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个华裔律师又来信了,很正式地请简骁勇夫妇去他的事务所面谈一次。 “简先生,简太太,本人在哥本哈根挂牌当律师也有二十来年了,从来没碰到 过像你们夫妇这么难办的移民案……”简骁勇打断了律师那口湿叽叽的广东普通话 :“您就照实说吧,要是不能办,我们今天就退出委托。”茹蔚在丈夫身后拉了一 下,又对律师赔笑说:“黄律师,既然已经麻烦了您这么多年,总是想办成功的, 现在丹麦政府的排外情绪这么厉害,您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吗?”满脸油光光的 律师跷起又粗又短的拇指对着茹蔚晃晃:“还是简太太聪明有远见,这就对了,不 为你们自己,也得为二位千金小姐想想,跟着没合法身份的爹娘,她们能有好日子 过吗?”律师看看简骁勇夫妇都不吭声,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就和盘托出了他的计 划:“其实最有效的办法是个无本买卖,二位只消暂时地劳燕分飞一段,其中一位 另找个丹麦籍人成婚,把国籍变更了,过个一年半载再设法与丹麦人离婚,二位破 镜重圆,岂不万事大吉了吗?这种办法在英、法等移民大国里早已不是新鲜事,在 丹麦还很少有人仿效,要是等以后政府察觉了,再下新的法律条文,那时可就难办 了。”简骁勇站起身来在律师的办公桌上猛拍了一下:“我看你不像律师,倒像个 教唆犯,专门教唆别人怎么犯罪。”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律师事务所,把大门碰得震 天响。此时的茹蔚却超乎寻常地镇定,她没有去追简骁勇,而是先向律师赔不是: “黄律师,您千万别在意我丈夫的粗鲁,您的建议我们一定认真考虑,我会给您打 电话的。”那律师嘴角勉强牵出一丝冷笑:“简太太,就冲着您是个明白人,我也 把丑话说在头里,办你们这种移民案是要担风险的,到时候您可别嫌我的收费贵啊。” 从律师事务所回来后,简骁勇一连几天都不说话,除了上甜品店干活外,回到 家就闷头抽烟,面对妻子女儿也不吭声。律师的话对他刺激太大,当初为了跟茹蔚 结婚,他抛下了结发妻子和儿子,离乡背井来到哥本哈根,十多年了连个合法身份 都没有,这律师还想让他再次付出家庭破碎的代价去换取那张永久居留证,一个人 活到这个份上真是连最起码的自尊都没有了。与简骁勇的感受不同,律师的话并没 有让茹蔚反感,相反打开了一条她从来没有设想过的出路,十多年的异国生活,她 的心和身体一样精疲力竭,她太想早一点达到渴望已久的目的,至于过程如何,她 是可以不太计较的。看来她一时不能说服丈夫联手行动,那就只有自己干,她锁定 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小女孩”甜品店的合伙人斯迪克。 在茹蔚眼里,斯迪克是个丹麦人,却不是个优秀的丹麦人,他没上过大学,也 没有多少钱,除了做甜点心,他热衷于做的事就是逛性商店和妓院,然而比起那些 酗酒吸毒的单身汉来,他还算不错的。当然,在哥本哈根以克里斯钦堡为中心的那 些大楼里,有的是高级官员和公司白领,可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男人,谁会朝她茹 蔚多瞧一眼呢?茹蔚的计划是先找机会跟斯迪克谈一笔交易,让他同意跟自己假结 婚,他们只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事成之后她可以付给他钱,也可以“小女孩 甜品店”的股份额充抵。茹蔚想先跟斯迪克谈妥后再向简骁勇摊牌。曾有许多次, 她想起了自己从前在国内电视台的编辑身份,做梦似的不敢相信会落到当一个旅馆 女清洁工的地步,还想用一纸假婚姻来获得合法身份,她觉得自己很卑劣很堕落, 可是这些念头都是一瞬间的事,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了,很快就回到了目前所处的真 实环境中,她不肯就这么认输,她一定要按自己的计划去搏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