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不一会,黑衣客便回到白府后院,悄无声息地跃过围墙,来至花园“怡心亭” 中。如雪此刻正在空旷之地练习剑法,只见她身若游龙,剑如飞凤,招式纯熟,劲 气凛冽,转折起伏,进退有序,远远看去,但见场中衣裙飘闪,剑光迸射,三丈之 内寒气逼人,无法近身。黑衣客直看得心中惊叹不已,想不到短短数月光景,如雪 便能达到如此境界,果然是天下少见的武学奇才。 如雪一口气把‘惊云剑法’前十路从头到尾练习了一遍,方才收式停手,转身 发现黑衣客静静伫立在“怡心亭”内,便绽开笑容上前说:“先生,雪儿候您多时 了。” 黑衣客默然点点头,哑声道:“很好,看你如今的剑法,已经小有所成,只要 继续练习下去,将来只怕连我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如雪不觉一阵欣喜,忙问:“先生觉得雪儿今日的武功,能否在外行侠仗义?” 黑衣客摇头说道:“刚才不过夸你几句,便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像你现在这般 身手,江湖之中犹如过江之鲤,谈到在外行侠仗义,未免为时过早,能够自保便算 不错了。” 如雪听黑衣客如此说,心里虽有不服,却不敢多言,只是对他口中所说的江湖 充满了无比的好奇,忍不住又问:“先生,像您这般的武功绝技,江湖之中若非天 下第一,只怕也该是天下第二了吧。” 黑衣客哑然失笑道:“以我这点武艺,江湖之中犹如沧海一粟,算得了什么。” “先生这般神功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江湖武林居然有如此多的能人异士,却不 知天下间究竟谁的武艺最高?” 黑衣客默然看了如雪半晌,缓缓说:“这些江湖中事原本不该告诉你,身为将 军府的千金小姐,知道这些又有何用?不过你今日既然问起,便说上一说,听过便 算,不必深究根源!何况,雪儿你身处白府深闺,江湖中的事你就权当是听戏说文 吧,”停了一停,方才又道:“江湖之中若要说谁的武艺最高,唯有武当派的开山 祖师张真人堪当此誉,相传他已臻神仙的境界,天下无人能敌,可惜多年来不见其 踪迹,也许早已不在人世,其次,便是东海的‘幻影婆婆’与猎鹰门的‘猎鹰王’, 这两人都是老一辈的绝顶高手,算来也有五十多年未曾出现,当今江湖武林之中, 便属‘剑刀掌拳正邪奇’七人武艺最高了,他们各怀绝技,誉满天下!可惜他们之 间未曾交过手,究竟谁技高一筹,无人知晓。” 如雪暗暗把“张真人、幻影婆婆、猎鹰王”这三个名字记在了心里,又接着好 奇地问:“那‘剑刀掌拳正邪奇’又是些什么人?” 黑衣客凝望着远处沉沉的夜幕,徐徐说道:“剑,乃天山的‘剑圣’蓝紫云, 此人剑法高超,出神入化,剑术之奇当属武林第一;刀,乃南海万蛇岛的‘刀王’ 东方明,此人刀法奇快无比,一瞬间可挥出九九八十一刀,武林中无人能比;掌, 说的是落暮山庄的庄主‘掌神’柳东怀,其人凭借一套追风掌从未败过;拳,便是 山东雷公堡的堡主‘拳霸’宗元奎,此人不知从何处学得一套神妙难测的拳法名为 ‘空拳’,从无敌手,因此独霸一方。至于‘正邪奇’三人,说的是:少林上任主 持普法大师,他的天佛神功据说已练到第八重,为人刚正不阿;另一个以‘邪’著 称的乃是毒手天魔郝无生!此人以毒术闻名,行踪鬼秘难测,死在他手上的武林豪 客数不胜数。最后一个以‘奇’闻名的,就是昆仑山上的昆仑老祖罗不奇,此人轻 功与内功天下无双,学富五车,年青时还曾做过前朝的一届‘武状元’,只可惜行 踪不定,性喜独居,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 “昆仑老祖?”玉娇龙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猛然间想起幼年时送给自己玉坠 的那位神仙般老人,不正是叫做“昆仑老祖”?想不到原来他竟然是天下七大高手 之一。 黑衣客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雪儿深居将军府,难道会认识此人?” 如雪慌忙摇摇头,低声否认道:“不,我是第一次听师父说起,只不过此人仿 佛曾经听闻过,却一时想不起来。自小我在府中长大,不可能会认识此人,是雪儿 的一时错觉罢了。”说完这话,脸上不觉泛起一丝潮红,好在夜色昏暗,黑衣客并 未发觉有异。就连如雪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不明白为何会说出这般慌言。 黑衣客也不再多问,接着又道:“江湖武林藏龙卧虎,这七人不过是比较闻名 而已,其他的绝顶高手依然是数不胜数。雪儿千万不可自满,须知天外有天,人外 有人,以后要更加勤修苦练才行啊。” 如雪不觉有些惭愧,忙垂下头低声说:“雪儿明白,定当谨记于心。” 黑衣客见天色不早,柔声道:“好了,你且回房好好歇息,这几日我要出城办 点事,你在家自行练习,不可怠惰。” 如雪答应一声,行礼告辞而去。 黑衣客抬头凝望着沉沉的夜幕,想起教主交代的任务,心里便犹如压上一块巨 石,郁闷难当,不禁长长吐了一口浊气,暗道:“希望这一次,还能有命回来,哎, 雪儿啊雪儿,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却说如雪回房之后,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回想起黑衣客刚刚说 的那些江湖武林人物,心中既羡慕又向往,憧憬着不知自己能否有幸见这些人一面,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己定要跟他们好好切磋一番,讨教讨教。她心里胡思乱想着, 便怎样也无法入睡了,干脆盘腿坐在床上,练起了“无心诀”。也不知练了多久, 如雪徐徐收功醒来,但觉神清气畅,舒坦无比,轻轻下床来至窗前,仰望着无垠的 夜空。此时乌云已经尽去,一轮皎洁的圆月静静地挂在半空,月光倾洒下来,仿佛 给大地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暗霜。如雪此时心绪难平,便从怀里取出昆仑老祖赠给她 的玉坠,捏在手中细细把玩,忽然间,如雪发现玉坠似乎与往日微有不同,在月光 在照射下,仿佛隐隐泛出一种眩目的蓝光,她不觉大奇,用手在玉面上使劲搓了一 阵,蓝光突然更盛了,变得非常耀眼,光芒之中竟淡淡地显现出许多微小的字迹。 如雪忙凝神细看,只见上面写道:吾乃唐朝贞观年间“无心尊者”,机缘巧合, 偶得仙人留下之“无为神功”,此神功威力无穷,习成者定可无敌于天下,可惜吾 年事已高,且资质愚昧,难以大成,特著于此“蟠龙玉”内留待有缘。此玉乃万年 蛟龙内丹所化,练功之时含于口中,自有妙处。如雪看到这里,心弦为之大震,想 不到自己无意之中竟会得到七百多年前留下来的神功秘诀,忙注目继续看下去,接 下来是“无为神功”的五重功诀,分别为: 第一重:心如空明,身处虚无,意在丹田,万流归宗。 第二重:心动意动,气如瀚海,流转不息,如日当空。 第三重:炼气成丸,运转如球,阴阳相伴,妙用无穷。 第四重:炼火成丹,炼水成坛,阴阳相济,合二为一。 第五重:天地正气,尽为我用,九九归一,无尽生机。 每重功诀后面都注明了详细的练法和注释。如雪欣喜若狂,担心这番奇景一闪 即逝,忙定下心神把功法反复默记了两遍,直至一字不差地牢牢印在心间,方才作 罢。再看时,玉坠的光芒已经渐渐消隐下去,字迹也随即不见,与先前显得一般无 二。此玉原本为昆仑老祖从一深山古洞中获得,贴身珍藏达十年之久仍不解其秘, 若让他知晓这玉中竟然还有此等玄妙,只怕要后悔莫及了,这也大概便是人们常常 说的奇缘吧。 如雪心中暗想:这功法既然说得如此神奇,不妨偷偷练上一练,等他日练成定 要让先生大吃一惊,再不敢小视于我。想罢,便坐回床前,将“蟠龙玉”含在口中, 依着功法的第一重要诀开始练习。不久,如雪突然发觉口中的蟠龙玉仿佛越变越软, 同时一道暖流顺着咽喉缓缓浸入腹中,接着散至七经八脉,与自己的内气混为一体, 沿着行功的路线加速地运行着。如雪又惊又喜,不敢怠慢,忙用意念控制住内气, 依着功法的要诀在经脉之中周而复始地运转。 这般又不知过了多久,待如雪睁开双眼之时,天色已是微白。她深深吸了一口 长气,觉得全身劲力充足,神采焕发,知道自己的内功修为一夜间便进入到了一种 崭新的境界,抬头游目四望,眼前的景物显得分外清晰,连色彩也变得更加丰富起 来,耳旁传来细细的虫飞蚁鸣之声,便连外室厢房蓉儿的呼吸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仿佛处于一个全新的奇妙空间。她忍不住心中欢呼一声,盘着的双腿稍一用力,整 个人便犹如飞蝶般眨眼飘到了外室。她站在那里愣了一会,简直不敢相信发生在自 己身上的变化,忙吐出口中的蟠龙玉收好,欣然往外行去,如今的她,忍不住要好 好到室外去感受一下这多彩的世界。 白府后院的花园之中,如雪独自一人悠然漫步着,眼前的花草树木令她有种新 奇的感觉,身旁的每一片花瓣、每一丝叶茎,都显得那么生动、那么细致,远处蜜 蜂的嗡鸣、蝴蝶的展翅都仿佛近如耳边般清晰,她不觉闭上双眼,尽情地倾听着这 一切。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在她身后由远而近,虽然那人蹑手蹑脚 走得非常小心,可惜依然逃不过如雪的双耳,她不禁眉头微皱,心中升起一丝不快, 究竟谁有这么大胆,敢来如此冒犯她。 但是她很快又展开双眉,嘴角露出一丝动人的微笑,转过身来嗔怪道:“蓉儿, 你鬼鬼祟祟的在后面做什么?” 蓉儿手捧一束玉兰花,正小心翼翼地往这面走着,见状反倒吓了一跳,睁大双 眼奇道:“哎呀,小姐,我这么小心都被你听见了,原本还想故意吓吓你,谁知却 让你给吓了一跳,下回蓉儿可不敢了。” 如雪视她如姐妹,怎会真的怪她,含笑问:“这么早来花园做什么?” 蓉儿摇摇手中的玉兰花,开心地说:“小姐,你看这花儿多美,我想多采一些, 待会插在你房中,一定很漂亮。” 如雪看着蓉儿手中的玉兰,忽然间想起了姐姐如意,她也是非常喜欢这种花的, 每年春天都要采许多摆在房中,可惜如今却已是香消玉殒,不知魂归何处,哎,如 果二姐还在该有多好,便道:“蓉儿,这花我不需要,你再去多采一些,我自有用 处。” 蓉儿懂事地点点头,转身又去采了一大捧。如雪领着她,两人离开花园,穿过 几道回廊,来至后院的祠堂,如意的灵位便摆放于此,如雪每天都会前来上香打扫, 刚行至门口,便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静静伫立在灵位之前,如雪心头一颤,慌忙止 住脚步,垂下头来深深行了一礼,口中轻轻喊了声:“父亲。” 白将军默默转身看了如雪一眼,神情肃穆冷然,嘴角微微动了动,似要说什么 又生生咽了回去,良久,方才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无言地黯然离去。 蓉儿被这郁闷的气氛给吓坏了,躲在如雪的身后一直不敢吭声,待白将军远去 后方才松了口气,转眼瞧见如雪依然还站在原地垂头不语,面色苍白如纸,眼中隐 隐含泪,心头不由一阵难受,上前安慰她道:“小姐,别伤心了,都怪蓉儿不好, 若非因为蓉儿,白府也不会发生这种祸事,更不会害得您被老爷责骂,一切都是蓉 儿的错。” 如雪凄然摇摇头,叹道:“这又与你何干?做都做了,错也错了,我谁都不怨, 只怪自己无能。” “老爷也真是,您也是他亲生女儿啊,就算有天大的错,也不该对您如此冷落, 都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消气,真是狠心。” 如雪抬起头来,勉强挂上一丝微笑,淡淡道:“算了,也不能全怪父亲,哥哥 是他光耀门庭的希望,是家里唯一能接续香火之人,如今因为我断去手臂,差点命 丧灵山,连姐姐也……,父亲恨我是应该的,”她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总有一天, 我会让父亲重新接受我、重新疼爱我的。” 说罢,如雪让蓉儿把玉兰花尽数插在如意的灵位前,两人诚心悼念一番之后, 方才离去。 -------- 幻剑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