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影二 张扬从前是个国有企业的职工,人长的蛮帅气。在厂里捧着铁饭碗儿,自然活 的挺潇洒。少几年,和同在一个厂里的女同志何丽结了婚,那时光真是如浴春风。 一年后,他们爱情的结晶糖--- 女儿娜娜来到了人世。一家小三口儿,生活甭提多 美。 过几年,外有什么金融危机,内有什么国企改革。张扬和何丽的铁饭碗儿都被 人家给夯破了。一对儿三十出头的小年轻儿全被请“下岗”了。其实他们厂里工人 下岗的不占少数,能剩下的全是那些有权有势,有关系网,出入都有小汽车接送的 领导。这些“精英”的口号特响:“厂在我在 厂亡我亡”。真有种不把厂子榨干 誓不罢休的周扒皮风范。 娜娜渐渐长大了,快要上学了。这对于张扬,何丽这对儿靠厂里每月100 块的 “救济金”过活的夫妻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他们由于从前是国有企业的正式工, 所以骨子里头有种迂腐和莫名其妙的自尊。下岗了,就不知道该去干什么了。 心理总想着还能到国有企业里面去,继续抱着铁饭碗儿哈哈笑。你要让他们去 干那些“下三滥”(街边卖菜的,收破烂儿的,搞上门推销的。。。。。。)的工 作无异于打他们的脸。张扬和何丽太要面子了。总怕亲戚朋友笑他们,数落他们, 看不起他们,所以什么都不干,在家里闲坐着。不几年下来,存款没了。亲戚朋友 也都不愿意在借给他们钱了。而且,救济金只发两年,他们山穷水尽了。 “妈妈,明天我生日了,我想吃肉。” 何丽看了一眼瘦巴巴的娜娜。这年头日子苦的很,饭都吃不饱,谁忍心花钱买 肉消遣?顿顿清水捞面条,吃的娜娜脸色发白。谁见了谁叹气:本来挺可爱的一个 女孩子,就这样。。。。。。。“娜娜,听话啊,到外面玩去。一会妈妈打牌赢了 钱,明儿个就给娜娜买肉吃。”“恩!”娜娜听了,蹦蹦跳跳的跑走了,不一会儿 院子里传来她和小伙伴咯咯的笑声。 何丽把精神又转移到牌场儿上面来了。和她搭桌的是仨老太太。老太太们玩的 少。一番也就一毛两毛。大输也不过输几块钱。何丽就是靠着这种侥幸心理,能赢 几块钱,一家三口一天的饭钱也就有了着落。反正老太太们自然有儿子孝顺,不宰 她们宰谁?这世道,谁还顾的了谁呦。 噼里啪啦的丢牌声并没有打搅到张扬的美梦。里屋传来了他打雷似的鼾声。 何丽和仨老太太玩完16圈麻将,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仨老太太再也支持不住了, 顾不上反驳何丽的冷嘲热讽,全都拍拍屁股走人了。何丽今年手气不好,只赢了一 块钱。刚刚顶上电灯钱。张扬草草的做了顿晚饭,一家三口随便扒拉几口,便都睡 觉了。这年头,电费贵的吓死人。 一轮弯月挂上了星星点点的幕。何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 她在想白天女儿央求她的话。女儿过生日,想吃肉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 的女儿不疼疼谁去?要是有钱肯定给孩子买个大蛋糕。可谁叫咱没有钱呢。何丽爬 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衣兜儿,好说歹说翻出一把毛票来。趁着依稀的月光数了数, 两块三毛钱。 于是轻轻的推了推张扬的膀子。“干啥!?”张扬刚朦胧一会儿,被弄醒后不 情愿的说。“孩子他爸,明天你去菜市场买一块钱的肉吧?娜娜生日,咱们也不能 太委屈了孩子。。。。。”说到这儿,何丽开始抹起了眼泪儿。“多少多少?一块 钱的肉?我可丢不起那人呀!要去你去!”“你当爹的不关心女儿吗?女儿过生日 你也嫌丢人!?”“你不嫌丢人你去呀!口是心非的老娘儿们!”“你。。。姓张 的,我还告诉你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种你就出去赚大钱养活老婆孩子去! 当个男人整天不物正业,躺在床上睡大觉挺美的不是?” 一个家庭谁说了算要看谁挣的钱多。挣钱多的腰杆子自然就硬。可惜张扬和何 丽都是下岗工人,分不出什么高低贵贱来,所以吵架是经常的事儿。“不睡觉干什 么?去偷?去抢?”张扬气愤的吼到 夜以深,街上静悄悄的。张扬骑着那辆破28的自行车带着何丽进了一个不知名 的小区。在经过一翻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他们决定了。偷!就这么一次!犯罪也 罢,不能让女儿生日时不高兴!何丽手里紧紧攥着一把螺丝刀,手心紧张的布满了 汗。在路上他们见到黑暗中有几个人影也在偷偷的摆弄自行车。“同行儿” 们的放肆更加坚定了他俩的决心。“你在这里放着风,有人来了你就咳嗽一声。” 张扬一边接过螺丝刀,一边把自行车支了起来。“你小心点。”何丽显然有点不安。 “知道了”张扬说完,径直朝一辆靠在家属院门口的自行车摸去。黑暗里发现那是 一辆凤凰车儿,正好用的是老式的锁,便拿起螺丝刀,有点儿无所适从的摆弄起来。 何丽在原地痴痴的站着,想想自己这些年过的苦日子,想想自己的女儿,不禁 又是一阵心酸。随后想到了天明去自行车旧货市场把偷来的自行车卖上几十圆,买 它几斤肉,回去包上一顿饺子,女儿一定很高兴。。。。 当她还沉浸在憧憬女儿甜蜜的笑的时候,几个黑影已经悄悄的向张扬靠近了。 何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不禁大喊了一声:“老公!”话音未落,几个黑影 已经扑到了张扬的身上,将张扬死死的摁到了地上不能动弹。张扬朝着惊呆了的何 丽大叫着:“你快走。。!”这句话提醒了那些黑影,一个精壮的影子上前一把抱 住了何丽。何丽想挣扎,无奈没有什么劲儿。“打,很很的打,打死这帮偷东西的 杂种!”抱者何丽的黑影粗声粗气的说,何丽感觉到那人的手在自己的胸上乱摸, 恶心的想吐。但又不敢叫喊,因为她和张扬现在是贼,偷下岗职工自行车的贼,不 光彩。“几个人围着张扬狠狠的拳打脚踢,张扬闷着头挺着。嘴里不住的小声呻吟, 后来渐渐的不吱声了,几个黑影怕真的搞出人命来,罢手了。开始仔细的盘问起了 何丽,说要把她和张扬送进派出所。何丽吓坏了,哭着说她和老公实在是被逼的没 有办法了,况且这是他们第一次。可是几个黑影没有人同情他们。这年头钱就是爷 爷,其他的都他妈的是孙子。 一个黑影打开手电照了照奄奄一吸的张扬,吃惊的说道:“这不是XX厂的张扬 吗?我认识,以前在厂里还是先进工作者。哈哈!现在还不是他妈的变成这么一个 坏东西!” 张扬躺在地上,听到黑影中有人认出了他,绝望的发出了一声轻哼。 何丽一手搀着张扬,一手推着自家那辆破28的自行车,踉踉跄跄的回到了家。 张扬一声不吭的在客厅里吸闷烟,何丽在卧室里看着已入梦乡的娜娜眼泪哗哗 的不停流着。她轻轻的在女儿脸蛋儿上吻了一下。。。。。。 当娜娜的二姨,二姨夫兴高采烈的提着蛋糕来给娜娜庆贺生日的时候,一进门, 两个人都吓呆了:屋里的梁上并排悬着面色发青的张扬和何丽,娜娜一边用舌头舔 着流出来的鼻涕,一边痴痴地笑着。。。。。。。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