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新官僚的横向结合 确立极权政治体制的主要途径之一,是天皇制行政机构和官僚的法西斯化。行 政机构法西斯化包括新建、改组机构和转换原有机构的机能,这同天皇制官僚法西 斯化是互相影响,互为因果的。其中首要的还是官僚的法西斯化。 新官僚或革新官僚是官僚法西斯化的领头人。关于新官僚前一章已作阐述。当 年日本新闻舆论界,继使用新官僚一词后,又于1938年和1940年先后提出“新新官 僚”和“革新官僚”,用来称呼以企划院为中心的官僚集团。战后日本史学界一般 采用“新官僚”和“革新官僚”这两个概念,但对概念的理解不完全一致。或在新 官僚中包括革新官僚,或把革新官僚分为广义。狭义两类,广义革新官僚包含新官 僚。比较有影响的意见是把新官僚和革新官僚作为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两批官僚, 他们都属于“官僚的“革新派””。这一看法是可取的。新官僚与革新官僚大体上 可以加以区分,但很难定出普遍适用于他们每个人的区分标准。革新官僚是比新官 僚更为年青的一代,两者在政治舞台上崭露头角有先后。1936年以后,随着冈田内 阁倒台以及内阁调查局,企划厅相继被取代,除极少数人外,新官僚作为一个群体 逐步从官场上消失。他们之中有不再从政或转入财界的,有被调往国外的,有不任 官职而任贵族院议员的,也有继续活跃于政治第一线的。革新官僚以企划院的成立 为开端,取代新官僚而成为官僚中推进法西斯改革的主导力量。与新官僚以内务省 为中心有所不同,革新官僚以经济官僚力主,其主要活动是致力于开展经济统制, 确立经济新体制。当然,两者在基本立场和思想观念上的共同点是主要的。 革新官僚与新官僚一样,以推行日本主义的改革为己任。 在革新官僚的思想形成过程中,深受欧洲外来思想、主要是德意极权主义的影 响,并把这种外来思想与日本主义相结合。奥村喜和男、毛利英於菟、迫水久常、 美浓部洋次被称为革新官僚的“四大金刚”。 奥村是“革新官僚的思想奠基人”。他曾任内阁调查局调查官,1937年去德意 考察,认为“两国作为建国思想的极权(全体) 国家思想,越想越觉得含义深刻”,对极权主义极为赞赏。他在出国期间被任 命为企划厅、企划院官员,回国后于1938年发表《日本政治革新》一书。这本书与 笠信太郎的《日本经济的改组》同为当年两本畅销书,是革新官僚“爱读之书” (牧达夫谈话记录)。奥村在《日本政治革新> )中提出“一君万民的日本”即 “极权主义(全体主义)国家”的主张。他写道:“日本原来就是世界无比的极权 主义国家……,必须恢复一君万民日本、真正极权主义国家日本的本来面目,动员 国民的精神力,动员社会现存和潜在的全部生产力,建设日益强大、飞跃的日本”, 使“日本真正成为远东以至亚洲的盟主。”在“四大金刚”中,毛利也是一个“会 出点子”的人,他深受奥地利斯潘的极权主义(Universalismus, 日译“全体主义”)的影响,其基本信念同样是确立“一君万民政治的极权主义”, 以取代自由主义和个人主义。有“满洲妖怪”、“昭和妖怪”之称的岸信介,是革 新官僚的主要代表。他曾对法西斯分子北一辉的国家改造思想发生强烈共鸣,日本 主义、一君万民是他的思想的核心。 有的学者提出,革新官僚不同于新官僚的主要特点,是他们在学生时代多少受 到马克思主义的影响。这不免以偏概全,把少数人的经历说成了革新官僚的普遍特 点。即使受过马克思主义影响的少数人,身为天皇制官僚、革新官僚后,早已站在 马克思主义的对立面,一心信奉日本主义、极权主义。毛利就是这方面的典型。 革新官僚与新官僚一样,横向结合,并同军部沆瀣一气。一些革新官僚曾被派 往中国东北,协助关东军在“满洲国”建立极权主义的殖民统治体制,从事各项统 制措施的试验,同军部之间有了密切往来。其中就有岸信介、毛利和美浓部。岸信 介曾任“满洲国”实业部次长,总务厅次长(相当副总理)。企划院的成立与活动 是革新官僚之间,以及他们同军部之间横向结合、协同行动的集中表现。 1939年秋,军务局长武藤章委托矢次一夫出面联系,建立陆军军官与革新官僚 定期集会的月曜(星期一)会。起初的参加者有陆军省(武藤等3 人)、商工省 (岸等3 人)、大藏省(谷口恒二等2 人)、铁道省、农林省、递信省、企划院 (秋永月三少将和毛利)的13人,其中包括“四大金刚”。有时也有内务省革新官 僚参加。岸和谷口当时是次官,岸后来升任商工大臣,国务大臣兼军需次官;其余 为局长、课长,都是各省实权派,是革新官僚的核心人物。最初加入月曜会的企划 院官员实际上有3 人,另一人为递信省的奥村;后来美浓部、迫水等也进入企划院。 月曜会的活动至少延续到1941年下半年,参加者不时有部分变动,兴亚院官员、陆 军少将、统制派的铃木贞一是月曜会后期的重要成员,他后来曾任企划院总裁。月 曜会凭借其成员握有实权或进入权力中枢,对于内阁、各省和企划院的决策深有影 响。矢次一夫写道:“由于是官僚中少壮而富有政治性的同伙的集会,意气扬扬, 高谈阔论,而且以陆军为中心的横向联合力非常强固,因而月曜会恰似影子内阁的 幕僚会议。” 革新官僚和一些原先的新官僚,对于法西斯新体制的全面确立,充当了主要策 划者与得力实施者。原新官僚中继续活跃在政治第一线的,其代表人物还是后藤文 夫,他免官后进入贵族院,后任新体制准备委员会委员、中央协力会议议长、翼赞 会事务总长、翼赞会副总裁兼翼壮团团长,并曾兼任东条内阁的国务大臣。与后藤 一起推进救农等事业的小平权一,曾去“满洲国” 任职,回国后任翼赞会总务局长。确立统制经济体制是革新官僚的主要活动领 域。以岸信介为中心的商工省革新官僚、企划院的“四大金刚”等革新官僚,在这 方面的作用特别显著(详见下一章)。在建立翼赞政治体制方面,革新官僚也有不 可忽视的作用。 企划院、内务省革新官僚参与策划政治新体制的方案。一些革新官僚曾担任翼 赞政治体制的领导职务,如山田龙雄、藤井崇治先后任翼壮团中央本部长,相川胜 六任翼赞会实践局长,柏原兵太郎任产业报国会理事长,田中长茂任农业报国联盟 理事长,等等。奥村曾任内阁情报局次长,是思想文化统制的卖力推进者。 在军部的推动和新官僚、革新官僚的带动之下,天皇制官僚队伍和官僚机构逐 步法西斯化。战前日本官僚是天皇的官吏,宪法规定“天皇定行政各部之官制,任 免文武官”。在文官方面,从首相到课长以下三级的高等官,都由天皇亲任、敕任 或奏请天皇任命。以天皇敕令颁布的“官吏服务纪律”规定,“一切官吏须以对天 皇陛下及天皇陛下:政府忠实勤勉为首要,遵守法律命令,各尽职务。”官僚对天 皇负责,受天皇之命统治国民。在1873年地方长官会议上,天皇颁布敕语称:“诱 导斯民,各安其所,本为牧民者之职,其任甚重。”天皇制官僚一向遵循封建专制 的“牧民”哲理,以国家精英和治人者自居,具有强烈的使命感与优越感。他们居 高临下,自以为是,发号施令,要国民唯命是从,循规蹈矩,安份守己。在国家法 西斯化的历史条件下,封建专制的牧民思想和由此而来的使命感、优越感,加上军 国主义思想,是天皇制官僚容易倾向、接受法西斯极权主义,努力贯彻自上而—F 全面统制的内在依据。 就内政方面来说,内务省是最庞大最要害的部门,设有地方局、警保局(内分保 安课、检阅课、经济保安课)、神社局、土木局,卫生局、社会局等机构,从地方 长官人事、地方行政、警察和治安、选举活动、征兵工作、劳工事务、宗教寺社, 到书报检查、物价统制,赈恤救济,掌管范围十分广泛,并且极具压制性和反动性。 后来卫生局、社会局分离出去,扩大成立厚生省,因其人事仍从属内务省,不 过是内务省的派出机构。内务省连同厚生省,是确立翼赞政治体制、实施国民统制 的主导力量。商工省、农林省,大藏省、递信省、铁道省以及企划院和后来的军需 省,一起确立,加强了经济统制体制。文部省和内阁情报局从事思想文化统制,司 法省作为执法机构,起着推行和维护极权统制的作用。上述划分是仅就各省厅主要 作用而言,各省厅职权有交错重叠部分,企划院参与策划其他统制,内务省插手经 济统制和思想文化统制,其他一些省还分管与本省行政有关的国民团体,而陆军省 也涉足政治压制,书报检查和国民统制等领域。当然不能说天皇制官僚都成了法西 斯分子,但从天皇制官僚机构和官僚队伍来说,已经严重地法西斯化,对于确立法 西斯体制采取了协同一致的步调。 在推进全面统制的过程中,官僚队伍越来越庞大。1905年日本官吏为10万余人, 1933年达到49万余人,至1942年膨胀到157 万余人。庞大的官僚队伍,借助层层面 面的统制机构,把整个国家和社会都无孔不入地控制起来。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