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可怜兮兮的“残躯” 真是情何以堪! 人类五十个世代所造就的心血结晶,应该在许多世纪之后才会化为腐朽。只有 人类自己的堕落,才有办法提早几百年、几千年为它送终。 数百亿的居民罹难之后,幸存的数百万人口开始自求多福。他们拆掉行星表面 闪闪发光的金属基础,让禁锢了数千年的土壤再度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们周遭仍然保存着许多完善的机械设备,还有人类为对抗大自然而制造的各 种精良工业产品。于是,这些劫后余生者重新回到土地的怀抱——在大型的交通要 冲种植起小麦与玉米,在高塔的阴影之下放牧着成群的绵羊。 反观新川陀——当初在川陀巨大的阴影之下,这个行星只是一个偏远的乡下地 方。后来那个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皇室,从“大浩劫”的烽火中仓皂逃离,来到了这 个最后的避难所,从此就在这里勉强支撑下去。如今叛乱的风潮早已平息,这个皇 室仍在新川陀做着虚幻的帝王梦,统治着帝国最后一点可怜兮兮的“残躯”。 二十个农业世界,组成了如今的银河帝国! 达勾柏特九世——银河的皇帝、宇宙的共主——统治着这二十个农业世界。这 些世界居住着桀骜不驯的地主以及民风强悍的农民。 想当年,在—个腥风血雨的日子,达勾柏特九世跟随父皇来到新川陀时,他才 只不过二十五岁。直到如今,他的眼睛与心灵仍然充满着昔日帝国的光荣与强盛。 但是他的皇太子——未来的达勾柏特十世,却是在新川陀出生的。 对于这位皇太子而言,二十个世界就是他所认识的一切。 裘德·柯玛生所拥有的敞篷飞车,是新川陀同类交通工具中最高级的一种。这 辆飞车的外表髹着珍珠母涂料,还镶着稀有的合金装饰,根本不需要再挂上任何代 表主人身份的徽章——而这当然是有原因的。这并不是因为柯玛生是新川陀最大的 地主,如果这样想的话,那就是倒因为果了。早年,他是年轻皇储的玩伴与“守护 神”,当时皇储对中年的皇帝就已充满叛逆的情绪。如今,他还是中年皇储的玩伴 与“守护神”,而皇储早已骑在老皇帝的头上,而且恨透了那个老皇帝。 现在,裘德·柯玛生正坐在自己的飞车中,巡视着他所拥有的大片土地,土地 上绵延数英里、随风摇曳的麦田以及他所拥有的巨型打谷机与收割机,还有正在辛 勤工作的佃农与农机操作工。他一面巡视,一面认真地思考着自己的问题。 在柯玛生的身边,坐着他的专用司机。那名司机弯腰驼背,身形憔悴,脸上一 直带着笑容,驾着飞车缓缓地乘风而上。 裘德·柯玛生迎着风对着空气与天空说:“殷奇尼,你还记得上回我讲的事情 吗?” 殷奇尼所剩无几的灰发被风吹了起来,他咧开薄薄的嘴唇,露出稀疏的牙齿, 两颊上的垂直皱纹加深了许多。好像他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记得,老爷,我也仔细想过了。”当他轻声说话的时候,齿缝间传出了阵 阵的咻咻声。 “你想到些什么,殷奇尼?”这句问话明显带有不耐烦的意思。 殴奇尼没有忘记自己也曾经年轻英俊过,当时他还是旧川陀的一名贵族。殷奇 尼也记得,他到达新川陀的时候就已经是破了相的老人了。由于裘德·柯玛生大地 主的恩典,他才得以苟活下来,为了报答大地主的大恩大德,他随时随地为柯玛生 提供各种各样的鬼点子。 殷奇尼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小声地说:“从基地来的那些访客老爷,我们轻而 易举就能拿下。尤其是,老爷,他们只驾着一艘太空船单独前来,其中又只有一个 能动武的人,我们可得好好‘欢迎’他们。” “欢迎?”柯玛生以沮丧的口吻说,“也许吧。但是那些人都是魔术师,他们 可能暗藏着强大的威力。” “呸——”殷奇尼喃喃说道,“这就是所谓的距离产生幻象。基地只是一个普 通的世界,它的公民也只不过是普通人。如果你拿武器轰他们,他们照样会一命呜 呼。” 殷奇尼一面说,一面维持着飞车的正确航线,飞过了一条蜿蜒而闪烁的河流。 然后他又轻声地说:“不是听说有一个人,他把银河外缘的世界全都搅得天翻地覆 吗?” 柯玛生突然起疑,问道:“这件事情你知道多少?” 专用司机这回没有露出笑容,他一本正经地说:“什么都不知道,老爷,我只 不过随口问问。” 大地主只犹豫了一下子,然后就毫不客气地单刀直入:“你问的任何问题都有 目的,你这种探听情报的方法,早晚会让你那根细脖子被老虎钳夹扁。不过——我 可以告诉你!那个人叫做骡,几个月以前,他的一名属下曾经来过这里,为了…… 一件公事。我正在等待另一个人……嗯……来将这件事情做个了结。” “这些新来的访客呢?他们难道不是你要等的人吗?” “他们没有任何证明文件。” “据说基地被攻陷了……” “我可没有告诉你这种事。” “大家都这么说。”殷奇尼继续泰然自若地说道,“如果这是正确的消息,那 么这些人可能是逃出来的难民,也许我们可以把他们抓起来,将来交给骡的手下, 以表示我们真诚的友谊。” “是吗?”柯玛生不太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