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小丑吓得缩成一团,失神的双眼活像两颗玻璃珠子。他尖叫道:“骡——骡来 抓我了!”贝妲伸手要拉他,马巨擘却用力挣脱,杜伦见势赶紧走上前,猛然一拳 挥了出去。马巨擘立刻应声倒地,不省人事,杜伦将他扛在肩头就走,好像是扛着 一袋马铃薯。 第二天,骡的星舰尽数降落在端点星各个着陆场上,每艘星舰都漆成深黑的保 护色,看起来丑陋无比。端点市的核能交通工具仍旧全部停摆。指挥进攻的将军坐 在自己的车中,在市内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奔驰。 就在二十四小时之前,谢顿出现在基地原来的统治者面前。如今,二十四小时 之后,骡发布了攻占基地的宣告,连一分钟也不差。 在基地体系内的所有行星,只剩下独立行商世界仍在顽强抵抗。而骡成为基地 的征服者之后,矛头随即转向那些独立行商。 孤独的赫汶星是赫汶恒星唯一的伴随者,两者构成了这个星区唯一的恒星系。 这里已经接近银河的最前缘,再往外便是星系与星系间的虚无太空。 孤独的赫汶星,如今被包围了。 就严格的军事观点而言,它的确是被包围了。因为在银河系这一侧,距离赫汶 星系二十秒差距之外的任何区域,没有一处不在骡的前进据点控制之下。在基地溃 败覆亡四个月之后,赫汶的对外通讯已经“柔肠寸断”,就像是被剃刀割裂的蜘蛛 网一样。赫汶所属的船舰都向母星集结,赫汶星成了唯一的战斗据点。 而就其他非军事的观点而言,被包围的压迫感似乎更为强烈。绝望无助的情绪 早已渗透进来,赫汶整个笼罩在悲观的宿命氛围中。 贝坦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画着粉红波状条纹的通道上。她边走边数,经过了一 排排乳白色的塑面餐桌,终于数到自己的座位。坐上了高脚而没有扶手的椅子之后, 她才感到轻松一些,一面机械化地回答着仿佛听到的招呼,一面用酸疼的手背揉着 酸疼的眼睛,同时随手将菜单取了过来。 她瞥了一眼菜单,看到几道人工培养的蕈类做成的菜肴,立刻感到一阵恶心反 胃。这些食物在赫汶被视为珍贵的美食,可是她的基地胃口却认为简直无法下咽。 她正要皱起眉头,忽然听到一阵啜泣声,于是马上抬起头来。 直到这个时候,贝妲才注意到了裘娣。裘娣的面貌平庸,还有个狮子鼻,虽是 金发却毫不起眼。她的座位在贝妲的斜对面,两人只是点头之交。现在裘娣正哭得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伤心地拼命咬着一块湿透了的手帕。她不停地抽泣着,直到脸 庞都涨得通红。她的抗放射衣搭在肩上,已经皱得不成样子。透明的面罩扎到了点 心里面,她也根本视若无睹。 裘娣的身边早已站了三个女孩,在那里试图安慰她。她们不停地轮流拍着她的 肩膀,抚着她的头发,还胡乱说些安慰的话,可是显然一点效果也没有。 贝妲走过去加入她们的阵容。她轻声地问:“怎么回事?” 一个女孩回过头来,轻轻耸了耸肩,意思是说“我也不知道”。然后她也感到 这个动作不足以说明问题,于是将贝妲拉到一边去,对她说:“我猜她今天很不好 过,她在担心她先生。” “他在执行太空巡逻任务吗?” “是的。” 于是贝妲友善地向裘娣伸出手,对她说:“裘娣,你何不回家去休息呢?” 相对于刚才那些软弱无力的空洞安慰,贝妲这句话显得有效多了。 裘娣抬起头来,恨恨地说:“这个星期我已经请过一次假了……” “那么你就再请一次。如果你硬要待在这里,你可知道,下个星期你还得请三 次假呢。所以说你现在回家,就等于是一种爱国的行为——你们几位,有没有和她 在同一个部门的?好,那么请你帮她打一下卡——裘娣,你最好先到洗手间去一下, 把脸洗洗干净,重新化化妆。去啊!走!” 然后贝妲又走回自己的座位,再度拿起菜单,觉得稍微松了口气,可是心情却 更加沮丧。这些情绪是会传染的,在这种令人精神崩溃的日子里,只要一个女孩开 始哭泣,就会使得整个部门都人心惶惶。 贝妲终于硬着头皮,决定了要吃什么菜。她按下手边的一个按钮,再将菜单放 回原处。 坐在贝坦对面的是一位高个子的黑发少女,她对贝妲说:“我们除了哭泣之外, 只怕不能做什么了,对不对?” 那少女在说话的时候,过分丰满的嘴唇几乎没有嚅动。贝妲注意到,少女的嘴 唇是最新潮化妆术的杰作,呈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贝坦垂着眼睑,咀嚼着对方话中拐弯抹角的讥讽,同时无聊地看着午餐自动运 送的过程——桌面上的瓷砖部分先向下沉,然后带着食物又升上来。她小心翼翼地 撕开餐具的包装纸,轻轻搅拌着面前的食物,直到原本热腾腾的菜肴全都变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