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行程 用一夜的时间来写这篇文字,写完的时候已是破晓。看着清晨的阳光透过薄薄 的雾照射在大地上,心中突然充满热爱。没有构思文章的结构,边写边想,写完后 发现竟是美好的结局,不禁平添了些许的安慰。文章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我想, 具有相同气息的人会读得懂。只想说,在生活中,幸福就像手边的流水,眨眼间便 从指间流走。我们应该懂得,去抓住和把握。 ————2001.10.18 晨 一 深夜,列车在铁轨上飞驰 坐深夜起程的火车,去遥远陌生的城市。 一个人。 有时候,会想为什么要离开。是去寻找,还是去逃离。长时间生活在相同的地 方,融进身体里太多陈腐污浊的空气,想让远行来卸御掉所有溃败腐烂的气息,使 心灵恢复平静。即使短暂。 不带很多的东西。安妮的小说。CD机里是王菲的唱片。VEUX TU 香水,和唇膏。 还有本子和笔,用来记录行程中让心灵慰藉的点点滴滴。 也许会在路途上遇到具有相同气息的人,彼此没有言语,然后擦身而过;或者 看到美丽的风景,知道心潮仍能悸动;抑或有深深的孤独和寒冷,耗费掉体内仅存 的激情和温度;再可能坐在陌生城市的街道上,看被高大建筑物遮盖的天空,露出 的一角是染了疾病的阴郁的苍白…… 火车的气笛是告别的声响。宣布我开始流离。 记忆中童年唯一一次远行,坐在坚直冰冷的火车硬座上,隔窗望见波涛汹涌的 黄河。行程的终点是郑州。 住在父亲的哥哥家里。 在失掉这段记忆的很多年以后,我也失掉了他。 长大后,喜欢在深夜坐在铁轨边感受列车呼啸而过时带来的风声和猛烈的冲击。 来自遥远的城市的陌生的人群和复杂的心情,装载在明亮的车厢里。擦肩而过的的 瞬间带来疼痛的窒息。然后很快恢复平静。 感觉列车在飞快的疾驰着。忘记了时间。 有时候感觉我们应该在适当的时候远离。变换一下生活的布景,周围的气息。 让渗透进身体里的阴霾慢慢的融化,消失。然后再回到最初,重新来过。可是试过 几次才发现,不管我们走到哪里,始终无法摆脱命运的掌握。疼痛、抑郁都以直接 或者间接的方式慢慢的靠近,强行进入身体,让人手足无措。 惶恐在心中。到哪儿都躲不掉。 但是我喜欢旅行。坐深夜起程的火车,去遥远陌生的城市。 二 邂逅深蓝色的男子 列车在漆黑的夜色中疾驰,带着轻微的有节奏的震动。空旷清冷的车厢是一个 密封的罐子,抽掉了所有的空气,失掉了触觉。 来自不同城市的不同的人,为了不同的目的到不同的地方去。匆忙或者寥碌, 坚定或者盲目,快乐或者悲伤。也许离开也许回去,也许告别也许归属。总之他们 会有一刻,心灵不知往何处。在飞快的速度中迷失。 列车在不断前行。偶尔会有昏黄的灯光在窗外一闪而过。大部分时候是绝对的 黑暗。但是紧贴车窗的眼睛,可以看到车外幽灵般浮现又消失的景象。 树木和建筑在夜色的笼罩下变得诡异而迷离。它们一直飞速倒退着,从视线中 消失。路过灯火通明的楼房时,我会认真的望着它们,明亮温暖的窗里透出温馨宁 静的氛围。那么的美好。被火车抛在脑头的时候,我有一点失落。 然后我发现了他。他的影子反射在窗玻璃上,好奇的望着我,坐在对面的座位 上。 看得出你是寂寞的,放在角落里已经染上了些许的灰尘。记得这是他说的第一 句话。暗淡低沉的嗓音,带着幽静深邃的眼神。 蓝色的眼神。 灵魂离身体很遥远。我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的身体和灵魂都很孤独。 是的。 有时候会遇到陌生的人,但是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相同的气味。即使不 说话。只一个眼神,或者一抹微笑,就能体会。眼前的这个男人,穿毛衣,陈旧的 藏蓝的裤子,戴眼睛。 我感觉这是可以陪我走完行程的男子。 有时候我们可以倾诉。不对朋友,不对亲人。只在陌生的地点和陌生的人,摘 下面具,敞开心扉。开始黑暗中的对谈。时间不多,但是可以有快乐。 我始终在寻找能够观望我的灵魂的人。和他邂逅,然后告别。 渴望从灵魂的默契中得到安慰。 他看到我放在桌子上的本子。上面写着这样的话。我们都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只是想在深夜的时候可以体会到它的温暖。所以我们愿意为它沉沦。 然后他深深的凝视着我,用他蓝色的眼神。爱情是一面镜子。他说。可以彼此 看得到对方。。。。。。。 相爱的两个人,灵魂会很相近。 窗外闪过一屡一屡的灯光,零零散散的照射进来,洒在他的脸上。淡淡的黄色 的灯光拂过他的手指。我喜欢手指干净的男人。 然后列车穿过一片蓝色的城市。城市的上空是深深的蓝色。广袤无际的蓝。望 过去,一阵旋晕。蓝色在他的皮肤上跳跃,愉快的起起落落。 三 坐在对面的陌生人 一直喜欢写作。因为某种原因,某些人。写作是孤独的事情,是在黑暗状态中 的沉沦。 永无止境的颓靡。告诉别人自己很坚强,一直以冰冷疏离的态度面对给自己关 怀和爱护的人。 只因不愿容纳。不想接受无力承担的事情。 其实内心深处知道,自己是如此的脆弱和憔悴,如此容易自怨自怜,又如此专 注的沉溺于感情。 列车中途停在一个偏僻的小站,是一个古朴陈旧的小镇。 深夜的小站点着几盏光色暗淡的电灯。柔和而暧昧。让人感到温暖。停靠的五 分钟,一些镇上的女人会钻到车上来,兜售她们手工制作的饰品。精巧的,细致的, 充满民俗气息。 他唤来那个戴头巾的女人,向她买了一条项链。 木制的浅绿色的坠子,很小巧。中间的孔里可以用针头注射进去香水,挂在颈 间会随着呼吸散发出清香的气味。用一条细链子垂着。 他把它给我戴上。 在戴项链的时候,他的手指碰到了我颈部的皮肤。感觉手指是温暖的,摸在皮 肤上很舒服。心灵平静而柔软。像久违的旧友充满疼惜的问候。 这是一场潜在的倾诉。蓝色的幻觉。 他的脸很近。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属于沉稳深邃男人的干净的气息。没有刻 意的修饰,清爽但柔和。 这个男人有着特别的与众不同的气质。 我们在靠窗的位置,面对面的坐着。彼此没有言语。 我们望着窗外,闪烁的灯光拂过我们的脸庞,然后很快消失。阳光照在我们的 脸上,只一刹那,就会变成阴影。他说,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我们根本无从掌握。 而且无可逃脱。 我们找不到方向,所以只能不断前行。在路途上感知来自内心的召唤。知道我 们在向哪一个方向行驶吗? 不知道。只知道无论怎么走,都无法挣脱铁轨的掌握。 他转过来看我的眼睛。我感到一股潮热的液体在眼框中盘旋了一会儿,然后我 把它吞回去。我朝他笑。 你是一个潮湿的女子。他用手轻轻的抚摸我的头发。心中有涌动的液体,为什 么不感受一下它的流动呢。 我泪如雨下。 窗外升起淡淡的晨色。火车在一阵剧烈的喘息之后,停止了。 我们一起走下火车。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我裹紧了衣服。出站以后,我们彼 此道别。 他告诉我他将在这里停留三天,但是我们没有留下电话给对方。 时间就这么多,总会面对告别。 而我们有过倾诉。因为陌生。 转身离开的时候,他说,我叫方伦。 四 遥望彼岸,等待泅渡 人生是充满期待的,即使我们一直绝望。喜欢王菲。就在今天,10月18日,我 可以听到她的新唱片。封面的颜色绮丽绚烂,五彩缤纷。王菲的脸上涂了彩色的油 彩,穿相同的衣服。这是早在网上看到的。所以一直等待着。 心中存在着一小簇火焰,靠那零星的温度来维持。虽然表面冰冷,但它仍然存 活着。而且不会轻易熄灭。即使灵魂已经开始枯萎。心中褪色的火焰也会在绝望中 残喘,直到支离破碎。 我的心中,依然有那么一点点的渴望。 它在陌生的城市里,在轻松的心情下,开始苏醒。 蓝色的男子,在记忆中留下痕迹。因为陌生,为了陌生,我们有过一场潮湿的 黑暗的对谈。最后他告诉我他叫方伦。这个名字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一朵烟花,温 暖明亮的在夜空中停留了一刻,然后坠落。 然而那一刻,我感觉阳光透射进灵魂里面。 我们始终都是以激情抓住刹那的沉沦。因为相信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远。 可是为了那一刻的感动,我们可以耗尽所有。 深夜的时候,找间网吧上网。和网络中的陌生人聊天,在论坛贴些不着边际的 话。然后下线。我喜欢这种随意。可以不负任何责任,不放任何感情,随时进入, 或者抽身而出。淡淡的不会留下痕迹。 然后去酒吧喝酒。 坐在幽暗的角落里,听舞台上的男子唱英文歌。 …… I want to stand with you on a mountain I want to bathe with you in the sea I want to lay like this forever Until the sky falls down on me …… 所有的梦想只是在感到现实的脆弱时的恐慌。我们在虚无中观望,彼岸盛开着 美丽的花朵。可是我们却无法抵达。只能驻足在岸边等待着泅渡。然后迷失在冗长 的期盼中。 即使我们到达对岸,采摘到花朵,也未必是幸福。因为它已在我们翘首凝盼间, 悄悄的枯萎。 所以注定碎裂。 这一切都是劫数。无处可逃。 绿色的木制的项链,静静的躺在衣领里,悄悄的散发着迷离诡异的清香。这清 香淡淡的缭绕于心间,挥之不去。留下的印迹,温暖而疼痛的渗透进整个灵魂。 五 爱如烟花,只开一瞬 这个城市有着寂寞的云层。天空透着深深的蓝色。大片大片的云朵从建筑物的 顶端蔓延过去,以各种形状。风一吹,散了。或者又重新结合成新的形状,继续漂 泊。 我为自己买了一条白色的裙子,设计简单。我始终觉得白色是自恋的颜色,只 有灵魂完美的人才会穿它。而我,只喜欢穿颜色暗淡的旧的牛仔裤。买它,只是证 明我曾经来过这里。 浅淡的日子如果没有在记忆中留下痕迹,那么就把它放在眼睛看得到的地方。 而对于完美,我认为,有缺憾的事物,才会完美。 停留了三天,我将离开。不知道接下来是告别还是回归,只知道这不是属于我 的城市。 而真正可以让我停止的,也许只有死亡。 这是我选择的生活,一条流离失所的路。有时候会感觉很美,有时候会让我恐 慌。我一直走在路上,不会停息。也许会找到一条路途,让心灵平静。 还是坐深夜的火车,还是去遥远的陌生的城市。 到达S 镇的时候已是午后。这是一座古老的城市。街道的石阶上蔓延着阴暗的 苔藓。南方的水乡,潮湿的空气。南方女子轻缓嚅甜的吴哝软语,雪白的皮肤和纤 巧的腰身。我发现自己开始喜欢这里。 如果在一个地方停留久了,会不会对它有情结。就像和一个人接触久了,就会 产生感情一样。我在这里停留了七天。这七天,我转遍了大大小小所有的街道,水 上错综的石桥,吃遍了所有美味小吃。第七天,我买了离开的车票。 一个习惯漂泊的人,是不容易停靠的。 夜车。 倚在窗上,我感觉有些累了。一直到处奔波着,不知道究竟在寻找什么。也许 曾经与幸福擦身而过,在戳手可得的时候错过了。一直觉得幸福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情,如果把握,即便失去,也会留下美好的回忆。而幸福的含义,对于我们每个人 来说都是不一样的。也许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抑或一句话就是幸福。 安妮说,幸福始终是一种幻觉,我们在幻觉中起伏。 车子开动了。我望向窗外,一片迷离。 六 你要路过,我要暂过 旅途中间路过很多的车站,列车仿佛在停停走走间耗费了大量的体力。轰隆隆 的声响和尖锐的气笛划破了黑夜。 最后一站要行驶很长的时间。我在终点下车。一路上经过了那么多的城市,不 管停留,或者路过,都是生命对我们的召唤,都包涵着对生活的深深的热爱和理想。 我们一直在走路,为的不就是寻找生命中真正的归属吗。 我想,应该安定下来了。应该试着去爱人,找一个温暖的人和他相守,平静的 生活,结束漂泊。 这也许就是我在经历了漫长的颠沛流离以后对幸福的参透吧。 火车停靠的时候天已经破晓了。走下站台,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感觉空气 中漂浮着花朵的清香。顿时醒悟。即使花在彼岸,我们也可以嗅得到它的芬芳。 抬头望着天上的太阳,明亮的光线让我的双眼一阵旋晕。随后便深切的感受到 如春般的温暖。 转过身去,让全身沐浴在阳光下,体会生活赋予我的快乐。眼前一片蓝色。方 伦。那个蓝色的男子。他站在明媚的阳光下朝我微笑。 那一刻我突然无法言语。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