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半个额头 我真的很庆幸自己有那么一次失败,否则,我想我不会有现在的这些荣耀和成 功。 那年,我大学毕业。广播电视学院的几年生活让我对未来充满了幻想。想想就 觉得美得不得了:背着个摄像机,天南地北地跑,西藏、新疆、云南……梦里我都 会笑醒。 如愿以偿地,我成了一家电视台的摄像。可惜,领导似乎总是对我很不放心, 大部分的时候我都是跟着一个姓李的老摄像屁股后面跑,偶尔会让我摸摸摄像机, 也不过是拍几个可有可无的镜头,回来后多半都会被剪掉。我听说李摄像在扛摄像 机之前是台里的司机,开始扛机器的时候像抱着方向盘。让我跟他学,我感到无趣 极了。打电话回家,告诉家里人想离开电视台,爸爸妈妈永远是一副老腔调:“在 单位好好听领导话,凡事多向老同事学习,和同事好好相处。新人到单位总是要适 应一段时间的。”后来我都懒得和他们说什么了,我偷偷地和我在北京那边电视台 工作的同学联系,让他们帮我在那找一份工作。 那个时候我的脸上写的表情就是满不在乎,我随时都准备抬腿走人。一次,一 位著名学者来到我们这个城市,在本市一所著名的高等学府开讲座。他是个我很敬 仰的人,为人一向都很低调,不愿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李摄像却很执著,就这一 点来说,我还是相当佩服他的。那天,我们就蹲在报告厅的门口等他。突然,李摄 像胃痛得厉害,我一直劝他回去算了,反正其他媒体也没有采访到他。况且,那学 者的为人是圈内人众所周知的“不合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看着李摄像疼得一头的汗,真是替他不值得。那位学 者终于出来了。或许是李摄像的模样感动了他,他请我们到他饭店的房间里去采访。 李摄像坚持着拍了几个镜头,最终痛得直不起身子,实在撑不住了。李摄像很严肃 地对我说:“小程子,这回全看你的了。别紧张! ”他像一个即将倒下的战士把枪 交到战友手中一样把摄像机交到了我的手上。他还给我一个有椅背的椅子,把摄像 机架在了椅背上,这样拍出来的画面就不会晃了。对于他那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我 真的很感动,却也暗笑他竟这样怀疑我一个堂堂广播电视学院毕业生的能力。 李摄像和学者随意地聊着,他们话很投机,颇有一点相见恨晚的味道。学者甚 至还同意我们和他一起到机场,拍到了他和这个城市告别的情形。这绝对是独家新 闻。终于拍完了,我甩了甩有点酸痛的手腕,凯旋而归。我兴冲冲地到台领导那报 了喜,两位主任被我说得直夸赞我们,然后我就满怀自信把录像带插到了编辑机里。 没想到,片子放出来,我一下于就傻了。那个学者在机场的那段被我拍得脸色通红, 我才想起自己忘记调“白平衡”了。更糟糕的是,他的头被我拍得削掉了四分之一, 只剩了半个额头,真正应了那个成语:“聪明绝顶”。 我吓得直冒冷汗,李摄像也愣在那里,领导在旁边脸色铁青。李摄像对领导说 :“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给小程子说清楚。” 我羞愧无比,面红耳赤,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直到领导都已走开, 我还一直傻站在那里。 幸好李摄像前面自己拍了一些镜头,再加上他那高超的剪辑技术,那条片子最 终还是播发了,只是学者很多精彩的谈话都没有办法用。 后来,同学真的在北京帮我找到一家愿意录用我的电视台,我毫不犹豫地拒绝 了,每天安心地跟在李摄像后面学习各种拍摄技巧。 几年后的今天,我已成了台里的“首席摄像”了,去过西藏、新疆、云南…… 我觉得生活很美好。每当我受到领导嘉奖时,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次可笑的失败 经历,说句老实话,我真的很庆幸自己有那么一次失败,否则,我想我不会有现在 的这些荣耀和成功。 ( 本文作者:程军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