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把柄 第二天早上,扎西就离开了醉月楼,当他赶到第一天宿下的那个旅馆时,他们 都还没起床。 他一个人坐在饭馆里,要了一笼小笼包子,一碗稀饭,正在吃饭,鲜老板已眉 花眼笑的从门外走了进来,笑着对他说:“扎西老弟,昨晚在我那里还睡得香吧?” “有鲜老板的王牌小姐陪着,当然睡得香。” 鲜正华走了过来,拉过一把椅子挨他坐下,笑吟吟的说:“看今天小兄弟的气 色,我就知道你昨晚一定做了一个好梦。” 扎西淡淡的说:“真的吗?” 鲜正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一定是真的。”说到这里,他朝楼上看了一下, 问:“他们还没起床?” 扎西点了点头,然后说:“鲜老板,请一起吃饭。” “不用,我吃过了,小兄弟请慢慢吃,等你吃过饭后,趁他们还没起床,我有 一件礼物想送给小兄弟。” 扎西闻言一愣:“什么礼物?” “小兄弟不用心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扎西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总觉得他今天言语间十分古怪,便几口喝完稀 饭,说:“我吃完了,你也可以说了……” 鲜正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别急嘛。”说完他起身付了账,才过来对 扎西说:“咱们出去说,那礼物在我那里。” 扎西被他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跟他去一趟, 看他究竟在弄什么花样,于是说:“你等一下,我去跟老板娘留个口信。” 不一会儿,他便走了出来,跟着鲜正华走到街上,穿过了一条街,就走进了一 间装饰豪华的卡拉OK厅。上了楼,一直走到一个房间前。鲜正华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里面光线很暗。鲜正华打开灯,扎西随他走了进去,他关上了门,然后又将门反锁 上。扎西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房间不大,里面有沙发,音箱,组合柜,彩 电,放像机,墙边有个角柜,里面有烟有酒,象是个包厢。 鲜正华指着沙发说:“老弟,请坐。” 扎西有些嘲弄的说:“鲜老板,要是在二三十年代,你当个地下党员倒也瞒合 格的。” 鲜正华笑了一下,过去从角柜里取出一瓶啤酒,又取出两个杯子,一人倒了一 杯,才坐下,递过一只烟说:“老弟,昨夜阿芝的服务还让你满意吧?” 扎西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掏出火机点上烟缓缓说:“我想鲜老板大清早 把我叫到这里来,只怕不会问这么个小事吧?” 鲜正华抬头干笑了两声才说:“当然不是,我今早请扎西兄弟来,是想谈一下 木料的价格。” 扎西闻言一愣,说:“还谈什么?昨夜不是谈好了么?” 鲜正华仍然在笑:“昨夜我喝醉了,说了些什么已记得不太清楚,所以今早上 想重新谈谈。” 扎西心里“格登”了一下,顿时觉得他话中有话,但事已至今,不得不硬着头 皮说:“昨天晚上我们谈好了的,每方一千一百五十,实检实款,如果鲜老板对这 价不满意也不要紧,我们可以重新找买主。” 鲜正华又笑了一下才说:“怎么话一开始说就这么僵呢?”说着举杯说:“来, 喝酒。” 扎西象征性的端了端杯,鲜正华却没管,笑着说:“现在时间还早,我这里有 一盘录象带,内容有点精彩,不知扎西兄弟有没有兴趣欣赏?” 扎西已隐约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但又不知不对在哪里,只有静观其变,就说: “既然是鲜老板推荐的,我是想不看也不行了。” 鲜正华笑了一下,起身关了电灯,打开放相机,电视屏幕上先是一阵线条跳动, 不一会儿,画面逐渐清晰,一看画面背景,居然有点熟悉。过了一阵,房间里走进 两个人,扎西再看了一阵,心里一惊,录像里的事正是他昨夜和阿芝嫫做的事。 扎西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画面上的故事逐渐走入正题,他与阿芝嫫在床上疯狂 的镜头一点也没漏。鲜正华又放了一会儿,才关了电视,笑着说:“老弟功夫了得, 可以连续来两次,换我就不行了…” 扎西脑袋里嗡嗡作响,思维一片空白,鲜正华后面说了些什么,他都没有听进 去。他现在才发觉自己被人卖了!而卖自己的人正是自己拼命去关心的人。过了好 半天,他才问:“鲜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鲜正华笑着说:“没有什么意思,人生几何?何不及时行乐?我是羡慕你们年 青啊,身体强壮,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 扎西冷冷的道:“你有什么话就开门见山的说,我听着。” “老弟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给老弟看这个,并不想杀你们的价,而是我有一件 事需要你们帮忙。” “有什么话就直说,用不着拐弯磨角的。” “小兄弟够爽快的!这次木料,我昨夜既然答应以一千一百五十的价吃进,就 决不食言,但那个价我太亏了点。”鲜正华说到这里,他起身从公文包中取出两张 合同说:“但是我今年与别人签了一千方方料合同,现在还差四五百方,而合同的 期限就要到了,我一时也找不到那么多料,老弟既然是林业局的,想来一定有办法, 所以我想请你帮帮忙,帮我在一个月内弄个五百方方料。”说完递过了那两页合同。 见上面写道:“购销合同 为了联合开发山区林业资源,而达到共同富裕的目的,经甲乙双方共同协商, 本着平等互利的原则,达成以下协议: 一、甲方在__年10月30日之前供给乙方方料500 米3 ,大写五百立方。 二、方料必须四棱上线,无黄心腐朽,无虫眼破损,而且均需达四米以上。 三、价钱每立方1050元,大写人民币壹千零伍拾元整。 四、收货后即付现金,实检实款。 五、如果甲、乙双方有人单方面毁约或违约,处以合同成交总金额20% 的违约 金。 六、本合同一式两份,签字有效,并请公证部门进行公证。 甲方:扎西 乙方:鲜正华 公证机关: __年9 月27日“ 扎西读完全部合同,轻轻的将它放在茶几上说:“合同订得瞒详细嘛!” “哪里哪里,我也是迫不得已,还望老弟谅解。” 扎西冷冷的道:“只是鲜老板想没想过,要是我不签这个字呢?” 鲜正华皮笑肉不笑的说:“当然这是老弟的自由。” 扎西忽一字一句的说:“那我不妨告诉鲜老板,兄弟没有被人威胁的习惯,这 个字,我是不会签的。” 鲜正华依然在笑:“老弟,年青人容易冲动,这并不是件坏事,我不介意你刚 才的话,你还是好好想想,然后才回答我也不迟。” 扎西淡淡的说:“鲜老板之所以那么有把握兄弟要签这个字,无非是以为自己 手中有兄弟的把柄,但你那把柄有没有用却难说清楚。” “有没有用,老弟自然比我清楚,五百方料,对小弟并不是什么难题,而且, 我也没有一杀到底,从九龙到这里,你每方还有一百多块的赚头,大家这是相互都 有利益的。” 扎西缓缓说:“不错,你如果好言相说,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五百料的确不是 什么难题,我还说不定真的答应了你,但你这样做,却令兄弟很失望,兄弟一向吃 软不吃硬。”说到这里,他拿起桌上的合同,轻轻的将它撕成碎片。 鲜正华笑容凝结在脸上,过了一阵才说:“昨夜你们一同来了六个人,如果把 你们抓起来,每人罚款五千,六人就是三万,老弟还是想清楚。” 扎西冷冷的道:“你只给我一个人录了像,他们你只怕没抓住把柄,况且,你 容留妇女卖淫,一告上去,罪行只怕不比我轻。” 鲜正华笑着说:“这点小弟兄放心,我鲜某人在大塘混上这么些年,自然有我 的办法。”说到这里,他忽起身打开房门,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两个身穿制服的年青 人,那两人见他开门,便走了进来,一个人还晃着手铐,两人一进门后,鲜正华便 关了门。 三人坐下后,鲜正华指着那两个身穿制服的人说:“他们两个是派出所的,也 都是我的好兄弟,你还是看着办吧。” 扎西叹了一口气说:“我没有什么好看着办的,自己做错了事,愿意到派出所 接受处罚。” 鲜正华听了他的话,冷笑道:“好,很好,你有硬气,但我看你硬得到什么时 候?”说到这里。朝那提手铐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扎西冷笑了一下,自己将手伸了过去,那人迅速而熟练的给他铐上。扎西刚想 站起来跟他们走,只听“砰”一声,他脸上已重重挨了一拳,他一个踉跄,马上摔 倒在沙发上,只觉得头疼欲裂,嘴里一麻后马上一阵咸乎乎的……,只听打他那人 骂道:“你杂种逮了猫还嘴硬,今天老子们先把你打个半死,看你还嘴硬不?”说 完这话,那人一把抓起他的衣裳当胸又是狠狠一拳。 扎西气息随之一窒,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两人的拳头和皮鞋已开始朝他身上招 呼过来,他想还手,脑袋上又被打了一拳,顿时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醒了过来。醒来一看,才发觉手铐还在手上,自己却已 没在那个房间里了,而在一个冰冷潮湿的房内,浑身却象马上要爆炸了一般,而且 口渴得要命。他努力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墙上边,才发觉自己全身都已带伤。这间 房子里没有窗,也没有灯,他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发觉手上的表不见了。也不知道 现在是几点钟,更不知道现在自己在哪里? 他就这样坐了一会儿,顿时觉得肚子“咕咕”直叫,他便使劲团了一口唾液咽 了下去,绝望的望着天花板,想喊救命,却再没有力气发出一点声音,看来只有听 天由命了。但他想鲜正华他们总没有那个胆量把他弄死在这里,想了一会儿,忽想 起了阿芝嫫来,忍不住在心里骂道:“这个娼妇,害我不浅!我若能活着出去,一 定一刀宰了她!真是婊子无情啊!”想着想着,又迷迷糊糊的睡去。 正迷糊间,门忽“哐”的一声被打开了,鲜正华一个人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 他一直走到扎西面前,蹲下问道:“老弟,委屈你了,现在答应我也还不迟。” 扎西长长吸了一口气,“呸”的一团唾沫吐在他脸上,他的笑容再次僵在脸上, 只见他掏出手巾擦去脸上的唾液,一下站起,狠狠道:“妈的,不识抬举的东西, 咱们走着瞧,看你狠还是我狠!”说完几步走了出去,“哐”的一声关上了门,接 着又是一阵上锁的声音,然后屋内又是一片黑暗。 扎西靠在冰冷的墙上,两眼皮忍不住直打架,他坚持了一会儿,便再坚持不住, 只有闭上眼睛,自己觉得自己的灵魂正慢慢离开躯体而去,又过了一会儿,便失去 了知觉。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是夜晚。他已没在那水泥房中,而在公路边的一个草地上, 他只觉得浑身乏力,双手活动了一下,才发现手铐已没在手上。他慢慢试图恢复一 下那已麻木的神经,过了好半天,才挣扎着坐了起来,发觉这里十分偏僻,周围居 然没有一户人家,他知道自己必须站起来,如果他支持不住的话,自己必死无疑。 幸好他平时身体还好,凭着那份求生的欲望,他还是站起来了,站起来后拼命 顺着公路走。公路上倒不时有车辆通过,但没有一个人搭他,也不知走了多出时间, 终于在黑暗中发现了一点灯光。他仿佛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样,咬牙朝那里 走去。 走近了,才发觉那是一户人家,他挣扎着走到门前,使劲打了几下门,门一下 打开。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一看他这模样,“啊”的一声惊叫,便朝屋里跑去, 马上便有一个男人拿了一根木棍冲了出来,见到他,也吓了一跳,马上问:“你找 谁?” 扎西一下滑倒在门槛上,用微弱的声音说:“大哥,大嫂,我是卖木材的,被 人抢了,还……还被打成这样……我……我现在很饿……请救我一条命,给点水喝 ……。好不好?” 那男人听了他的话,马上警惕的朝他身后看了看。扎西忙道:“你别怕,他们 已走了,谢谢你……。”说完,便昏了过去…… -------- 世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