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我惊慌失措的向后躲去,他却顺势压了过来,两个人滚落在了榻榻米上。他脸 颊上的一滴血滴落下来,正好掉落在我的眼角,顺着脸颊形状蜿蜒成一道血线,让 我心痛到无以复加。 “杨毅,你放开我,别这样!”我叫道。 或许是我们闹出的动静太大,外面的服务员小姐推门问道:“先生……” “滚出去!”杨毅抬头,对着门口吼道。 声音震得我愣在原地,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那个小服务员立刻退了 出去,顺便将包房的门給关的严严实实。 “杨毅你冷静点儿!”我慌张的毫无形象的向后爬去,想要脱离他的魔爪。 他却猛的钳住我的双脚,将我的身体往他的身边一扯,顺势用腿固定住我的腿, 坚硬的膝盖抵住我大腿的软肉上,疼的我眼泪直往外冒。 慌乱中,我双手胡乱的抓起一个硬物,想要往他头上砸去。就在我举起的那个 东西的时候,震动和电话铃声猛的同时响起,吓了我一跳。他似乎也有那么一瞬间 的愣住,眼神中有那么一丝的迷茫,深深的看着我,流溢出忧伤而绝望的光。我这 才发现,我刚才胡乱抓到的东西是我的手机。 “杨毅,你冷静一下。”我连忙伸出一只胳膊挡在他的面前,惊慌失措的看着 他。 他似有些举棋不定,还坐在我的身上,双腿紧紧的压着我的腿。我不敢剧烈的 反抗,生怕再次激怒到他,只得就着这个姿势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边是一阵压抑的沉默,之后,张蠡的深沉暗哑的声音传来:“苏,她去 了……” 我如遭电击的愣在原地,电话从手边脱落,落在榻榻米上,发出一声闷响。 泪水就那么不经意间的落下,没有任何预兆和原因。我以为,左非烟不过是我 人生中的一个一带而过的过客,可是,现在这猛然间滑落的泪水证明了每个曾出现 在你的生命的人,早就给这条轨迹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 …… 看到我落泪,对面的男人终于开始慌乱起来,手忙脚乱的从我身上爬下来,伸 手拉起我,轻轻捧着我的脸,有些紧张说道:“对不起,念锦,对不起……我不是 有意的。” “杨毅……非烟姐她……走了……”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模糊了他的样子和他 身后的背景。模糊了整个世界。 他终于叹了一口气,将我搂进怀里。 左非烟的遗体是在西班牙举行的火化仪式,她临终前要求将自己的骨灰带回中 国安葬。葬礼于老板大人给我打电话之后的第三天,在京郊的公墓举行。那天,一 直干旱着的北京春天,终于下了一场软绵绵的细雨,像是非烟带给这个城市的一丝 春意。 那天,楚江南拉着我的手,从出门开始,就没有放开过。 那天,是我五年后,第一次再见到老板大人,他站在非烟的墓地旁边,眼神中 有着一丝迷茫,像是一片熄灭了火焰的灰烬。 那天,杨毅站在不远处,隔着人群,安静的看着我。许久许久…… 有种说不出的彻骨的冷,盖棺之后,我久久的站在她的碑前,看着墓碑上那张 笑颜如花般的脸,这一瞬间,她终于将她的所有青春,笑容永远的留在这里。 时间就此定格,于她! 江南半跪在她的墓前,轻扶着她冰冷的石碑,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这是我第 二次看他哭泣。他的另一只手始终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越抓越紧,就连一秒钟都不 愿放开。 我轻轻的抚摸着他微微抽搐的后背,无言以对。 张蠡走过来,看到我,终于浮上一抹无力的笑意,我上前一步,紧紧的搂住他。 他也用力的抱住我。 “节哀顺变。”我说道。 “我在就有心理准备了,她能坚持五年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他放开我,淡淡 的说道。看着没有多少悲伤的痕迹,似乎是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非烟姐因为有了你才能有多这几年时间去游历世界。是你给了她这几年的生 命。” “苏……”他说道,郑重其事的。 “回到江南的身边吧。人生,其实很短的。”他说完,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像 他曾经习惯性的经常那样做的,俯身在我的额角轻轻印上一个吻,然后转身离去。 从非烟的葬礼上出来,江南接到一个公司的紧急电话。我示意他安心,说可以 搭顾先生的车子回去。他再三嘱咐了他大哥一定要将我送回市里,弄得顾先生一脸 无奈的对我笑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江南这么紧张过一样东西。看来,什么都会 改变,江南都不可避免的长大了。” 第一次听见顾先生在我面前说笑话,我“噗呲——”的笑出声,刚才悲伤的气 氛也缓解了一点儿。南姐拉着我,手扶着腰一点点的往停车场去走。她的肚子有大 约九周了,隐约隆起了一个轮廓。 我怪她:“有了身孕不宜来这种地方的。” 她笑我:“没想到你还这么迷信。” 顾先生在另一边扶住她,笑着说道:“她就是叛逆,就算是五十了,还跟青春 期似地。越不让干什么越要干。管不了的。” 南姐笑着去锤了一下他的胳膊,嗔道:“去,讨厌!” 看着他们俩个眉目传情,老夫老妻的那种默契的交流眼神的时候,我突然发现, 其实正正经经的结婚生孩子也是一件很好事情。平淡的和另外一个人走完这一辈子 是个不错的选择。 “念锦。”身后响起杨毅的声音。 我回头,见他站在不远处,眼下有些凹陷,神色也很少见的委顿了不少。 我想,我是欠了他这辈子都还不清的情债了。 正犹豫着,南姐推了推我,笑着说道:“去吧,说清楚,别总是活的不明不白 的。” 我看了她一眼,终于点了点头。 南姐走后,我上了杨毅的车子,一路上他都开得很慢,路上一片片绿油油的新 鲜植被,因为这场春雨而显得更加生机勃勃。他不说话,我也沉默。慢慢的一路向 前走去。之前我们经常这样,但总是有一种很和谐的默契,不似今天,微显尴尬。 快到市区的时候,似乎他终于觉得这一路走到了尽头了,再也不能拖下去。终 于将车子停在路边。 “杨毅……”我欲言又止,不知道说什么,也没办法说什么。这是他的心结, 正如江南曾是我的心结一样,总要自己想的开才行。 “念锦,那天对不起。”他终于开口。 “没关系,我已经忘记了。”我垂了眸,淡声说道。 “我下个星期要回美国了。”他说。 我抬头对上他的双目,惊讶地说:“不是已经辞职了吗?”恍然间,又反应过 来:“也好,去吧,那里也很适合你。” “你会幸福吗?”他问,问题幼稚的像个小孩子。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突然就笑了,那笑容一瞬间绽放开来,好像能让整个天空放晴:“这我就放 心了。以前总是担心你受委屈,又担心你带着孩子会辛苦。现在好了,有你的保证, 我就不用再担心了。突然间轻松下来的感觉真是好啊。”他说着,将头转向另外一 边,似是看着窗外的风景。 我低下头,一滴泪正落在手背上,滚烫的似乎要灼伤皮肤。 “你回去的时候,我就不送你了,让楚楚和小煜去送你吧。” “嗯,好。告诉他们,我爱他们。” “当然了,你是他们的爸爸嘛!” 一个星期之后,杨毅飞美国,飞机发出的巨大的发动机的翁鸣声在天空中划过 一道悠长的弧线,那一刻,我正从西城的专柜的走出来,准备去张蠡那里最后确定 酒店场地的事情。我站在喧闹的大街上,仰望耀眼的如水洗过的蓝天,目送他的离 去。 心底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 然后,好似约定好的似地,江南的电话铃声响起。 “老婆,我很高兴。”他开心的说道。 “怎么?”我坐上车,发动车子。 “那家伙终于滚回美国去了,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他兴高采烈的说 道。 “你这张嘴,真讨厌!”我骂道。 “老婆,我们已经有五天没有见面了,你最近在忙什么?不会是你甩了杨毅, 又出现一个什么张毅、李毅吧。打败一个情敌已经耗费了我巨大的精力了,你老公 我再没精力对付其他男人了。”他在那边抱怨道。 “你还敢说,这五天里,明明前两天是你没时间好不好。现在换到我准备走秀 了你又怪我?”我边开车,边说道。 “要不这样吧,我们将就一下,你和宝宝们住回来吧。这样我们就能晚上见面 了,你看怎么样?”他提议。 “住回去?那白天你负责送他们去学校?还是晚上你负责给他们做饭。现在在 老宅,你爸和我爸妈都能轮换着做饭送孩子。咱们两个能干什么?这个再说吧。” “那我们打个对折,宝宝们住妈家,你自己搬回来。” “想得美!我要挂了,路上呢。”我笑着说道。 “那晚上吃晚饭吧?”他又建议。 “不行,约了老板吃晚饭。” 结果,我刚说完,那边就哇啦哇啦的叫起来:“我就知道,走了个杨毅,又回 来个张蠡。你能换点儿新鲜的吗,哎,你老公我命苦……” “拜托,江南哥哥,不是只有我和老板大人好吗?还有matte 和大boss呢。哦, 对了,还有杨世远呢!”我无奈的解释道。 “再叫一声江南哥哥来听听。”他突然很猥琐的说道。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来嘛!叫一声儿!” “挂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