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京城六派 展云开在离开浮云山庄的时候身上不名一文,李月容本想送他一些盘缠,但因 为急于向展云开解释她父亲的意思并非她的心愿,将这件事给忘了。展云开一路上 在有人的地方做些杂役苦力活挣钱,没有人的地方打猎充饥,走走停停,费时一个 月才从扬州返回宋都东京城,不料城门口站满了披甲执戈的官兵,入城者排成一条 长队,出示官府发放的腰牌,经军官检查无误后方准入城。这件事缘起于三天前萧 世显的老婆和两个女儿被扬武派出的高手掳走,京师为之震动。赵佶下令关闭京师 所有城门,严格盘查出入城者,并出动大批禁军挨家挨户搜查劫持萧氏母女之蒙面 人。 展云开并无腰牌,抱着蒙混过关的一线希望,加入了等待的长队。队伍的前面 有一位特别清秀的少女。验牌军官的手就不规矩了,借检查兵器之名在少女胸部乱 摸。少女忍无可忍,推开验牌军官的手,道:“军爷,请你自重。” “什么自重?本官在执行公务。”验牌军官竟更加放肆地伸手触摸少女下腹。 少女骂道:“下流。”伸手想推开无礼军官的手却没能推开。排队的民众骚动起来, 纷纷谴责那军官的野蛮下流。军官无耻之极,仍不放手,与少女纠缠起来。 展云开义愤填膺,冲上前一脚便将无耻军官踢开。无耻军官仗着是当朝红人荣 亲王的内侄,怒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殴打军官,本将绝不轻饶。”无耻军 官练过几手三脚猫的功夫,说罢挥拳攻向展云开脸颊。 展云开身体凝立不动,待无耻军官的拳头离脸不到三寸时,左足原地转向,头 侧低,右脚侧踹,正中无耻军官的胸口。无耻军官跌了个仰面朝天,痛呼连声,怒 道:“来人哪,捉拿刁民!”无耻军官不但无耻下流,还会给人乱扣罪名。宋国官 场的黑暗由此可见一斑。这帮禁军士兵平日威风八面,却经不起展云开的三拳两脚。 官兵前仆后继,越聚越多。展云开大展拳脚,视真刀实枪如纸折的玩具。不一会儿 官兵就倒下一大片。 守城的主将范某不能再坐视下去,喝道:“都给我住手。”众官兵于是住手。 那无耻军官自忖靠山强大,平日在军中无法无天,目无长官,守城主将早就对那无 耻军官心生不满,只是不想因得罪他而得罪荣亲王,影响仕途。官兵既然奈何不了 展云开,守城主将便出来收拾残局,既不得罪无耻军官,又可让他明白谁才是主将。 守城主将学着江湖人的口吻道:“阁下一身好武艺,何不应征入伍,将来扬名 沙场,成为保家卫国的柱石之才?” 展云开一怔道:“武功好未必就能当将军。在下从未想过从军。” 守城主将见与展云开谈不拢,便随口问道:“阁下入城干什么?” 展云开答道:“在下听说京城是藏龙卧虎之地,希望能碰上好运气,闯出一番 功业。” “志气可嘉,但愿意阁下能够如愿。”守城主将赞许道。 “谢谢。”“请入城。” 展云开走到受辱的少女身边,道:“姑娘,在下可不以与你同行?” 少女欣喜地道:“当然可以!多谢大哥仗义出手,不敢动问大哥尊姓大名?” “在下姓展,姑娘贵姓?”“我姓程。”“程姑娘,我们进城吧。”两人边走 边聊,展云开从程姓少女口中得知她父亲得了重病,她是进城给父亲抓药的。展云 开怕无耻军官向少女报复,便陪她抓药,然后又护送她出城十里。临别时,少女不 胜依依,如此热心的人真得很难找。 晌午时分,展云开徜徉在京城繁华的街道上,由于刚做了一件好事,心情很好。 出昭德门,见两帮人马当街械斗,大打出手,围观者众。“东京治安怎么这么差?” 展云开暗感纳闷,上前打听,才知械斗的双方一方是京师乃至全宋境内最大的武馆 ——“精英武馆”的学生,另一方是方帮帮众。“精英武馆”和方帮同为“京城六 派”之一,所以才有如此的轰动效应。 在京城如果你不知道“京城六城”,你也许会被人怀疑为低能儿。所谓的“京 城六派”指飞云镖局、心意六合门、精英武馆、漕帮、方帮和中原镖局。飞云镖局 和心意六合门前面已作过介绍,在此不再赘述。 精英武馆馆主李大成,其父在哲宗时期新旧党争中被临朝听政的宣仁太后(英 宗高后)抄家问斩。当时李大成不满周岁,他的奶妈周氏以巨银贿赂狱吏,以买来 的与李大成同样大的死男婴偷梁换柱,官方以李大成暴死狱中了事,李大成才躲过 一劫。不过从此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李大成后来随一异人习武,艺成之后游学天下,至辽国龙泉府(今沈阳)与完 颜部首领阿骨打相识,两人结拜为兄弟,阿骨打将堂妹阿柔依许给李大成为妻,并 资助李大成在宋都开封府设立武馆,为阿骨打传递消息。“李大成”即为李大成为 执行特殊任务,也为躲避赵宋追查的化名。李大成对赵宋恨之入骨,日夜想着报仇, 并不以背叛父母之邦为耻。 漕帮乃是有着二百多年历史的老帮会,一直经营京杭大运河漕运和码头仓储业 务。在十年前漕帮还对京杭大运河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后来五湖堂在何耀庭的领导 下势力日增,逐渐向京杭大运河渗透,终于形成现在的漕帮、五湖堂在京杭大运河 二分天下的格局。但东京的码头业务还是由漕帮牢牢控制。 方帮帮主方载荣,为当朝宰相蔡京的乘龙快婿。因为这一层关系,方帮迅速膨 胀,短短二十年间崛起于京城,势力渗透到京城的各个角落,一半具有江湖帮会的 性质,一半成为蔡京的眼睛和耳朵,为他负起监视百官的职责。赵佶绝对信任蔡京, 所以把监视百官的重任交给蔡京。方帮成员良莠不齐,绑架、敲诈、聚众械斗、放 高利贷、向摊主、店主收保护费、私自贩卖由政府专营的食盐从中牟取暴利等违法 犯罪的事时有发生,近来更与漕帮争抢码头生意,发生多起命案,简直可以说是无 恶不作。京城居民不堪其扰,密告官府,但是在蔡京过问下,所有案件均不了了之。 中原镖局历史悠久,比飞云镖局早成立六十多年,但飞云镖局后来居上,将中 原镖局压得抬不起头,中原镖局总镖头伍燕南遂施出“借力打力”的绝技,将长女 许配给四海镖局局主雷风行,从那以后中原镖局始扬眉吐气。但伍燕南魄力毕竟远 逊于梅从云,中原镖局多年来没有发展分局,只此一家,实力不及飞云镖局的二十 分之一。 精英武馆的学生多为王公大臣的子孙,难怪敢在京城闹事,不怕开封府的捕头 来逮,也不怕横行京城的方帮报复。据说这次精英武馆的学生与方帮帮众群殴的起 因是精英武馆的一群学生与京城第一美少女梅开芳小姐聚会“摘月楼”,而方帮少 帮主方兴恰巧这天过生日,方帮与他交好的大小头目十数名在摘月楼订下两桌酒席 为方兴庆贺生日。梅开芳叔父为朝廷大将,姑母贵为王妃,她素来自重身份,不与 江湖匪人来往。 方兴久闻梅开芳艳名,见面却是第一次,一见之下即惊为天人,便不知趣的举 起酒杯,想要梅开芳陪他喝一杯,岂料梅开芳不赏脸,方兴大感失面子,勃然大怒, 怒而忘形,忘了梅开芳的身份,便欲强灌梅开芳。精英武馆的学生中为首之人是荣 亲王长子赵书胜,对梅开芳心仪已久,一来出于不甘意中人受辱,二来出于想在意 中人面前表现,就率先对方兴挥拳。方帮帮众遂与精英武馆的学生们大打出手。 其实展云开第一眼就注意到梅开芳了。她以暗青色绣花巾裹发,缀以十数条桃 红、杏黄、橘红三色丝带,除了一副乳白色玉耳环之外,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她上 身穿粉红底色彩绣绸衫,下着蓝、白相间条纹裙,足蹬暗红色条绒鞋。艳丽与清新 简约的服饰风格在她身上交织,张扬着清新明朗的个性。她俏丽的脸庞棱角分明, 肌肤白里透红,闪动着健康的青春光泽;一双美目黑白分明,顾盼生姿,绝对符合 美女标准之一的“明眸善睐”;身材高挑,体态娉婷,英姿飒爽,虽美丽而不予人 柔弱之感,这或许与她生长在北方和长期练武有关。 展云开心道:“这位梅大小姐美则美矣,却未免冷酷无情。眼见两帮人为她生 死相搏,她却袖手旁观,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姿态。”因是初到东京,展云 开不想多事,犹疑着该不该插手制止械斗。可是就这一会儿迟疑,双方已死了几个 人。于是展云开挺身而出,朗声道:“京师重地,你们当街械斗,难道目中就没有 王法吗?” 方兴瞥了展云开一眼,不屑地道:“哪里来的浑小子,本少爷的事也敢管,是 不是吃错药了?” 展云开大怒,双掌互错,施出“雪山掌法”十二绝招之“暗香浮动黄昏近”, 回旋内劲卷出回旋气流,硬生生将远在两丈开外的正与精英武馆学生对搏的方兴吸 到跟前,左右开弓,赏了方兴两记重重的耳光。之后展去开掌力微吐,方兴跌出丈 外,摔了个四脚朝天。方帮帮众忙冲出一人去扶少帮主,其余的人扔下对手蜂拥攻 向展云开。展云开拳脚齐施,一拳一脚即令近身的方帮帮众跌得一时爬不起来。 梅开芳美目一亮,专注着“衣衫褴褛”的展云开——其实展云开的衣服虽旧, 但并不破,只不过在这位梅大小姐看来就是“衣衫褴褛”,拍手道:“尊驾好武功, 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大名如何称呼?” 展云开看了梅开芳一眼,道:“在下只想周游天下,不愿过问江湖之事,算不 上道上的朋友。至于贱名,在下乃无名小卒,不说也罢。” 梅开芳很少被人拒绝,闻言默然。 方兴道:“不用扶我。”推开手下,狠狠地看了展云开一眼,道:“以后你给 我小心点,我们走!” 赵书胜阻止道:“你杀了人,就想这样走掉?” “不走,难道你还想留下我?我们也损失了兄弟。”方兴道。赵书胜无言以对。 就这样方兴仍下一句台面话,抬着死伤的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展云开见事情已了,便欲走开。赵书胜叫道:“兄台请留步!” 展云开转过头,道:“有何指教?” 赵书胜道:“指教不敢当。在下对兄台的风采和武功十分佩服,若蒙兄台折节 下交,在下深感荣幸。”荣亲王向有礼贤下士的美誉,不想小王爷也是求才若渴。 “抱歉之至!在下生就野性,独来独往惯了,有负兄台雅意。”展云开说罢迈 开步伐,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赵书胜唯有痛失良才。 梅开芳道声:“诸位失陪!”也融入了人群,追展云开而去。 展云开察觉有人跟踪,转入小巷,贴在墙壁拐角的另一面,从梅开芳背后轻轻 拍了一下她的香肩。梅开芳吓了一跳,看清是展云开才定下神来。 展云开道:“姑娘为何跟踪在下?”梅开芳大感冤枉,道:“我是想告诉你方 帮势力强大,方帮少帮主的警告兄台绝不能轻视。”“哦?原来姑娘是一番好意, 在下倒是误会了。” “兄台是外地人,可能不知道方帮的厉害。论人数,方帮帮众超过两万,是京 师第一大帮会,家父开的飞云镖局虽然人数也超过两万,但总局却只有两千;论后 台,方帮帮主方载荣是当今宰相的女婿,朝中大臣争相与他结交;论心狠手辣,京 城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兄台与方帮为敌,真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不过我倒有两 个主意,可保兄台无恙。” 方帮如此大有背景,展云开心中暗惊,但仍然不动声色地听梅开芳讲完,才淡 淡地道:“在下洗耳恭听。” “家祖、家父两代执掌飞云镖局,家底颇丰,家叔为禁军都尉,家姑为当今皇 帝的宠妃珍妃娘娘,说起来寒家在京师也算有头有脸。方帮虽然厉害也不敢挑衅寒 家,兄台若肯屈身寒家,当可放心漫步京师街头。”梅开芳道。 “梅姑娘请讲第二个主意。”展云开对梅开芳的第一个主意不置可否。 梅开芳道:“兄台倘若立刻离开京师,也可保无恙。” “梅姑娘的两个主意都不错,只可惜在下都不喜欢。在下不喜欢动刀动枪,并 不表示在下怕事。梅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展云开抱拳 道,说完转身离去。 “后会有期。”梅开芳抱拳还了一礼,觉得今天遇上的不知名的青年男子是个 很特别的人。别人接近她、讨好她还来不及,而他却总像是躲着她。当然他身手不 凡,不畏强权,不慕富贵也是让梅开芳觉得他特别的原因。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