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的影子人 两个孩子告别绿马甲干妈的时候,已近傍晚了。 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温晓云带雷摩斯钻进了一片小树林。从小树林穿过去 显然是绕了远路,可温晓云一口咬定这里是抄近路。雷摩斯并不反对和自己心仪 的女孩子多走一些路,但他不能不指出她判断上的失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我们现在走的,可是一条曲线,看来至少要多走二十分钟。” “两点之间,未必是直线最短。”高大茂盛的冬青树层层叠叠,像厚重的帷 幕一样掩去了百米之外的那些喧嚣。在半明半暗的空气里,温晓云的眼睛半张半 合,那种似曾相识的如梦如幻的表情,像悄然而降的轻纱一样覆盖在她的脸上。 “你说什么?”雷摩斯不解地问 “如果你是一条虫———”温晓云舔舔嘴唇,微微一笑,“当你在山上爬行 的时候,有一只鹰在你的头顶上空飞,你看见鹰投在高高低低的山路上的影子, 那是一条弯弯的曲线。你说天哪,鹰多么蠢,老是在那里绕弯,居然不会像我这 么爬———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嘛。可是小虫不知鹰在它的三维世界里正是沿着最 短的距离在飞向目标。但是在四维的时空中,两点之间的连线实际上是弧形的, 它们之间的运动是圆周运动,而圆弧线才是两点之间的最短距离,因为宇宙里的 时空是弯曲的……” “Oh,My god!”雷摩斯以故意夸张的口吻大叫:“你什么时候上网跟老爱 因斯坦聊过一阵?” 他的言下之意是:如果你是俞伯牙,那么我就是钟子期。你弹的高山流水我 全懂。 偏偏温晓云在这方面有点迟钝, 不仅没有心灵感应, 还用一种认真得简直让 人生气的目光瞪着他:“咦, 爱因斯坦的时候没有电脑哇!” “当然, ”雷摩斯答得干脆, “网上可以虚拟出爱因斯坦本人, 网上本来就 是另一个世界么嘛。” 温晓云点点头:“明白了。” 她的目光变得飘飘忽忽, 像刚从梦中醒来, 又像是陷入了更深的梦中。雷摩 斯有点紧张:“你明白什么?” “虚拟的世界到处存在, 并不仅仅是网络。”温晓云说, “当代的爱因斯坦 霍金告诉我们, 像你和我这样的人都生活在一个膜的新奇世界里。大爆炸生成的 宇宙,像一个泡泡从无中出现。膜是泡泡的表面。泡泡的内部是高维空间。由于 膜不停地膨胀, 膜里面的高维空间也不停地增大。现在, 我们的膜就围绕着巨大 的泡泡。但是, 霍金先生说, 我们真的是生活在膜上吗?也许, 我们是泡泡内部 的东西在膜上的投影呢……” “什么?我们是……影子?”钟子期做不成了, 雷摩斯傻成一头牛。 “这有点深奥是不是?”温晓云善解人意地抿嘴一笑, “我也很难想象, 不 过霍金先生说, 我们的膜, 连着五维泡泡的边界。泡泡里的一切, 会以全息原理 编码到我们的四维世界上。我们很难想像那是些什么, 但我们仍可能是那些东西 的投影。想到这一点, 我就非常激动。飞翔的鹰把影子投射到地上, 影子不知鹰 为何物。可鹰和影子, 哪一个是真实的, 哪一个又是虚拟的呢?我想也许我们身 边这个有许多坏人的世界是虚拟的, 而那个在高维空间里的世界才是真实的。我 真希望进入那个世界……” 雷摩斯望着温晓云, 有一种目瞪口呆的感觉。他知道她的聪明才智不是分数 所能束缚的。他一直试图理解她。这次出行, 他真的是越来越理解她了。但随着 每一次新的理解, 一个新的未知世界又展现在他面前了。唉, 温晓云啊温晓云! 他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 但是突然间心有所动, 感觉在身后好几棵树密密的枝叶 间有一双双眼睛, 在窥视。他跑过去, 在树与树之间转了一圈, 什么也没找到。 但是感觉中, 还是有眼睛在看着他们———那是脱离了母体、生出了翅膀的一些 眼睛, 在空中飞翔, 它们释放出一种恶毒的能量, 在侵扰着他的身心, 令他感到 很不舒服。温晓云追着他问:“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 雷摩斯想说那眼睛, 又怕吓着了温晓云, 就支支吾吾地说:“好像有人…… 在看我们。” “谁?”温晓云东张张西望望, “哪里有人嘛?” 这时林子里不见了闪闪烁烁的阳光, 四周更加昏暗。在朦朦胧胧的寂静中, 有一些怪怪的声音从不可知的地方传来:像是树枝折裂, 又像是蛇在爬行。雷摩 斯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能有人跟踪我们, 会不会是坏人?” “拜托, 我们是从干妈家里出来的。”温晓云不以为然。 雷摩斯想想也对, 干妈家里虽然人多, 但大家都很警惕, 连一个上门卖保险 的推销员, 也被赶走了。刚才出来的时候, 干妈干爹一路护送, 直到远远望见 “火车站”那几个大字的标记, 他和温晓云一再坚持, 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也许, 是影子人在跟踪我们。”温晓云神神秘秘地说。 “什么影子人?”雷摩斯莫名其妙。 “霍金先生说, 在膜的世界中, 我们生活在一张膜上, 我们的附近还有一张 影子膜。因为光线被限制在膜上, 彼此之间不能传播, 所以我们看不见那个影子 世界, 也看不见影子世界里的影子人。科学家已经证实了影子世界的存在。如果 我们遭遇到了影子人, 今天晚上, 肯定会有奇迹发生。”温晓云干脆背靠着一棵 雪松不走了。这是棵上了年纪的老雪松, 沉甸甸的枝蔓几乎压到了地面, 苍劲的 树干撑出了一个青翠的世界, 无数嫩嫩的针叶缀满疙疙瘩瘩的老树枝。这实在很 奇妙———原来青春就是这样与衰老并存, 已逝的时光就是这样与现实交替。大 自然处处充满了谜语, 生命本身就是一个谜。在我们生活的空间, 还有多少谜语 需要我们去解开呢? 温晓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揉合了松脂和针叶的气味非常好闻。她想,这松 树的气息象征着人类高尚的精神。如果有一天树不存在了, 树的气息还在, 就像 “爱丽丝漫游仙境”里的猫, 猫没有了, 可是猫的笑容还在。它飘荡着, 穿梭于 我们的膜和影子膜, 在无数宇宙的泡泡之间。为什么没有这个可能? 而雷摩斯却觉得, 丝丝缕缕的空气里都包含着危险的因素, 如果今晚真的有 “奇迹”发生, 那就是一场恶梦。所以他无心跟她讨论科学知识, 只是一个劲催 她快走。 可是对温晓云来说,一切梦幻的想象里似乎都有来自王东的温柔声音,这也 使她对路校长的归来有了更坚定的信念:“我觉得这儿很像云南的芭蕉林。” 雷摩斯虽然没去过云南, 可是从电视里是看见过芭蕉树的。芭蕉和雪松、冬 青之间毫无共同之处。 “那片芭蕉林好美好美, ”温晓云眯起了眼睛, “数不尽的芭蕉叶连成了一 条通道, 长长的、扁扁的, 有些绿有些蓝, 有些透明有些模糊, 一直通到了天上 , 就像爱因斯坦的统一场那样妙不可言……” “拜托, 不要再说什么统一场了好不好?”想起上次温晓云在她自称的“统 一场”中掉进石窟的事, 雷摩斯就不寒而栗, 所以他很不客气打断了她。 “又不懂了吧?”温晓云的小脑袋伸过来, 一脸的促狭。这使得雷摩斯气急 败坏, 一时忘记了身边的危险。 他抓耳挠腮, 挖空心思也想弄点名堂出来。可惜这一回,实在是无言以对。 这番惨状让温晓云有点于心不忍了,发发慈悲告诉他,自己这套理论都是从 小贝哥哥那儿批发来的,也没什么不可以,可一想到今天他莫名其妙地搭架子, 害得小贝哥哥突然消失了,就不肯轻饶他:“嘻,这么简单的科学常识都不懂!” “哼,这根本不是我关注的问题,我的兴趣不在这儿,我……我是福尔摩斯!” 雷摩斯终于全无风度了。 “拉倒吧你!”温晓云暗笑,“又老土了是不是?福尔摩斯早过时了,现在 大家崇拜的是默特探员,默特探员才帅!” 默特探员?雷摩斯差点笑出声来了。可一想不对,温晓云怎么会突然提到默 特探员?看来一定是王东对她吹嘘过什么了。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告诫 自己别轻举妄动,免得她又给王东加分。 温晓云瞪着他, 眼里似有淡淡的雾。 温晓云说福尔摩斯解不出来的X ,默特探员能解出来。 雷摩斯故意问为什么,她说人家办案的思路不一样,目光并不只盯着简单的 地球生命。人家天马行空,思维的灵光照亮了最诡异的X 档案。 “可是很多X 档案并未找到解,永远是个谜。”雷摩斯耸了耸肩。 “有谜就有希望嘛!”温晓云反而心驰神往,“我告诉你一个惊世骇俗的谜 ———” 温晓云说,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爱因斯坦他老人家在给美国海军做顾问期 间,曾做过多次统一场的试验。其中最著名的一次是1943年8 月,一艘名叫艾尔 布里奇的轮船,在试验地费城码头消失,几秒钟后出现在650 公里外的诺福克码 头。然后,它又从诺福克码头消失,回到了费城码头。当然这并不好玩,因为船 进入统一场就进入了隐形状态。这时,不少船员像发疯一样往海里跳,但是他们 并没有落在海里,他们不见了。还有一些船员在隐形以后重新显形,但是大多神 经错乱,并因此而英年早逝。也有的人虽然神智清楚,身上仍带有场的影响,动 不动就会消失。据说一位伤心的妻子曾眼巴巴看着老公走进自己家里的一堵墙, 然后人就不见了,千呼万唤也唤不回来了…… “Stop! ”雷摩斯赶紧打断,“照你这么说,统一场真是一个可怕的谜, 人 类一旦突破, 就会面对一个极恐怖的世界!也许我们会从此消失, 从此湮灭—— —这不是地狱又是什么!” “你真聪明,连老爱因斯坦也被自己的发现吓坏了。出于道义上的考虑, 他 宁可推翻自己的理论。”想不到温晓云竟赞同了。 雷摩斯有点洋洋得意了。可温晓云话锋一转道:“爱因斯坦固然伟大,但也 是一个生活在我们这个四维时空里的普通人。如果有人能像鹰飞翔在空中一样飞 翔在时间之上, 能自由地突破光障穿梭于高维的宇宙泡泡之间, 那么统一场就不 是通向地狱而是通向天堂了。” “没有这种人的!”雷摩斯哪肯甘拜下风,只好以武力要挟,硬拽着她往前 走,不跟她罗嗦了。 温晓云被他拖得跌跌撞撞, 嘴里还很犟:“有的有的, 有这种人的。” “谁?” “路校长!” 好像突然有流星闪过, 雷摩斯的眼前一亮。刹那间他更加懂得温晓云了。仅 仅出于悲伤, 出于痛彻骨髓的思念, 并不能产生奇迹。奇迹的发生是基本粒子的 跃迁, 是超越光速的急骤膨胀中诞生的宇宙。所以温晓云把路校长当作了一种超 现实的存在。地老天荒, 一切都会死去, 但路校长是不死的。“人类之爱”的传 承可以导入爱因斯坦的物质和能量的转变公式。当物质的生命消亡时会释放出巨 大的精神能量, 这就是一个全新宇宙的诞生。许许多多的人会受到震撼。不被震 撼的人是可悲的。他们作恶多端, 不思悔改, 就像两维世界里的虫豸, 永远只能 在黑暗中爬行, 永远不知道天空有多么明朗。而贫困的自立中学的“二百五”们 是幸福的, 温晓云是幸福的, 雷摩斯也是幸福的, 因为他们的心灵里浸透了路校 长的能量。 像一片云, 一缕雾, 温晓云在繁枝密叶的树林里飘飞穿行。她越发觉得这里 像云南的芭蕉林, 路校长就会穿透芭蕉林来接她的。现在, 她已经和路校长的脑 电波相互感应。她已经感受到他的声音, 他的气息, 他那充满无私大爱精神的温 情的目光。她认定他今晚会来, 和她一起, 和雷摩斯一起, 去战胜人间的邪恶。 她低头凝望自己的影子, 看它怎么样与疏落的树影合而为一;她细究每一抹浓浓 的黑暗, 想那里面会包含着怎样无限的可能。而风轻轻地吹, 影子悄悄地舞, 风 影互动中又齐声诵唱着一支的神秘之歌。 雷摩斯跟在温晓云后面, 也有点神思恍惚了。 “信不信由你———”温晓云说,“那些从艾尓布里奇号船上跳到大海里的 船员,并未葬身于冰冷的大海,而是落在了美国长岛军事基地那阳光灿烂的草坪 上了。不过这是1983年的事了。从1943到1983,其中相隔这四十年的时间哪里去 了呢?那些船员说他们去了另一个世界,见到了外星人。显然,打开统一场就能 进入时空隧道。而打开了时空隧道就能……” “就能怎么样?”不知何故,雷摩斯的呼吸有点急促。 “你说呢?”温晓云一脸调皮,“如果你是默特探员而不是福尔摩斯的话。” 雷摩斯傻了。他想如果这一刻他也穿越时空隧道, 消失在不可知的地方, 那 么, 四十年后再回来, 他所看到的温晓云又将是一副什么模样?她的头发会不会 变白?她的额上会不会出现皱纹?老天, 他可不敢想像。 喜欢一个人, 宁可注视她的目光, 一起慢慢长大, 一起慢慢变老。地球的自 转和公转, 潮起潮落, 每一个瞬间他都不愿放过。他不想错过开花的时间, 下雨 的时间, 追寻和探秘的时间, 学习与奋斗的时间…… 突然他打了个寒战。哇, 风刮得猛了, 周围的树摇来晃去,在瞬间莫名的恐 惧中,几条黑影突然向他们扑来,悄无声息地,两个孩子就被击倒了。雷摩斯觉 得温晓云还在树间穿行, 如云似雾,长发在风中飞舞, 好像已乘上了女巫的扫帚。 天啊, 消失在时空隧道里的人肯定是她而不是他。他可不愿她消失。他要抓住她。 他真的把她抓住了。他死死握紧她的手, 一面心急慌忙地掏出了手机。他掏出手 机的目的显然是想给石叔叔打电话, 可是他却腾不出手来拨号, 因为他不能松开 温晓云。所以他只好用眼睛盯着显示屏上的时间:18:05, 这样, 他似乎一手抓 住了温晓云, 一手抓住了时间, 眼下这是他最弥足珍贵的一切, 他只担心稍纵即 逝。 雷摩斯忍着痛想爬起来, 可是发觉自己的脖子被扼住了。他透不过气来, 他 想他快死了。这时他听见温晓云微弱的呼叫:“雷摩斯, 雷摩斯!”不行, 他要 去救她, 哪怕要死了也得先把她救出来。这个念头使他热血沸腾, 力气陡增。他 乘那双扼他的手稍一松懈的机会就狠狠咬过去。但是怪极了, 那手上的皮肤好像 特别坚硬,他咬上去没有反应,自己反而痛得直咧嘴。稍一定神,他才发现,咬 到的是一根粗粗的绳子, 而自己则被捆成了一只粽子。 被外星人绑架?被来自影子膜的影子人袭击? “坏蛋!放开我……”温晓云的声音却在提醒他危险来自险恶的人间, 而非 外太空。他竭力睁大眼睛, 想看清歹徒的面目, 可天已经全黑了,只觉得鬼影幢 幢———根本无法分辨这些人的面目, 甚至连几个人也数不清。他们下手如此狠 毒, 看上去却很轻, 很飘, 像浓黑的影子, 不说话, 但配合默契。一团什么东西 塞到了温晓云的嘴里, 她叫不出来了。紧接着, 雷摩斯的嘴也被一块臭哄哄的破 布堵住。他窒息得要吐, 但竭力忍着。他不明白:何方来的歹徒?为什么要劫杀 他和温晓云?现在他像只待宰的小鸡那样倒在树下, 连出气都困难。要想获救, 除非石叔叔从天而降。可是……可是石叔叔根本不知道此刻他们在哪里。完了完 了, 天亡我也!天灭我也!!天……他一眼瞥见静静躺在草丛里的那只手机, 没 有思索的间隔, 雷摩斯的身体一歪, 让那只被绑住胳膊的右手触到了它, 迅速地 按了一下发送键, 他希望能给石叔叔送去一个讯号。但他实在不能确定是否按准 了那个键, 所以紧接着又按了一下。他还想再按的时候, 他的手被踩住了, 一个 狰狞的笑声从高处落下, 于是整个树林, 整个空间, 每一缕黑蒙蒙的风中, 都布 满了那个狰狞的笑声:“小兔崽子, 还想通风报信呢!哈哈哈, 我让你们再去告 , 到阴间去告……” 钻心的疼痛从指尖传来, 头皮一阵阵发麻。在雷摩斯可以触及的视野里, 只 有手机上的数字在闪亮:18:10, 这是时间, 是我们这颗星球在茫茫太空旋转的 记录———从刚才到现在已经过去5 分钟了, 可是他和温晓云不会再有五分钟了, 连半分钟也没有了。他已经感觉到冰凉的刀刃, 好像在脖子上, 又好像在全身的 每一寸肌肤上接触着, 这就是死神的翅膀, 在刻意扇动时扫下的恐惧吧! 天突然打开了! 是的, 打开!不过也许更为科学的说法应该是天空出现了一道闪电———当 然, 伴随着闪电而来的狂风、骤雨, 隆隆的雷声一应俱全。可这道闪电并不像它 的名字所包含的意义那样“一闪而过”, 相反, 被照得纤毫毕露如白昼般发亮的 空间好像凝固了, 不动了, 无休止地向前延伸着。而在延伸的前方, 有三只圆圆 的球体, 像漂亮而饱满的桔子一样, 悬在空中。“桔子”散发出夺目的桔红色的 光芒, 像一个绚丽的梦, 进入了雷摩斯和温晓云模糊的意识中, 然后……他们和 那桔色的光合而为一———或者说, 他们的身体也化作了一道光, 在一个桔红色 的温柔而美丽的梦中, 轻轻地轻轻地向着无垠的太空荡漾而去。 ---------- 起点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