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五天后,沈栖背着双手站在房外高大的合欢树下。 抬眼,看天。 深秋的天空又高又远,很蓝很蓝。站在这样的天空下,很容易让人忘记一切— —无论是烦恼还是忧伤,甚至连曾经的刻骨铭心都变得模糊依稀。 细微的脚步声,沈栖回头,是俞蝶。 会心的微笑,自两人的唇角漾开。共同逃脱了生死劫难,两人之间自然有一种 说不出的情感。 “俞姑娘你怎么不陪着二少谷主?” “我不想呆在他身边让他难受。” 沈栖点头,在心中轻叹。 秋风徐徐,落叶阵阵。 “沈大哥(自从俞蝶醒来后知道是沈栖冒死救了自己,对沈栖的称呼也随之改 变),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被银剑打晕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栖嘴角一颤,慢慢垂下眼,半日无语。 “我伤了青剑、紫剑,但是黑剑在伤了我之后直接冲向了你。我爹挡住了那一 剑,然后我娘哟用插在你肩上的银剑刺穿了黑剑的小腹。我带你逃了出来。” 沈栖一边说,一边缓缓仰起脸,让刺眼的阳光逼退眼眶中的热泪。 俞蝶的眼泪沿着清秀的面颊滑落,颤抖的声音仿佛风中的烛火。 “他,他们都死了?” 沈栖闭眼,一道泪痕滑出优雅却又哀伤的弧线。 “都,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 “不是,”沈栖平静地睁开眼看向俞蝶,嘴角是带着哭意的微笑,“就算他们 不为你那样做,他们还是依然会死。错的人是绝命四剑,所有的,都不怪你。” 任由泪水静静地流淌,仿佛这样就可以带走内心深处所有的伤痛,很久两人谁 也没有开口。 最后俞蝶勉强却是由衷地一笑,看着沈栖说:“你不再记恨你爹娘了。” 沈栖点头。 “我没办法再恨他们了,你懂吗,没办法恨了……根本恨不起来了。现在我只 想替他们报仇,虽然我的双手变成这样了,但是我还是要亲手杀了绝命四剑。” 沈栖将背在身后的双手举到面前。虽然俞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双手了,但 还是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一只手全是青色,一只手全是紫色。 一阵风吹来,沈栖微微凌乱的头发在风里乱舞。俞蝶看着沈栖盯着双手发愣的 眼睛,轻轻问:“雪痕要带你一齐上冰魄峰,你同意了?” 沈栖放下手,目光变得肯定而决绝。 “哪怕是一丝丝的希望我也不会放过,毕竟五个月的时间太短了。我真后悔当 初没有好好练武——我已经求了二少谷主,如果在我死之前我没办法杀了绝命四剑, 由他帮我报仇。” 俞蝶只能在心里叹气。 许久,沈栖用一种一样的声调道:“俞姑娘,你觉不觉得这整件事情都很奇怪? 为什么绝命四剑会发现你的行踪?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杀了你?他们口中的主人究竟 是谁?还有,他们为什么会如此熟悉我的剑法?” 俞蝶整个人全愣住了,结结巴巴道:“是,是很奇怪!” 沈栖深吸一口气,再次把双手负到背后。 “我怀疑,他们口中的主人,是一个对你我都十分熟悉的人,尤其对我的剑法 ——不过也有奇怪的地方,他们曾说他们的主人没有算计到我的轻功会这么好,这 说不太过去……为什么对我如此熟悉却不知道我轻功的底细?” 俞蝶终于顺着沈栖的思路摸到了一些头绪。“不过怎么会有人对你和我都那么 熟悉呢?” “我想不通的也就是这一点。对我剑法熟悉的人必然和千叶派关系十分密切, 但是我们千叶派这种小派素来不与他派有过多的交往。除了我师父和师兄弟外,我 几乎想不出再有谁会如此熟悉千叶剑法。” “会不会你师父和师兄弟中……” “我也在怀疑,”沈栖抬头看天,“可是我根本不愿怀疑!如果说谁有可能的 话,大概就是我四师弟了。” “你四师弟是谁?” “当朝宰相方远思之子方钰。” “好,好显贵的身份!”俞蝶暗想这种身份的人怎么会到千叶派那种地方去?! (这也是许多朋友给我指出的疑问哦!不过我想出弥补的办法了,由此本书的大致 框架也被我建构出来,其实本来我下笔时是没有大框架的,所以出了好多漏洞,汗 颜哪……) “是呀,我现在也开始奇怪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怎么会到我们那种名不见经传的 小派里去!其实我还有一个大师兄南宫衡——” “南宫衡?!”俞蝶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唤了出来,“不是江南首富纵心山庄 的少庄主吗?!他也在你们那?!” 沈栖哑然失笑。“不错,呆在师门中九年我从来没有对此怀疑过,不过大师兄 为人正派,他曾经说过为什么会在我们千叶派。” “为什么?” “因为他家虽然是江南首富,但是并不是武林世家,大的门派根本不在乎他这 种身份。” 俞蝶微微颔首。“说的也是。现在武林上成名的门派根本没有日常度用的忧虑, 反正有大片的田地银号。他们在收弟子时看的都是有没有练武的资质,而且若是看 到不是武林世家的富家子弟,往往都会担心他们因家中过于娇纵而不勤练武学,所 以大多拒绝。” “奇怪的就只有我四师弟了,没道理别的门派会拒绝他呀!钱财那些门派可能 不要,但是权势不可能被扔到一边。” “你想过你四师弟可能因为什么到你们千叶派来?” 沈栖摇头,一脸的茫然。 “我们千叶派的剑法并不是很出色呀,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他根本没有理由来。” 俞蝶娥眉微蹙,正欲开口时眼角一瞥,瞥见不远的一棵树树干边露出一个白色 的衣角。 “雪痕,是你吗?”俞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想起李阳疯狂英语来着:)。 躲在树后半天的程雪痕微红着脸走了出来,沈栖有些惊讶地问:“二少谷主你 什么时候已经来了?为什么不早出来呢?” 这句原本无心的话听在程雪痕耳朵里立时变了味,不过程雪痕还是尽量平静地 回答:“我见你们在这儿闲聊,觉得不便打扰,所以正准备走。” 沈栖怎会听不出程雪痕口气中微微吃醋的意味,只是淡然地一笑:“我和俞姑 娘正在深究那天发生的事情,我们发现好多可疑之处,二少谷主你也帮我们想一想 究竟是怎么回事。” 俞蝶由衷佩服起沈栖这种无形中转移话题的技巧,真不知道这种本领是怎么练 出来的。 程雪痕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睛发亮问:“什么可疑之处?” 沈栖有条不紊地把所有事情全说了出来,程雪痕听了之后神色也随之变得凝重。 “这么说,你那四师弟是最值得怀疑的了——不过这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并 没有真凭实据。” 沈栖苦笑着点头:“我知道,不过有所防备总比没有防备好,二少谷主,在去 冰魄峰前我暂时不想回师门,能不能就留在聚雪谷中?” “我懂,”程雪痕点头,“你是怕回去后会遭人暗算。” 沈栖叹了一口气,微有些落寞地看向天空。 “其实我也不是吝啬这条性命——若不是我爹娘,若不是二少谷主竭力相救, 这条性命早该没有了。不过,我既然活下来了,我就要尽力把所有事情搞清楚,我 不会不明不白地回师门送死。其实依我现在的状况,绝命四剑要想杀我简直是轻而 易举!我留在聚雪谷中,也好仰仗着聚雪谷的威名避开他们。” 一番话,沈栖说得是平淡无奇,但听在程雪痕和俞蝶耳中却是字字千钧。程雪 痕知道沈栖说这番话其实就是在向聚雪谷求援——让一个七尺男儿放下所有的自尊 乞求别人的保护,程雪痕明白沈栖是在舍弃一切。 程雪痕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地点头。忽然一个暴怒的声音传来, 人影随之闪到。 “你这臭小子在这儿发什么愣?!你以为你的小命就这么保定了?内力差得一 塌糊涂还不好好练,到时候内力压不住毒性了别过来找我!还有你!程雪痕!在这 儿干吗?吹风?看天?你悠闲着嘛!还不看着这臭小子去练内功,别小气你程家的 什么‘凝雪神功’的内功心法——快点教给臭小子,好歹人家也救了你心上人!俞 蝶呀俞蝶,不是我‘毒痴’倚老卖老,刚恢复了几天就在这儿风地里站着——你不 要肚子里的孩子跟我说一声,我立刻给你拿了!明知道人家雪痕看到你就要情毒发 作你还在这招惹他,有没有良心呀你?!快回屋去,休息!” 陆尝一顿痛骂把三个人骂得体无完肤。沈栖还算好,程雪痕和俞蝶两个人早已 是羞愧不堪。不过俞蝶是满脸通红,程雪痕是满脸惨白——白羽桐,我迟早要跟你 算帐! 在陆尝又骂又叫之下,俞蝶飞快地跑回屋中,程雪痕也领着沈栖去传授内功心 法了。陆尝满意地在合欢树下躺下,闭眼——睡觉。 ——这群年轻人,唉!怎么不让人操心哪!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