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迹 六月,雨,习惯的飘着。城市的一切被浸透了,昏昏地移动着。就是在这个季 节里,我,遇到了你。 车,并没有因两块钱的票价而变的宽敞。人,密的象窗外的雨。其实,不应该 说是雨。我总认为,六月是没有天气的。六月,有的只是心情。可以说,这车就象 我的心情,里里外外的心情。在这里,在那里,只要在这城市中,心情便如此了。 我站着一块可以放下我一双39码鞋子的地方。前面坐着中年妇女,后面是个老头, 右面是个学生,左面是你。我望着窗外。 我的浑噩被司机的急刹车驱散了。过分贴近使前面的中年妇女给了我一个眼色。 在这样的季节里,获得如此的眼色,倒让人快意。让自己觉得还存在于这世上,未 被这雨水溶去。等她回头时,我回赠了一个微笑,是内心的。而左手突觉一些凉意。 一滴水,你的水,你头发上的水。本想将它擦去,转头看了你后,我决定让它留在 那里。 你呆呆地看着我手上的水滴,想着什么。我呆呆地看着你,不能再想什么。你 右边的脸上有一颗豆,眉是细的,却很浓,单眼皮,挺挺的鼻子却很小,大的嘴, 薄的唇。我在哪里见过你…我的眼光吸引了你的。你抬头,我侧目。头没动,但眼 睛却已看着你的前面了。我感觉得到你看着我的脸,就象注视那水滴。我眼神如此 坦然,但心已在我的脸上。心和脸都在想:我左面的豆豆如果都长在右边多好啊; 幸好我的双眼皮在左面;我左面鼻子上的黑头有没有弄干净啊!?我不忍地在八秒 钟后去看那个中学生,女的。她做了一个女生的习惯性动作:仰起头,把脸转过去。 没得女生看,看老头又不太现实,我只能看着那个中年妇女精心保持的发型。第二 滴水,我感觉到,在另一个地方。它慢慢地往下流,与第一滴汇合。快速地流过我 的手臂,痒痒地进入了我的指缝。我看了看那条水迹。想笑。 “不好意思,…” 我没有听见接下去的话,因为目光已迫不及待地兴奋了大脑皮层。我的眼睛看 着你的眼睛,我的眼睛看着我自己。我没有说话,我笑了。你也没再说话,你笑了。 我知道我听不到, 你不知道该如何说。笑容在我们脸上呆了八秒钟后,游移进了嘴角。同时,中 年妇女侧身了。她要下车。 她费力地挤出你我营造的小小空间,一点也不留情。我的手臂上的水迹被她粗 鲁地擦去,我的前方多了块空地。我假装她还坐着,你假装我已经坐着,中学生想 坐,老头却身手异常敏捷地挤过了那空间,心安理得地坐了。中学生叹了口气,我 俩却松了口气。我看着玻璃窗。一串串水珠,一道道水迹。我想起了你的头发和自 己的手臂。于是,我在玻璃窗里寻找你的眼睛;于是,我用心等待你的第三滴。 刹车。 我俩又一次靠近。你的头依着我的肩,一秒钟。没有“不好意思”,而是异常 的平静。也许已经有了默契。在你靠着我肩头的那一刻,我感到你的头发已经干了。 我低头,怅然,看了什么。你转头,悠然,看了我的肩。趁着别人挤下车,你朝我 这里挪了挪。中学生朝另一边挪了挪。而我却没有动。你把扶着的右手放下,我把 扶着的左手放下,很自然。甚至这举动没有引起自己的注意。无名指碰到了你的小 指,小指碰到我的无名指。那一刻,我在玻璃窗里找到了你在找我的眼睛。我想动 无名指,却发现已中了你小指的圈套,被你的食指所俘虏。我侧目,看到的只是你 低着的头和微扬的一侧的嘴角。于是,我也扬起一侧的嘴角。 我忘了雨季,我感觉着你。我的心已在你的右手,你的心也已在我的左手。 “从来没热恋已相恋”,我信了。 忘了你是先松开了手,还是先转了身。玻璃窗中的那双眼睛不见了。我回了头, 你的背影。见你右手滑过有些凌乱的发间,又一次地低头。看不见你的脸,却看得 见你的眼。我看了看指间,想寻找那一丝的水迹:没有。我听到开门声,我听到关 门声。我没有回头,不敢。我看看右边的中学生,看看前面的老头:麻木。于是, 望着玻璃窗,看到的只是车门。车启动了,我又望着窗外。 对街,一个模糊的动作,一个熟悉的眼神。你,站在雨中,右手梳理着头发。 我在流泪,你也在流泪,那泪水在窗玻璃上留下了道道的水迹。你的眼睛看着我眼 睛里的你,我的眼睛也看到了你眼睛里的我。 虽然,我们之间是这漫长的雨季。 六月,雨,还是那么习惯地飘着,慢慢地,溶入了这个城市。这个城市,也慢 慢溶入了, 这六月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