦从天顶裂开,我看 见的是我的天花板,我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