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天任 第一节 第二天…… 乌萨兰收到皇帝的召令,召她到本营来,准备予以嘉奖。 临行前想起红曾嘱咐说,有什么变动应该发讯来商量。 但是乌萨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有事呢?不会这么早就察觉我的。” 于是整整衣服,化了化妆,就去见皇帝。 侍卫留下了乌萨兰的随从,这也是规矩,但是当乌萨兰一个人进入本营大门的 时候,忽然有点心悸的感觉。 “是多了吧?毕竟我是女人,胆子小呀……” 安慰了自己一下,吸一口气,尽量恢复镇静。这个时候,就算想退也不可能了。 狄克莫正在他威严的宝座上,大厅空无一人。 侍从官把人带到后,肃立在稍远的地方不动。 乌萨兰来到跟前,敬礼问候,狄克莫却象没有看见她一样,自顾自把玩着手中 的枪:“多有趣的一把古董枪啊,是不是?别看它有四百年历史,威力还是蛮大的。” 说着,看了乌萨兰一眼,突然脸现厉色,语气转为急怒:“你让我折了一条手 臂,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这枪的威力,作为奖赏!” 狄克莫一抬手,扣动扳机,只听轰然一声,乌萨兰猝不及防,胸口立时溅出血 来,往后便倒。鲜血依然不断地涌出,很快流满了一地。 狄克莫收起筒口冒烟的古董枪,淡淡地说:“把尸体拖出去,把地面清扫干净。 传我的指示:乌萨兰跟随萨多鲁富,一起图谋不轨,因此一并诛除。其余萨多鲁富 司令部的人员……如果一并杀的话未免惊动太大,那么,免死,但是全部去除职位, 归乡安置。以这一例子警告全军,不得对我不忠。” 侍从官:“是!陛下宽宏!” 狄克莫:“另外,这些天的事,你们这些近侍,谁也不许对外乱说。” 侍从官:“明白!” 果然,狄克莫处决萨多鲁富后,想想他临死的表情,顿时生疑,再一想,明白 是中了计。虽然痛心,但是已经做过的事,出于皇帝的威严,却不能承认错误。于 是通报全军,仍说是萨多鲁富图谋不轨,因此处决。 然后,既然明白了乌萨兰恐怕是通敌才会搞这样的花样,心中终究忍不下这口 气,就假装询问情况和加以赏赐,召乌萨兰来,亲手杀掉,这样心理上才平衡些。 但是这一事件,已经造成轩然大波。乌萨兰地位不过副官、军衔不过少将,还 没什么关系;可是萨多鲁富是帝国元帅,而且在这场战争中功勋极其卓著! 就在这一天,洪佐元帅被召令代替萨多鲁富的职位负责指挥右翼部队,已经连 夜从后方赶来。他来晋见皇帝,却没有喜色,而是神色凝重地问:“陛下!您器重 我,我感到非常荣幸;但是,我之前与萨多鲁富虽然不和,却知道他的才能,也认 为他是忠心为陛下的——可是,现在怎么会因为密谋造反而被处决?我想请问陛下 真正的原因!” 这样的询问未免尖锐,狄克莫皱眉说:“萨多鲁富自恃功高,有造反的意思。” 洪佐:“臣冒死敢问陛下证据。” 狄克莫不语。 洪佐:“陛下!我认为您是错杀了!我向您进谏不为一点私心,我也不服萨多 鲁富居功傲慢,我与他从来就没交情。但是,我是为国家想。一个国家,能经几个 错杀?” 狄克莫将手一拍扶椅:“行了!今天的话题到此结束。我有点累了。我相信你 的忠诚,你只管接掌萨多鲁富的职位,好好效力。别的话不要乱说!” 但是洪佐不识趣地又谏道:“陛下,人已经死了,果然再说什么也没有益处; 但是,何苦连他的部属也一起追究?” 却不知这话正惹动了狄克莫心中的羞恼。洪佐又哪里知道萨多鲁富正是因为他 的部属才被杀? 狄克莫不答,脸色严峻,颈上的肌肉在抽动,良久才说:“你知道什么!我念 你是帝国元帅,且忠心于我,才容忍你!” 这话很重,洪佐心中一凛,他是直人,本是带有郁愤而来,但见皇帝也发了脾 气,不敢再硬顶下去,于是低头不语。 狄克莫:“今天的事,我明天就忘了。你也不必记得。” 洪佐:“是。” 狄克莫一拂手,起身转入后殿去了。洪佐想了一阵,怏怏退出。 之前,负责皇帝身边左翼部队的派坦元帅,已经来晋见过狄克莫,并提出类似 的疑问。只不过他的语气比较温和,所以狄克莫支吾过去便算了。 洪佐的话很不中听,惹动狄克莫心中火气,但也是搪塞过去,两不追究。只是 “一个国家,能经几个错杀?”的责问依然在耳边回响,大大的不舒服。 当然,也有一些人平时就习惯阿谀,出了这事以后还奉承皇帝英明的。殊不知 这一次是拍马屁拍在马腿上,狄克莫厌恶地打发走了他们。 另一战线上独当一面的贝因度元帅,反应显得稳重,既没附和叫好,说该杀; 也没提出意见,问皇帝为什么杀、是否错杀。他只是“皇帝有令,即接受”的态度, 按照狄克莫的指示,传令各部——要忠心,否则拿萨多鲁富看样。 就这样,一阵风波过后,这件事情也就表面上平息下去。 至少表面上,没有人再有话说了。 盟军那边得知消息后,红叹气说:“唉……是我害了她!” 副官赛诺安慰道:“殿下不必自责,乌萨兰当局者迷,没发现自己的处境实在 是岌岌可危。殿下也已经提醒过了。” 红:“那又怎样?她毕竟是为我们而死。我后悔不给她明确地下命令,让她立 即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赛诺:“对了,殿下,人已经死了,也无法挽回,倒是乌萨尔都那边,怎么处 理?” 红:“按道理,我们应该联络他;可是,我们和他完全陌生,连联络的办法也 没有。再说,乌萨兰已经牺牲了,我们又怎么跟他说?” 赛诺:“我怕连乌萨尔都会被狄克莫杀掉。” 红:“很有可能。我们没有有效的办法,但不能不管,你去联络一下乌萨兰的 关系人,看看有没有办法联络上乌萨尔都。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争取的;如果能联 络上,你就向乌萨尔都示警,并告诉他,如有不测,请率部向我军靠拢,我军会尽 量给予帮助。” 赛诺:“是!” 红:“立即去办,不能拖延。但我就怕……就怕现在都已经迟了。” 果然…… 就在红刚听到乌萨兰死讯的时候,已经有一群不速之客闯进了希蒙特兰帝国第 四卫戍区司令部的大门…… 第二节 就在狄克莫召见乌萨兰的前一夜,乌萨兰还跟乌萨尔都通过讯。他们兄妹感情 好,虽然久已不在一起,也常常有联系。 乌萨兰心怀忐忑的样子,瞒不过她哥哥。但是乌萨尔都询问是否有什么事情的 时候,乌萨兰却摇头说没有。但看到她的笑容似乎有异样,乌萨尔都心里更觉得不 安。但是这个妹妹生性也象自己一样要强,她既然不说,问也没有用。 临别时,乌萨兰说,明晚再联络。 第二天,乌萨尔都白天时仿佛有异常的心动,不知为何坐立不安起来。晚上, 一整夜都没有再收到乌萨兰的消息,心中正疑惑不定,忽然接到通报,班恰大将要 来拜访。 乌萨尔都和班恰虽然是同级别、同军衔的同僚,平时却不甚和睦。班恰曾经向 乌萨兰求爱,乌萨兰踌躇不定,问兄长的意思,乌萨尔都认为班恰思想偏于激进, 行为也让人捉摸不定,是个危险分子,不赞成乌萨兰和他交往。乌萨兰果然遵从兄 长的意见,没有答应班恰的请求。后来,据说班恰因此对乌萨尔都怀上了敌意。 现在,两人共同负责军需线的中转接应,各自的司令部位于同一个星系——地 处要冲的锐茫星系;其余的部队,班恰所部驻扎在靠近前线的几个星系,乌萨尔都 所部则驻扎在靠近大后方的地区。乌萨尔都是卫戍区的司令长官,负责后勤接济; 班恰是帝国军第二梯队的主要将领之一,任务是随时准备接替最前线的部队,又或 者作为生力军投入战役。两人阶级相同,职责不一,互不隶属。 说来就来,乌萨尔都刚刚接到部下通报时,班恰已经径自来到了司令部大楼外。 机坪上停下了数列整齐的飞艇,艇上数百名从行人员下来,都是班恰所部的精锐卫 士,也象往常一样一出外就荷枪实弹。 班恰领了十数人走进大门,司令部的警卫们面面相觑,一边派人再向司令报告, 一边上去阻挡。班恰倒也干脆,点点头,留下随从,只让一名副官跟着自己,进了 内门。 乌萨尔都本来不想见的,但看对方那派头,显然已经无法拒绝。班恰也不请求 接见,径自进来,询问路上碰到的军人司令所在,军人不敢不答,于是班恰带着副 官,直入乌萨尔都所在的休息室。 乌萨尔都心中正烦,班恰进来时也不起身迎接,一摆手表示请坐,自己依然倚 在沙发上,一手支额。 班恰的脸上露出微微一笑,也坐下来。 乌萨尔都:“贵官忽然来临,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班恰:“先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再有一件大得不得了的事情。” 乌萨尔都:“哦?请讲。” 班恰顾左右而言他:“啊,早上八九点钟的阳光真好。不知司令长官昨夜安歇 可好?” 乌萨尔都:“没什么不好。贵官究竟有什么事?” 班恰不慌不忙从副官手中接过公文包,掏出一张纸,又悠哉游哉地折成一架纸 飞机,一甩,飞到了乌萨尔都面前。 乌萨尔都见他这无礼的样子,心中有气,忍着暂不发作,把纸飞机展开了看… …一看之下,脸色顿时就变了。 原来这是一封密令的传真,由皇帝亲发,几段文字,不多,但是触目惊心。 第一段的大意,萨多鲁富谋反,处死;同党,不关键的可以赦免,罢职。第二 段行的大意,萨多鲁富的副官乌萨兰,是其主要帮凶,同罪,已处决。第三段,乌 萨兰之亲兄乌萨尔都,现掌兵权,担任重要职守,不可忽视,特下此令,命班恰秘 密将其铲除。第四段,此事成功后,加封爵位,把乌萨尔都所部归并给班恰执掌。 最下面,皇帝的亲笔落款。 乌萨尔都看完,把纸一揉,用力捏成一团,甩在地上,蓦然站起身来,两眼发 直,望着班恰。 班恰脸色也变得严峻,将刚才脱下来的白手套重新戴上,也站起身来。 乌萨尔都:“我的妹妹,兰……已经死了?!你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班恰垂头略一点:“这封密令,是真的。” 乌萨尔都:“我知道。可是,你拿来给我干什么?” 班恰又抬起头:“这还不明白?我奉令来拿你。但是我带人来只是做个样子, 人也都留在外面了。没有让部队来突袭你,也没让刺客来暗算你——这位副官,他 是科班生,不会武艺。” 乌萨尔都:“所以我更不明白。” 班恰:“所谓‘日久见人心’,也只有关键时刻,才能够显露人的本色。” 乌萨尔都:“……我还是听不明白,你直说。” 班恰:“我爱上你妹妹,那是真心的,谁让她是我学生时代一直暗恋的唯一对 象?虽然她拒绝我,我还是不会改变。她死了,我要给她报仇——能帮我的,只有 你。你要是不想给妹妹报仇,尽可以让你的手下把我抓起来,向皇帝表示忠心去。” 乌萨尔都:“……” 班恰:“索性再告诉你,我还是国内最大的反战组织——民新阵的真正领导人。 你没有想到吧?” 乌萨尔都的眼神果然惊奇,嘴动了一下,却还是没有说话。 班恰:“我们组织一直想要刺杀皇帝,但是没有机会。我也是熬了这么多年, 才当到这个官,但是我的兵力还不足以造反。今天早晨,我接到密令……这是毕生 的惨痛。我直到你妹妹死后,才知道她原来也是反战分子……这真是天意!我们怀 着彼此的误会一直到生离死别,这真是天意!” 乌萨尔都默默无话,心中不用说,同悲之情切切。 班恰:“我无法再沉默了,我要将一切作为赌注,押在一件莫大的事情上:倒 戈起义。如果有你参加,我们成功的把握更大。” 乌萨尔都闭上眼睛,以手叉额,陷入沉思。 玻璃窗外,由于滤光作用而看不见里面的情形;高枝上雀鸟如常在早上的阳光 中跳跃,如常在黄昏的疲倦中归巢。 夜幕降临,那一间休息室亮起了灯光。随后,频繁有人进出司令部的大门。 又一个凌晨,操练的钟声敲响的时候,班恰、乌萨尔都两部宣布联合起义,随 后,希蒙特兰帝国的军旗被撤下焚烧,换上了联军的旗帜。 经过联系,他们已经跟黄烨达成协议,易帜加入联军阵营。短短的时间内做出 决断,黄烨将立即派遣部队进击接应,并以班恰、乌萨尔都两部为引导,长驱直入, 解放希蒙特兰全境,彻底结束掉这场战争,让人民可以安居乐业。 之后的希蒙特兰,又将何去何从?原帝国的版图本来远远没有现在那么大,是 融入了无数地区的无数民族,才扭合现在这样的强权国家。战争结束之后,也许会 各自恢复独立,也许会并入一个大联盟。但是,联军也应该尊重起义者的心愿,保 证希蒙特兰民族今后的尊严(也就是说,假如希蒙特兰并入了联盟,那么,希蒙特 兰民族也应该不受歧视,享有平等的地位)。 这些,黄烨匆匆地征询了宫贝星联和上部五国首脑的意见,便代表联盟,答应 了起义者的要求。又表示,按人道而言,本来就应该是各民族平等;即使希蒙军在 暴君的统治下犯下了许多罪行,喜爱和平且宽宏大量的各国人民也不会做以暴易暴 的事。 就这样,一夜又一日之间,举足轻重的两支军队易帜了。虽然兵力不算太多, 但是确实是举足轻重。他们扼住了前线大军的后勤要道,犹如扼住了咽喉。 战局骤然间又变得紧张万分,联军绝不愿放过这个一举击跨希蒙军的机会,希 蒙军也绝不愿意坐以待毙。狄克莫在震惊过后,立即抽出精锐部队,向后反扑,又 命令大后方的将军们组织兵力夹攻,还让宫贝前线的贝因度迅速回师——锐茫星系 正当后勤要冲,也关系到宫贝战区的供给。 贝因度跟皇帝想到一块儿去了,还不等命令下来,已经亲自带领军队气势汹汹 地四路并进,向以锐茫星系为中心的起义军阵地猛攻过来。起义军刚刚易帜,还在 忙着肃清内部,立足未稳,在贝因度的攻击下只得放弃了两个星系,向锐茫星系集 中,却有一个星系——劳格星系被隔断包围。 但是另一方面,联军也在进军。保存了主力基本完好的恩多斯所部,接到命令 后立即杀出罗绮星系,向中间仅隔了两个文明星系的劳格星系靠拢。 悠廉星联的突击部队,也在科里克特元帅的率领下发起新一轮冲击,试图杀开 一条道路,直入希蒙特兰内陆。 战局顿时复杂化,如犬牙交错,互相牵制,形势瞬息万变。 这样的关键时刻,更传来一条消息: 齐雅星联向希蒙特兰星联宣战! 第三节 就在希蒙军后院起火、联军各路并进的时候,齐雅星联宣告对希蒙特兰宣战, 早已动员的大军由国王基加利亲自率领,准备借道宫贝、迪利星联,参与联军进入 前线作战,就此向宫贝、迪利两国发出照会。 仅过一天,桫椰茹星联对希蒙特兰宣战,拟起兵经迪利国境参战。 两国的照会同时送到了迪利、宫贝战区长官黄烨、红的手上,也送到了宫贝国 王科朗的手里。科朗先表示:个人而言是非常欢迎的,但主要要看黄烨和红的意思, 自己不掌军机,不预军务。这也是暗示,黄烨隐然已是迪利国王,宫贝唯迪利马首 是瞻。 事关重大,黄烨与将军们商议半宿,次日不忘和红交换意见。 黄烨:“我们基本觉得,让他们两国参战是件大好事。应该同意。” 红:“我不否认是件大好事。” 黄烨:“嗯?你的话好象有点别的含义。” 红:“我有话对你说呢。” 黄烨:“说啊!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红:“首先,我们应该接纳两国进入我方阵营,至此,联军将占绝对优势。这 是以战胜敌人、结束战争为考虑,不存在拒绝的可能。” 黄烨:“那当然!” 红:“但是,那两国迟至今日才参战,也有点不够意思啊!” 黄烨:“那没办法,谁让两国老国王顽固呢?基加利陛下和我是很谈得来的, 我们私下早就是朋友了。他是因为要说服桫椰茹国王不容易,加上自己爷爷的临终 遗言,才不得不一直按兵不动。这是情有可原的。” 红:“你真善良,想人都往好处想。” 黄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他们不成?” 红:“不,我也比较信任呢。” 黄烨:“这……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红:“现在敌军已经有被击破的契机,而基加利陛下说服了桫椰茹国王;当然, 这没有什么可怀疑。两国参战也是联军的需要,否则联军还不一定能击败狄克莫呢, 也有可能化胜利希望为流水。所以,我们接纳两国参战是必然的,也是为天下和平、 减少战争损失着想。但是——” 黄烨:“快说,我听着。” 红:“你这么聪明,难道还没想过吗?对了,黄烨……噢,殿下,你应该先成 为‘陛下’才是。名正言顺,号令你的军民对希蒙特兰最后一战吧!” 黄烨:“怎么又提这事?” 红:“听着!名份有时是很重要的。譬如司令和代司令所下的命令,还是有微 妙区别的——不是吗?” 黄烨:“呵!你这样子很爽朗,让我心醉。” 红:“别说笑话!你又什么时候学会调笑女人了?你应该率领银河上部的联军 和迪利军,多多努力,尽快平定希蒙特兰全境,要抢在悠廉和齐雅等国之前。” 黄烨依然不解:“嗯?” 红:“只有我们两人,我当然直说。银河上部国家,当然是全力支持你的,其 心无二。但是悠廉、齐雅、桫椰茹等,可不一定。你一举平定希蒙特兰,将其领土 都纳于迪利范围内,是为长远着想。” 黄烨:“这话怎讲?悠廉、齐雅不也是很友好的国家吗?” 红:“呵,你难道不懂人世间的常情常理吗?将势力握在你的手中,那么你想 要跟别人友好,主动权自然在于你。否则,势力归于别人,主动权便在别人,要友 好要不友好,其心难测,后事难测。纵然在我们这一代,确实是友好,但是到了后 代,怎么样?” 黄烨:“哦……” 红:“你真想这种友好保持长远的话,听我的话没错,而我也会尽力协助你。 我将美嘉的部队向南布开,基本上有把握控制希蒙特兰的西部。战后讨论占领区的 归属,银河上部各国自然都将各自辖地归给迪利,悠廉大概能据有一部分,而齐雅 等国本来不和希蒙特兰接壤,所得便很有限。迪利能够在事实上据有现在希蒙特兰 的大半,以后便能以实力称雄于第三旋臂。这样,或许能够促成旋臂一统也不一定。 纵然不能,也能主导整个旋臂的和平共存、同心协力。这是长远之计,正是天授之, 不可弃。” 黄烨发呆般地听着,不说什么,而心里真是象廓清迷雾一样。沉思一阵,才说 :“说得也是。” 红在这时笑了:“什么叫做‘说得也是’!我可不是为你着想,我是为整个第 三旋臂着想。你看你的性格,当国王终究当得不自在,自立门户其实还不如来我们 国家入赘当女婿呢!只是你知道,银心、第一旋臂、第二旋臂先后崛起了几个超级 大国,都具有压倒前人的实力。第三旋臂如果不尽早统一起来,或者就算不统一也 至少要深度团结起来——将来便会受人摆布。对方若是仁善还好,若不仁善,我们 连对抗的力量都没有。你说对不对?” 黄烨:“说得是。” 红:“所以,别犹豫,这可不是什么礼让的时候,贵国……哦,现在你是双重 国籍了,我说的贵国是指地星盟,你的祖国。贵国恩多斯将军所部发展非常顺利, 不妨委任他与悠廉星联争功;而您自己,应该激励迪利全军的士气,鼓动全国军民 之心,以雷霆之势从中部突破,大局也就定了。我想,迪利的将士们心中早就郁积 着力量,而通过相持也已经磨练了作战能力,现在,是爆发的时候了。” 黄烨:“嗯……我想你是对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红:“当仁不让,努力吧,西线交给我,不用担心。” 黄烨摆摆手:“噢,我一点都不担心。” 红的脸上又露出笑容:“最后,略问一下,战后要怎么谢我呀?” 黄烨:“怎么谢你?这……我倒真是为难了。你要什么有什么,又还有什么愿 望我能帮你吗?” 红:“啧……也就是准备一无所谢的意思了。” 黄烨:“那、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红倒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说:“嗯……果然也没什么。大事定后,善待我 家女王吧!要是有什么新欢,流连在迪利或是什么国家不肯回来,我发兵讨你!” 黄烨:“怎么至于!” 红:“那可不一定,通常男人在功业做到差不多的时候就会志得意骄起来。” 这话把黄烨窘住:“……” 红一挥手:“开玩笑啦,人心易变,但我还是相信你不会负人的。任何时候, 多想想从前的日子吧!您自忙碌,我不再说废话了。我这边,立即分路进兵略地。 就这样,再会。” 黄烨回到总司令部,杨耿锋、朴崇志等人问起:“出兵问题,林修亲王怎么说?” 黄烨坐下来:“等一等,我还要静心再想一下。” 杨耿锋和朴崇志对望一眼,有点疑惑。 黄烨又说:“这才知道,她是个不错的政治家,但是我还要再想一下。” 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别人说,所以大家还是不明白。 正此时,一名军官急匆匆地闯入:“报告!总参谋长身受重伤,医生说,性命 垂危!” 包括黄烨,六七人齐声惊叫:“什么?!” 黄烨:“崇志,司令部交给你们,我和耿锋兄去探望南迪。” 于是和杨耿锋两人拾起军帽戴上,跟那军官急步出去,一边匆匆询问。 黄烨:“怎么受的伤?” 军官:“希蒙军自昨日以来的攻势又再加强,总参谋长到空中观察敌情,降落 时,突然遭受一批敌机俯冲轰炸,总参谋长与两名参谋、一名副军长同时受伤,尤 其是总参谋长伤势最重。” 杨耿锋:“可恶!该死的狄克莫,垂死挣扎还蛮有力气,早知道,昨天点将时, 就该我去!” 这话的意思,一是南迪以前总是文职,难免自我保护能力较差;二是自己运气 好,以前多次重伤也无碍,最近还一次在空中爆机而幸免于难,居然一点伤都没有。 等黄烨和杨耿锋数小时后赶到前沿基地时,看见军官与士兵们的脸色都严峻而 沉重,天空的激战还在继续。 基地卫戍长官前来迎接,黄烨问:“战况怎样?” 卫戍长官:“我军已经占上风,将士都很努力。” 黄烨:“部队伤亡?” 卫戍长官:“不大。” 黄烨:“敌军动向?” 卫戍长官:“还有后援可能。” 黄烨:“知道了。代传我的命令,调迪利十六集团军支援。” 卫戍长官:“是!” 黄烨:“另外,命令十八集团军,发动反攻牵制。” 卫戍长官:“是!” 军中惯例,公事为先。简明厄要的几句话将应敌措施安排下去以后,黄烨再问 :“南迪伤势如何?” 卫戍长官:“总参醒来一阵,再度昏迷。” 黄烨:“检查了吗?伤在哪里?” 卫戍长官:“……心脏。” 杨耿锋:“什么!那快执行换心手术!” 卫戍长官:“这……医师就在前面,您们可以向他了解情况。我得回去指挥战 斗了。” 黄烨:“辛苦你了。” 卫戍长官向黄烨、杨耿锋敬礼,两人也回以敬礼。于是分路而去,这也是个敬 职的将军,可是匆匆一面,黄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两人留下随从人员,进入医务区,再向医师了解详情。原来是被弹片猝然击中 心脏,虽然已经尽快抢救,并即时人工供血、执行换心手术,但是由于心脏机能一 段时间的停止而造成的全身器官连锁反应,南迪的伤势已告不治。现在医疗人员正 在作最后的努力,在医学器材的作用下,大脑机能一度复苏,但看来终究无法挽回 生命。 进入特护病房的时候,当值医师脸色暗淡,对黄烨、杨耿锋说:“两位……病 人醒来了,听听他的遗言吧。” 轻轻地说完,走到一边。 黄烨和杨耿锋放缓脚步走过去,蹲下来。 杨耿锋执着南迪的手,问:“兄弟,怎么样?” 南迪努力地笑了笑,又缓缓地说:“没什么。想起了……很久以前王拓、阿伦、 魏欢、恩冈代雷这些前辈的追悼会,那时我深深地……感受到了一首诗的含义…… 特别是这一句……‘死去何足道,托体同山阿’。我比他们幸运呢,经过了那么多 的烽烟,有过了……那么多的回忆。” 杨耿锋和黄烨哽咽了,一句话说不出口。 南迪努力地转头面对另一边的黄烨:“总司令,我有一点话说。” 黄烨:“我听着呢。” 南迪:“我受伤前,正思索未来……齐、桫两国参战后的局面。我觉得……我 军应该……发动总攻了。” 黄烨:“是。林修亲王也告诉我,即位迪利国王,号令军民,对希蒙军最后一 战。” 南迪:“应该是这样……记得谢媛女王临终的话吗?” 黄烨:“她说:”亲善,伐恶,光大国家,抚安万民。‘“ 南迪:“还有?” 黄烨:“在新塔埃兰星上,她说:”带您愿意到这里的同胞来,与迪利族一起, 建设一颗新的、美丽的、充满生机和快乐的星球。‘“ 南迪:“是了。有点不好意思地告诉您……我和包奇其实有点象呢,呵、呵… …自从军以后,没有在意感情,快三十了,没有女朋友,呵……但是在迪利星,我 邂逅了一个迪利女孩,我们约定战后结婚,她已经有我的孩子……但是,我……我 恐怕无法再见她一面……我刚才……口述了对她的遗言。现在我向您……向陛下要 求,入籍迪利。如果我有后代,就……就拜托陛下了……” 黄烨:“不!你不会死。你会和爱人结婚,你会和我们一起建设新的、美丽的、 充满生机和快乐的星球。” 杨耿锋:“是!你不会死!挺一挺,就坚持过去了!记得我受重伤的时候,你 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我做到了!” 声音越来越微弱了,南迪努力地继续说:“抱……歉。我……做不到。我的意 识……已经……模……糊了,渐渐……离我远……去。永……别了……战友。” 一室空气凝住,连喘气的声音都没有。 脑电波仪器上,指针掉到了底线,不再波动。 沉默了一会儿,杨耿锋站起来,吼道:“医生!抢救!抢救啊!” 没有人答话。又过了一会儿,黄烨站起来:“他们尽了努力了。敬礼……敬礼 吧。” 于是,两人立正,向南迪举手行地球传统的标准军礼,作最后的告别。然后又 谢过医生、护士们,脚步沉重无比地踏出病室。 黄烨到了走廊上,似乎又感触到什么,忽然大恸。 倒是平静了一些的杨耿锋劝道:“人死不可复生,你也节哀。” 黄烨摇头:“没、没什么……我只是回忆起了……武夷山中的岁月,还有当年 大家的理想。” 杨耿锋:“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现在,向狄克莫讨还总帐要紧! 让我来当挺进军的主将吧!” 还没等黄烨回答,杨耿锋又说:“放心,我会和你一起将理想的道路走到最后。” 黄烨点点头。 第四节 次日凌晨,由重臣们赶到营中举行加冕礼,黄烨即军中宣布成为迪利星联第二 十二代国王,同时发布诏令,星联全体动员,对希蒙特兰最后一战! 军民群情激昂,后方尽一切努力做好支援工作,相持线上,联军全境出击。 狄克莫闻讯恼怒道:“与我分庭抗礼?向我最后一战?时候还早呢,小子!” 喝令众将帅,全力反击。但是部下们看到皇帝的样子,声厉而色惨,都知道他 的内心也开始惶恐,免不得军心摇动。 不仅班恰和乌萨尔都,全国各地还有多处起义同时爆发,有的是在被征服的星 系上,有的却是在希蒙特兰旧有的本土。就算是没有起义的星球,帝国军和宪兵彻 夜搜捕可疑分子,风声鹤唳,如临大敌。国家平时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而一旦波 澜掀起,想再平静就难了。 就在这个时机下,联军各国一齐动员“对希蒙特兰最后一战”,并非是虚张声 势,显示了各国军民的决心和魄力。接下来在短短一周内,继齐雅、桫椰茹后,银 河第三旋臂上其余数十个国家,不论大小,纷纷向希蒙特兰宣战,军队或多或少, 都开始动员,准备参战。 那是后话。 在即位的第二天,黄烨特别接待了一个人。军方特意派战机护送她来。 黄烨:“你是紫铃小姐?南迪的……” 那女孩低头说:“陛下,我是。” 只听见她的声音很柔美,黄烨的视线都不敢去看她:“我不知该怎么安慰你… …辛苦你了。我把遗书给你吧。” 说着,拿出一封书信,站起来,隔着案台双手递给她。女孩默然,走近来双手 接过,然后按黄烨的示意,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黄烨:“你……看样子是位坚强的姑娘。我还有话跟你说。” 紫铃:“陛下请讲。” 黄烨:“这个……有点不好意思。但我就直说了啊。南迪是我们的老朋友。所 以……呃……我是说……呃,你非常年轻,请问多大了?” 紫铃:“二十。” 黄烨:“是……是非常年轻哦。我不要求你一辈子……那个……就是说,你自 然可以另行结婚、组织家庭,但是……我和耿锋兄的意思……哦,耿锋是我军的副 统帅,也是南迪的好朋友。” 紫铃:“我知道。陛下的意思?” 黄烨:“我们听说……你有孩子了,我们想要你把孩子生下来的意思……呃, 将来我们两家会代为抚养这个孩子。怎么样?” 紫铃:“陛下是考虑到我年轻,怕我遗弃这个孩子另寻新欢吗?” 黄烨:“不,不是这个意思……总之,我们是想尽故人之宜,放心,我们会象 亲生儿子一样地对待他,我们的妻子也会尽母亲之责。而你……将来的日子还长。” 紫铃:“不!陛下,您难道不了解迪利是个很传统的国家?我宣誓,我对这个 孩子,一辈子不离不弃,也不再嫁!” 黄烨:“别,别这么说,南迪在天之灵也不高兴的。” 紫铃把遗书摊开,看了一下,说了句:“果然……” 这才低头流下了眼泪。先前在黄烨面前都是很端庄的样子,没有将内心的悲伤 流露出来。 黄烨一贯最头痛于女人流泪,手足无措起来。 紫铃:“陛下看了遗书吧?” 黄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遗书很短,又没折起来,一眼就看到了。后 来是我折的,再没旁人看见了,除了代写遗言的护士,她也绝不会说的。” 紫铃:“他……他知道我祖母的事情,他怕我学我祖母。” 黄烨:“或许是的。毕竟,这又何苦?现代人,不都活得开朗、洒脱吗?” 紫铃:“各有各的活法吧。也许,有人会笑;但是,谁知道当事人的心情?不 为什么,只为一生只愿一次的感情……您又怀疑我进来的时候不哭,感情淡薄吗? 现在我已经哭了,但是,这眼泪是自然而然的,不是矫作的。南迪将军……他临终 时忘了吗?我们说过,离合生死也该笑着。他说,您的一段诗让他特别感动呢—— ‘同悲欢,纵生死无碍’。噢不,我记错了,应该是您的未婚妻子,美嘉的女王陛 下。” 黄烨:“这……生死不渝,固然是好,但是……唉,我不说了。我们也算性情 中人,算能互相理解吧。” 紫铃:“谢陛下。” 黄烨:“南迪遗愿入籍迪利,那么,我追封南迪为公爵,世袭,封你为公爵夫 人。这孩子出生后,好好教养,不娇不纵,将来继承父亲的事业。另,你父亲是伯 爵,我再加封为侯爵。” 紫铃:“不,陛下,您封南迪,是应该的;封我和我父亲,则没来由。毕竟, 我们连婚礼都没有。孩子出生后,我会回我父母家,遵照您的指示教养他。他长大 后,再袭爵吧?” 黄烨:“……就这样,也好。也可见你的心,纯良无私。我成全你,我放心了。 我彻底放心了。我告诉申坦大臣,让他选派两名淑女,好好照料你。你父亲爵位不 低但是两袖清风,我加他的俸禄,不可以再辞。” 紫铃道谢接受,黄烨才送她出去。而后来,紫铃的父亲推辞说没有功劳,终究 不愿加禄。黄烨感叹,不再勉强。 成为一国之主,果然声威不同。但黄烨自认还是地球人,起居均在联军营中, 所做的工作也与往常无异。只是出入时皆有迪利宫廷武士前导,这是礼节,改不得, 只有进入司令部时,武士才会留在大门外。 办公室也没改。只有两人的时候,黄烨问司空遥:“这身新衣服怎么样?” 司空遥再端详了一会儿,笑着说:“蛮帅。真的,比我以前看过的任何一套军 装都好看。” 毕竟,这是国王的军装。 黄烨也笑一笑,把外衣脱了,挂在一边,换原来的那件披上:“差不多时间了, 准备工作。” 司空遥:“可是您这样好吗?迪利的将军们要是进来看见了……” 黄烨:“那也没什么呀。这不是我一贯的样子吗?这件衣服我穿了两年。虽然 其间也有过许多套别的装束,但我始终保留着并经常穿它。” 司空遥:“就这样一件……没有勋章、没有授带的衣服呀,您却喜欢。” 黄烨:“我不会忘记,我生来是一无所有。” 司空遥:“——得到的,都应该珍惜。是这个意思吗?” 黄烨:“差不多是的。” 然后挥手说:“开始吧。先说说,你这边有什么要报告的?” 司空遥:“星盟政府已经决定,在收复新塔埃兰后发送第一批一千万移民过来。” 黄烨点头:“新塔埃兰星,将改名新乡星,接纳各国移民。这也是按照上代女 王的遗嘱,她希望迪利一族注入新的血液,迪利星联从危亡中走出来,变得更加强 大。” 司空遥:“迪利是一个既传统又开放的国家,不是吗?银河中许多民族往往排 外,但是迪利却从一开始,就主动接纳和团结别的民族,直到今天俨然是一个大族。 不象希蒙特兰,控制的疆土虽广,但是希蒙族只占人口的百分之十四。” 黄烨:“这是由于希蒙王朝历来等级森严呀,也利用民族矛盾来支配国家。他 们的‘上层人士’禁止和平民通婚呢,而希蒙族人也不和外族通婚,自觉优人一等。 其实,什么‘优秀民族’的言论,历史已经无数次证实说,都是笑话。” 司空遥:“是呀!迪利族好象天生是一个温和与宽怀的民族,我也接触到了, 蛮喜欢的。他们既能主动地接纳外来人,又能保有着固有的传统,但是不是靠强迫, 而是很自然地,就会融入到他们之间去。迪利的文明也非常辉煌,非常吸引人—— 对了,您哪一天能带我参观王宫吗?” 黄烨:“不是去过了吗?” 司空遥:“那次怎么能算!再说,看多少次也不够的,真羡慕您以后能住在那 里,那是文化的瑰宝。和平以后,我也想,偶尔在您方便的时候去看看,行不行?” 黄烨:“这是当然的。其实,在我第一次匆匆一瞥时,我也惊叹于迪利古文明 的辉煌,更惊讶于还能保有到现在。就算民间,也是古风尤存。再想想我们,忽然 有一种惭愧感。我们中华民族也是曾经辉煌的,是地球上最伟大的文明之一;可是, 到今天,古代的习俗、古代的美德,我们还保有多少?” 司空遥:“说的是。” 黄烨:“习俗不必去勉强复古,但是美德,我们希望能够重新焕发。这些年在 军旅中,我也不忘和政府的沟通,希望能够在经济腾飞的同时,全民素养也要提高, 不仅是中华,是所有地球人。” 司空遥:“是!来到今天,地球人之间已经不应该有狭隘的彼此区分了。我知 道您是很赞成民族融合的。” 黄烨:“很简单的理由呀:人类生来伴随着斗争而存在;有区分就有隔阂,有 隔阂就有矛盾,而矛盾就会演变成冲突和仇恨。这些,今天看来,都太无谓了。人 类应该跳出这个圈子。这就是若干年前,我们的青盟所主张的——世界大同。” 黄烨看了看司空遥,继续说:“我既然成为迪利王,就想在迪利一国内,先试 验这种思想。而幸运的是,迪利民族自身就有着类似这种思想的传统。你看今天, 星联内各星球,各地区,各种肤色的人,都称为‘迪利族’,这不是别的国家很少 见的景象吗?在银河协约后,他们很自然地接受了汉语,用汉姓汉名;但是,他们 固有的文化,却没有因此动摇——没有。这有点类似于我们地球的日本,他们吸纳 东西方文化,但是到现代也还保留着本民族传统,可谓开放而不忘本。迪利是另一 种模式,又不是日本那样由很纯的民族来维持传统,迪利是真正以文化来扩大影响 的国家,这与全银河人类历史上普遍的军国行为大不一样。所以,我现在也在很有 兴趣地研究迪利民族呢,呵呵,算是业余学者!” 司空遥:“您的兴趣真是广泛!和您聊天总是很愉快的。” 说到这里,黄烨才象惊醒一样地跳起来:“聊天?!不!公事、公事!” 司空遥开心地一笑,这才也变得严肃起来,将一份份的文件交与黄烨过目,两 人随问随答,干脆利索。不一会儿,人流进进出出,已经不是清早时那种悠闲景象。 黄烨的新装挂在他的座位旁,身上穿的还是旧衣服。迪利的军官们看见了,果 然没有什么不快。 ※※※※ ※ 创作随笔: 呃,今天要说的不是什么正经事儿啦。^^ 是这样的,这些天开始重玩D2X ,想找些同伴。以前我和林岚(GF啦)是在AISA2, 但是几个月没玩,CHARS 都被删了(当然ITEM也没了呜呜呜),只剩下一个ACC 靠 朋友保住了,还有98LV的SOR 、86LV的AMA 等,但是以前的ITEM基本送人了,所剩 甚少。于是这次到UW开荒,重新练起。我们的ACC 是YHIU,有玩D2X 的朋友,在UW 的,请加一加,碰到了就一起K COW 或BLOOD RUN 吧!我现在练了88LV的SOR 和77LV 的AMA ,带人过HELL是没问题的。MF的运气很好,TAL ARMOR 等东东都有了,SOJ 也有近十颗了(卖宝石卖的)。你是新人的话,只要能上BN,我们有东东送你,助 你起家——当然啦,因为还不是土豪,所以这些东东都将就啦。新人互助嘛,其实 玩得开心就行,倒不在乎装备优劣、等级高低。 来吧,来吧!这次一定要玩到1.10出来以后,然后大家去冲LADDER,MUHAHAHA …… 第五节 四月二十二日,是迪利星联传统的节日,原名“祈恩节”,相当于地球的清明 节。 这一天联军位于主星偏后方河阳星系上的临时陵园,来了很多人。 一直监督后勤而正好巡视到这里的弗瑞克,也悄悄地来到这里。他穿着便服, 而陵园里的人都肃穆地伫立或走动着,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弗瑞克带了一束花,在中心区流连,遇到相识的名字,就在他(她)的墓碑前 放上一朵。这里是临时陵园,等到战争结束,各国牺牲的将士会得到正式的安葬。 忽然,弗瑞克望见了一个人,那人也是便服,但是一看就知道,他是辉林。努 梅齐恩。他在上次战役中受了重伤,因此在河阳星上休养。今天他也没有带任何人, 自己一个人来扫墓。 弗瑞克踱上前去,还没打招呼,互相已经认了出来。 弗瑞克微笑一下说:“遇到您真是巧。不过,也不意外。” 辉林有些不解:“哦?” 弗瑞克望望墓碑上的名字:“您……对晴美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听到这样说,辉林有点惊讶:“这是什么意思?她和罗峄,是我最熟悉的地球 人。” 弗瑞克:“仅仅这样吗?” 辉林不禁迷惑了:“……” 弗瑞克继续说:“白芩告诉我,晴美对您有很深的好感,许愿假如有一天您要 是有不测,愿意代您去死——她信宗教呢。” 辉林有些沧桑的脸上露出一缕惊讶,随后脸色更沉峻了:“是吗?……所以我 只是受伤,而她死去了吗?我看起来开朗吧?但是内心是孤独的。因为这样,爱调 侃女人。她却爱上了我吗?” 弗瑞克点头,没有说话。开始照地球的习俗,往墓碑上浇水。忽然发现了碑前 其中的一束花,绸带上有落款的名字,而花的里面有一张折成蝴蝶状的纸, “黄烨派人来过。” 弗瑞克心里想。前线现在火药味十足,激战正在进行中,而且非要进行到一方 不支为止,在这关头,他是不能自己来的。 再想:“会折蝴蝶的,是女孩子。” 想得没错,折纸的正是司空遥。她也没看黄烨写的什么,仅仅把纸折好,系在 花上。这也是地球的习俗。但是她也没空来,于是又委托她所熟悉的另一名女孩。 弗瑞克和辉林呆立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辉林的身体还不耐久站,于是先回 去了。 弗瑞克继续走着,这才发现,在好几个名字前都有相似的一束花,绸带上的落 款、折成蝴蝶的信纸,都一样。 “黄烨是个重感情的人,百忙中还写这些信。” 弗瑞克想着,一朵一朵地把花献上。绕完了整整一圈,把剩下的花放在中央的 纪念碑前,这才离去。 这一片墓地,白色的碑林肃立着,数不尽多少。迪利的国民们自发来到,有不 少人还是从外星系来的,他(她)们持着花束,看见哪个墓碑前没有,便把自己的 放上去。 地球的清明是在暮春,冷雨纷纷;迪利的清明是在初夏,暖风习习。当然,如 果是南半球,那便分别是入冬和晚秋。四季原本并没有情感的意味,是人类以自己 的悲欢渲染了自然。 迪利星,联军一面坚持着与帝国军主力的对攻,一面准备调派出突击力量,从 侧翼出击,收复织雷星系,与魏连平、芝明查所部合力,对帝国军形成夹击之势。 魏连平重伤治疗中,性命已经无碍,但是因为伤势严重,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不能投 入作战,总部让他安心休养。 接受突击任务的,就是杨耿锋。 这一天傍晚,杨耿锋去找黄烨辞行。出了指挥中心大门,发现武士们还在那里 肃立着,于是又折了回来,果然黄烨还在他的办公室里,坐着,像是打瞌睡,又像 是发呆。四壁的光线自动调节,已经渐渐明亮了起来,没有别的人在旁。 杨耿锋:“嗨。我要走了。” 黄烨回过神来:“就要走了吗?” 杨耿锋:“是的,就今晚。” 黄烨:“保重。期待。” 杨耿锋:“呵!还真是简洁的嘱咐。咦?你怎么好象没什么精神?” 黄烨:“我知道我从此再也上不了战场,郁闷中。” 杨耿锋:“这话,最近简直天天听你抱怨,没新意了。但是,似乎你的样子, 不止是为此?” 黄烨象是被触动了一下,用手支起下颌来:“唔……那,那就是睡眠不足的原 因吧。” 杨耿锋心笑道“胡说”,但是却也不再追问,只是顺着语调开玩笑道:“精神 不足的时候,不要坐这里呀,回王宫去吧,只要一看身边的漂亮淑女,精神立即就 好了!” 黄烨:“……” 杨耿锋:“怎么不说话?害羞了?” 黄烨依然懒洋洋地说:“什么嘛。都什么年纪了,还会为不相关的漂亮女人心 动吗?” 杨耿锋听了倒是呆了一下,才笑道:“啊哈!哈、哈哈……不愧是你啊,我万 没料到你的回答会是这样的。不对吧?现在的年纪,正是为相关或不相关的漂亮女 人心动的年纪。连我都还是,你不是吗?” 黄烨:“……” 杨耿锋:“好吧,不说远的,你留在外面的,呵,有两个女的哦,挺飒爽,不 经意一看,虽然很严肃,但是很美呀!不知道结婚了没有?” 黄烨:“结了。” 杨耿锋:“可惜……” 黄烨:“我是说你。” 然后把笔一放,站起来,说:“不用用那种带有点谄媚和暧昧的笑容逗我啦, 老兄,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我这些天只是忽然有种空虚感而已。没什么,这是 季节性的,以往一年中也会有这么一两次。” 杨耿锋也才收起了那种“带有点谄媚和暧昧的笑容”,拍拍黄烨的肩膀,说: “知道了。我不过是学罗峄,但是怎么也学不象,呵呵。据他说,你少年的时候常 常被女孩子逗。” 想起了往事,于是黄烨的脸色也变得开朗:“那时是那时,现在,没人敢啦!” “空虚的原因之一吧?” “嗯。” “所以嘛,人生,总是珍惜着目前的所有,不要奢望,也不要只将希望寄予未 来。要知道,总算是未来追求到了,也变得空虚了。” “说的是。” “珍惜身边人、珍惜每一天。过得开心。你要从容点,譬如,欣赏某人,你可 以握他的手,不要怕他受宠若惊;又如,觉得哪个女孩子好看,不妨正眼多看她几 下,不必怕别人看见,又或议论什么的。大大方方地有什么不对!” “知道了了!” “不管穿在外面的衣服是什么,你永远是你。这也是我对自己说的。” 说着,杨耿锋抚了一下肩膀上的五星,再强调说:“我永远是我,你永远是你。” 黄烨点头,没再说什么。 杨耿锋道了再会,信步离去,再出大门时果然又大方地对束着彩缨头巾的女武 士多看了几眼。 ------- 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