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坐在我的对面 日子在凌乱和徘徊中一天一天过去,记忆在感情深处一如继往默默窥视我的愧 疚。三年了,我仍然不能忘却阿芳,也许那段日子依旧平静断裂在一九九九年无雪 的冬季。 我始终认为黄格选的《伤心是一种说不出的痛》,张学友的《吻别》,只是伤 心情歌里的故事,但三年前,当阿芳静如止水,轻轻对我说,“我们分手吧,也许 我们真的不合适。”我的心开始坠落了。 宁静的伤痛让心太久的负荷,生活变得毫无层次。我知道我应该出去走走了。 二000 二年的春天,我到了桂林。游桂林对我来说只是一种累的解脱,我漫无 目的信步四处走走。桂林山水甲天下,但山是山,水是水,我是我,我在风景之外。 难道我的心依然在痴痴等待?无望等待和期盼是什么?我的一位朋友说过,她最佩 服猴子,因为猴子并不知道井中没有月儿,所以一如继往的捞着。 阿芳已经结婚了,在三年前。 昆明的春天特别湿,爱点点滴滴地下雨。 我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了,也许是周末。这间小酒吧的人很多。这间叫“阿芳” 的酒吧最初我看见它时只是伤心。我来昆明的目的就是埋葬过去,小酒吧让我回到 从前,我不想触动我的伤,我认为我小心翼翼保护了三年,这是我能活到现在的理 由。 但到了黄昏,我仍然不知不觉到了“阿芳”酒吧。 我一向讨厌酒吧,我认为只有闲人才到酒吧去混时间,所以对“阿芳”酒吧也 没有什么好印象。 我知道阿芳喜欢泡酒吧,我只是在上大学追她时陪她泡过,具体是几次,我忘 了。 准确的说,阿芳酒吧不是一个纯粹的酒吧,她还兼做饭菜。 我点酒点菜时,我知道我完了。 酒是“相思情泪”、“我知道你还在等我”、“归心”──- 菜是“伤离别”、 “藕断离连”、“望断天涯路”──- 都是些一般的酒菜,却取了别致的名儿。 “相思情泪”是柿子酒,“我知道你还在等我”是把几十种酒按比例兑成的鸡尾酒, “归心”却是桂林的特产,是用一种叫“心想事成”的小野果酿成的,先苦后甜, 后涩。 当地人的说法是生活本来就是先苦后甜,再归于平淡,为什么平淡就是涩? 问他们,他们不说。 “伤离别”、“藕断丝连”、“望断天涯路”都是桂林的小野菜。 三年来,我一向对“相思”、“离别”、“等待”──- 等字眼很敏感,就是 看到有小孩的哭也会引起我的一翻感慨。 原来我很喜欢看武侠小说,爱看金庸、古龙的,三年前就不再看了,怕看到黯 然消魂掌和离别钩。 几多离别,几多消魂,几多愁────我抬起头时,已泪眼婆娑。 “你还好吗?先生。” 我的桌前坐了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我能感知他是我的知音。但我并不想遇 见知音,我的爱我的伤心我只想一个人守侯。 “对不起,请别坐在我的对面!” “不,我应该坐在你对面,因为我不想让你伤心。我知道你是四川人,准确说 你是重庆人,在北京至少有了八年时间,因为你的普通话里偶尔有重庆口音。” “是的,我在北京呆了九年。” “你是一个不成功的文人,也是一个不成功的商人。” “也许是,但关你什么事?” “我也是,只是都过去了。我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我来桂林也是为了逃避, 逃避过去。因为我心爱的女人嫁给了我最好的朋友。我来桂林开了这间酒吧。” “你的女人也叫阿芳?” 短暂的沉默。 酒吧老板讲述了一个关于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男人和女人是同学,从 中学就相爱,一同上了同一所大学。男人在读完大学时想干一翻事业,和女人约好 五年后结婚,五年过去了,结果男人成功了,心爱的女人和别人接了婚。 酒吧老板讲完,也泪眼婆娑。 同样,我讲述了我的故事,最后,我说,“上大学时,我说过我会娶她,那时 我们都还是学生;五年前,我说过我要娶她,那时我刚出学校,还没有钱;三年前, 我能娶她了,她却选择了离开──- 我们算是有钱了吧,算是成功了吧,但没有用 的。一切都是幻影,包括我对她说我会好好生活在北京,好好守侯在她身边,尽管 我和她不能结婚。” 又是一段沉默。 “我们真的成功了吗?没有!我放弃了我的女人,你也一样。我们是都失败者, 想想,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就只有钱了,也许钱能带来新的爱情,但已经没有真爱 了,没有激情了。你走的是我的路。” “我仍然还爱着她。” “不,你并不是爱她,是不能忘怀过去的那段情,因为那时它不带一丝世间功 利,无所求,无所不求,爱就是爱。如果你还爱着她,你不会让她离开你。” “不,我仍然爱着她!” “我问你,你给她带来什么?你为她做了什么?你知道她最喜欢什么? 她最担心什么?她晚上打呼噜吗?她在什么时候来月经?────“ “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好吧,我一个一个问你,你给她带来什么?” 回想我的过去,我的冷汗出来了。我给阿芳带来了什么?我只记得她为我怀过 三次,也许是两次孕并打胎,其它都有些模糊。 “你为她做了什么?” 没有,真正的让她喜欢的事,没有吧。也许有,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始终 在等待我的归来,无穷无尽地等待。我说过,女人因为等待而美丽。 “哈哈,女人因为被人爱,被人呵护才可爱。我们都错了,当我们选择了事业, 我们已经开始在逃避以前的爱。” 实际上我们并没有事业,我们只有钱,更准确说,我们更爱钱。 我记得我写过一段话“男人是一个麻布口袋,他需要知识和钞票来把他添满, 只有这样,他才会立足。” 酒吧老板说着说着,累了,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夜很深了,酒吧打烊了。我走出酒吧,掏出电话,拨了阿芳原来的手机,“对 不起,没有这个电话号码!” 我挂了电话,心想,明天,我再来阿芳酒吧,老板说“我知道你还在等我”这 品酒是他的发明,是忘忧的极品,酸甜苦辣都有! 二00二年四月 冉鹏程于昆明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