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从此无贪官 何哲的天资出奇聪颖,属于不管好歹注定要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人。如果从事学 术研究,他将成为学界泰斗;如果钻研科学技术,他也将会是伟大的发明家、科学 家。不幸的是他被黑社会头目所收养,耳濡目染还加以精心调教,必将成为一个犯 罪天才。这就是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 宋文斌白手起家,以“空手套白狼”的骗销术,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然后 审时度势,凭借“万能”的金钱,资助培育政治有生力量,事半功倍地发展企业, 终于营造了一个融政治和经济于一体的强大王国。他打定主意,不让自己亲生儿女 参与高风险的家族事务,全心全意地培养外姓人——义子何哲接班。随着义父王国 的土崩瓦解,何哲野心勃勃,壮志凌云,决心不负重托,并发扬光大,要亲手缔造 一个无与伦比的强大帝国。当今社会要干一番事业何其难也,起点已经是高不可攀。 不能从零开始,他要站在父辈的肩膀上再攀登,要用最短的时间,最少的流血奋斗, 实现其伟大帝国的梦想。早在学校念书的时候,他就已经深深感悟到政治与经济相 互相成的辨证关系,遗憾的是义父生前苦心经营的那张庞大而又复杂关系网,已经 被撕得支离破碎。他要利用义母方韵媚手中保管的“百官丑闻备忘录”,重新予以 精心编织。 义父虽然留下遗产无数,而他最看重的还是那“百官丑闻备忘录”。因为遗产 是死的,不会再生长一点,而“百官丑闻备忘录”是活的,还能够无限派生。无奈 义母推说早就烧掉了,他才不信呢。其实,义母确实曾经几次想到银行把它取出销 毁,可就是有点拿不定主意。丈夫托她保管的时候,曾经反复强调过,只要有“百 官丑闻备忘录”的存在,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就不敢轻易下毒手。她肚子里很清楚, 义子是决心继续走义父的老路,那可是条不归路啊!这些男人们真是不可思议,又 不是缺钱花,何苦噢?她怎么可能理解义子那永无止境的欲望呢?如果说义父还讲 点江湖义气的话,那么义子完全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儿。 若不是何哲的百般阻拦,而按照宋富贵的脾气来,不要说一个项俊国,就是一 万个也早死定了。何哲觉得项俊国还有较大的利用价值,等敲骨吸髓后再让他死也 不迟,此乃项俊国之所以至今仍活在世上的根本原因。这不?马上就用得着他了。 二十多天过去了,公安局对何记茶坊的布控还没解除,不要说主人何哲,就连手下 部门经理出去也都被跟踪盯梢,如影随形。尽管还没露出什么马脚,却弄得你一点 儿阵也办不起,故当务之急就是尽快取消监控,从容施展身手。 宋富贵根据何哲的旨意,化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按捺住满腔怒火,强迫自 己把电话挂到项俊国的办公室,用沙哑的公鸡嗓子吼道:“项俊国,你这狗生的, 给我听好,三天之内,如果不撤了对何记茶坊的监视,你就等着去坐牢吧!” “是富贵兄弟吗?火气别这么大嘛,有话慢慢说,有事尽管吩咐。”他竭力克 制住自己筛糠般颤抖的身体,耐着性子,佯装久别重逢般的热情客气口吻。“好说, 好说,我办就是了。” 项俊国的岳父是个老革命,与好几个省、市领导是老战友老同事。借此资本, 他不到30岁就爬上市公安局副局长的宝座。由于明哲保身不思进取,二十多年了还 在原地踏步不前。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官场这口大染缸的漂染,尤其是看到那些粗俗 的老板们,腰缠万贯奢侈挥霍,他眼红得犹如兔子,心理失衡,免疫力下降了,抵 御不了糖衣炮弹的诱惑侵害,乖乖地被乘虚而入的宋文斌俘虏了。刚开始的时候, 他仅仅拿了宋文斌开发的几套商品房卖卖,赚取优惠差价。尝到甜头后,就变本加 厉,搭干股参与房地产开发了,一步一步深陷其中以至不能自拔。俗话说,吃了别 人的嘴软,拿了别人的手短。自然而然,宋文斌及其喽罗们一遇上麻烦,就找他出 面去摆平。宋文斌也曾经努力地帮他去跑官,眼看就要提升转正了,其东窗事发, 买官的事又化为泡影。 他一直认为宋文斌这个人很讲义气,所以在与他交往过程中没多留心眼,最终 导致被拿住了不少把柄,并归档“百官丑闻备忘录”。这事是宋文斌落网后,从其 心腹口中获知的。杀宋文斌的原因有许多,恐怕这是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为暂时摆 脱眼前的困境,他不得不亲自出面协商解决宋富贵交办的事情。最近,城郊结合部 有一伙贵州人,结帮拉派,敲诈勒索沿街小商贩,抢夺过往行人挎包首饰,报案是 接二连三,应接不暇。他以此为借口,命令陶冶抽调人马,快速破案,以平民愤。 “项局长,何记茶坊的布控,支队去了十来个人。”陶冶诉苦道:“昨天清江 县又发生一死两伤的重大命案,刚才正在为腾不出人手而发愁呢。” “何记茶坊布控那么多日子了,发现了什么情况没有?” “暂时还没有。” “那就先撤回来,以解燃眉之急嘛。”口气坚决,没留半点回旋余地。 改革开放初期,清江以办市场闻名遐迩,小不点市场遍布大街小巷,给经济带 来空前的繁荣。清江的下岗工人一般都自食其力,自谋出路,不找市长找市场。可 以毫不夸张地说,哪里有市场,哪里就有清江人;哪里没有市场,哪里就必将会出 现清江人。无论哪里办市场,都会先到清江来学习参观,引资招商。全国各地的大 市场,基本上都是由清江人支撑或管理。当时,宋亿峰是分管工商行政管理的副市 长,面对全市市场“低小散”档次不高的现状,便向市委市政府建议,在发展规划 内的城市边缘地带划出300 亩土地,开办一个大型综合性商贸城,作为清江市经济 发展新的增长点。 宋文斌是个识时务者,获悉消息后,敏锐地感觉到,自己放弃骗销转做正当生 意的时机成熟了,就连夜琢磨策划,四处活动关系,成立了一家中外合资的意中投 资开发公司。所谓的外方代表宋发财,是宋文斌的堂哥,挺胸别肚,仪表堂堂,为 出国淘金,娶了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岁的华裔老太婆。出发点不对,自然没有感情基 础,不到两年就离婚了,现正在荷兰无法谋生揭不开锅,连身上穿的西装、脚上套 的皮鞋都是到清江后,宋文斌给新买的。注册资本100 万美金是出口转内销打进来 的,也可以算是国内洗钱的先例吧,难怪朋友们都说,宋文斌总是超前的。 参与投资开发清江商贸城建设项目竞争的企业共有五家,其中最有竞争力的是 两家:一家是常务副市长黄永克推荐的恒源房地产开发公司;另一家是宋副市长牵 线的意中投资开发公司。前者主要是靠黄永克的私人面子,后者除了面子外加银子, 两者胜负,不言而喻。 市政府对引进外资条件非常优惠,300 亩土地的出让金低廉得令人瞠目结舌。 宋文斌是从来也不会叫有功人员吃亏的,有钱大家赚,宋副市长和有关部门领导都 成了大小股东。商贸城从动工到竣工,头尾仅用了两年时间,建筑总面积达15万平 方米,5000多间商铺,主要经营本地的名优轻工产品。期间,600 多户失地农民为 争取自身利益,几十次大闹商贸城。宋文斌借助政府部门的职能,文武兼施,恐吓 与哄骗双管齐下,最后以铁的手腕,把七八个领头聚众闹事的农民送进班房而告终。 大小股东官员还利用手中的职权,搬迁了几个已经自然形成的小商品市场进来;又 以损坏城市形象为借口,以责令停业整顿为手段,强制成千上百个在沿街店面做买 卖的个体工商户入场经营。交通方面还特地开通了两条由政府补贴、乘坐免费的公 交专线,从市中心直达商贸城。有如此到位的扶持力度,商贸城岂有不繁荣之道理? 在营销方面,宋文斌继承和发扬了骗销术的衣钵,探索开启了清江人炒作房地 产的先河。商铺是三分之一公开销售;三分之一拿在手里开后门;三分之一留着等 涨价后再卖。在出售前,他雇佣了十几家房产中介机构当托儿,预先放出风声,商 铺供不应求,在省内外已经有10000 多人预定购置。在层层铺垫之下,商铺卖得不 能再红火了。一间商铺在原来购价的基础上,还可以再外加三四万。待疯涨后,宋 文斌又抛出最后剩下的三分之一商铺,赚钱赚得笑掉了大牙,光纯利润就高达一个 多亿。 有了商贸城建设开发的成功经验和良好开端,又恰遇全国的房地产销售进入黄 金时代,宋文斌开创的新事业以排山倒海之势、如雨后春笋般迅猛发展,经营进入 良性循环的最佳状态。他通过严密的关系网低价购置地皮,造好商品房后大部分以 市场价出售,小部分打折或半卖半送给政府土地规划等部门的关系户。关系户反过 来又为其提供优惠地皮,购买极其便宜的商品房。关系户的一套房子少的可以赚十 来万,多的能够赚五六十万,不知有多少官员因此而发家致富,连纪委监察部门都 没法下手,就是任你查,最多也就是违纪,总不至于构成犯罪吧,何乐而不为哦? 难怪省纪委孔书记感叹道:“以倒房养廉,清江从此无贪官。” 宋文斌很快成为全市首富,其建立的强大王国也登上了鼎盛时期。老百姓都说 :宋江一咳嗽,清江也要抖三抖。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果说他过去的背景靠山 主要是宋亿峰的话,那么之后建立的关系网是全方位无可比拟的,在本省、市的活 动能量已远远超过了宋亿峰。许多事情宋亿峰摆不平,他一去就摆得比熨斗烫的还 服帖。没有他的鼎立相助,宋亿峰是不可能一步一步登上去,直至市长宝座的,只 不过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已。 为开发建设商贸城,黄永克和宋亿峰结下了深仇大恨。他心里明白,个中猫腻 肯定不少,而苦于无根无据。只好在宋亿峰仕途的每一个关键时刻,以匿名方式举 报其在商贸城建设开发中有违法犯罪行为。省纪委来调查了好几次,都是以查无实 据而不了了之。大有越查越显廉洁之势,宋亿峰倒成了名副其实的清官。宋亿峰也 不是吃素的,更不是随意任人拿捏的糖人儿,与宋文斌一起往省里跑了几趟,终于 把政敌摆到政协去了,其空出的常务副市长位置,也由自己取而代之。就这样,两 人的冤仇结得更深了。在宋亿峰竞选市长的时候,黄永克拉拢政协的一帮委员,联 名四处告状。竞争对手瞿光辉遇害后,黄永克的直感是宋亿峰雇凶杀人,便暗地里 联合原市公安局副局长肖致力对此案进行秘密调查。 凶手章劲和妻子原系近郊区农民,因土地征用夫妻俩一块被安排在市政府工作, 一个打杂,一个打字员。章劲野惯了,受不了单位制度纪律的约束,没多久,就跑 到宋文斌的国通集团做保安部副经理去了。其妻子在一次联欢会上结识了瞿光辉, 两人都喜欢跳舞。痞话说得好:男人跳出三条腿,女人跳出矿泉水。跳来舞去,很 快就黏糊上了。章劲自始至终矢口否认受人指使,而一口咬定是为报夺妻之恨而行 刺。 随着毕华的落网,瞿光辉遇刺案的真相也因此水落石出了。遗憾的是还没来得 及重新提审章劲,其就在监狱建筑工地30米高的脚手架上落下,当场身亡。现场没 有目击者,因为摔落在离脚手架四五米处,所以排除了失足意外事故的可能性。尸 检鉴定结论为空中坠落死亡,既不排除自杀也不排除他杀的可能,使人云里雾里。 肖致力带人亲临现场调查取证,也没个结果,最终成为一宗悬案。 清江市一无天然资源,二无销售市场,可谓两头在外。其市场的发展,主要得 益于先发优势。由于政府过于无为而治,市场慢慢走下坡路。外地的政策优惠,招 商力度大,吸引了不少清江经商能人过去。待到义乌等地市场学习清江经验,在清 江人的有力支持下,快马加鞭迎头赶上去的时候,宋副市长还打肿脸充胖子,说什 么传统的有形市场必将逐渐走向衰落消亡,新兴的无形市场正在不断崛起,清江的 网上销售、专卖店、连锁店、企业窗口、供销大军已经遍布全国,又一次走在时代 的前列。在这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意念支配下,清江失去了创办市场的最佳良机, 从此一蹶不振。 中国第一代市场——清江商贸城日显陈旧简陋,经营场地拥挤不堪,占道经营 普遍存在,消防隐患日益严重,配套设施十分落后,汽车没地方停,办公没地方办, 休息没地方歇脚,连上厕所都成为不能解决的老大难问题,已经完全不适应现代经 营的需要。其生意也每况愈下,越来越难做,经营户是怨声载道。关于商贸城改造 提升的人大议案、政协提案逐年增多,老百姓的呼声也日趋强烈,市委市政府意识 到改造提升商贸城已经迫在眉睫,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便提到重要的议事日 程,下大决心把商贸城扩大四倍,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征地900 亩,打造一个集商 贸会展物流为一体的,二十年不落后的信息化、网络化、现代化商贸城。 从宋文斌涉黑犯罪集团被摧毁的那天起,何哲就开始苦思冥想继承遗志东山再 起之事。最近,他已经构思好一幅气势磅礴的宏伟蓝图,并制定了具体详实的实施 方案。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他拿着商贸城改造提升的可行性论证报告去市政府,因有预约,吴秘书直接把 他接进市长办公室。报告内容简单明了:将国际盛行的shopping mall 业态和具有 中国特色的专业市场相结合,打造超前的新概念市场。改建后的清江商贸城将把商 品相关度高、消费群充分共享的专业市场集合在一起,同时具备娱乐、餐饮、休闲、 观光、度假一条龙服务设施,是崭新的商品文化营造中心,是体验元素、商品文化、 主题文化、广场文化的完美结合。宋市长看后连连点头赞赏:“与时俱进有创意, 何会长很有思路嘛。” “宋市长,哦,不,我应该叫你亿峰叔……” “什么意思?” “我父亲和你是最好的兄弟。” “谁?” “宋文斌。” “我没记错的话,他儿子还在国外读书。” “我是他的义子。” 宋市长愣了一下,重新端详眼前这位年轻人:“你就是……大命?” “正是。”年轻人点了点头,因于洪水来临时,一天一夜扒在树上命大被救, 故改名大命。“何哲是在读大学时起得学名。” “宋市长,哦不,亿峰叔,我想参与投资改建商贸城。” “好啊,欢迎嘛。资金没问题吧?”含而不露地问。 清江的老百姓富得流油,民间资金充裕,以炒房地产闻名全国。他们脑子活络, 人称头发空心,只要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都炒,就是飘渺虚无的股票、期货不 碰。过去资金都流淌在全国土地、矿山、石油、盐等不可再生的资源领域,投资大 而见效快,短的一二年资金回笼,长的也仅三五年。眼前遭遇国家宏观调控,投资 项目奇缺,资金正愁无处流,商贸城改造应该是资金的最佳归宿,故都“八仙过海, 各显神通”,争着抢上该项目。 “我找你的目的,就是求你帮我解决资金问题。” “我?表面上看是一个堂堂大市长,其实是吃不饱饿不死的公务员一个……” 他摊开手掌心,乞讨似的。 “我不是向你个人要,”何哲打断他的话。“我是想向政府借用社保基金。” “社保基金可是老百姓的养命钱,拆借是要犯法坐牢的。” “可以通过委托贷款或委托资金运营的方式,我保证付高于银行的利息,这可 是利国利民利你利我,四赢的大好事哪。” “不要再说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做人要有良心,千万不能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何哲见宋市长态度坚决, 把话给说死了,便挖苦道:“别忘了,你可是怎么上去的?” “你敢威胁我?” “晚辈不敢!孰轻孰重,何去何从,你自个儿掂量着吧,只要说行还是不行, 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就成。”说完扭头转身就走。 “滚!你滚!”宋市长失态了,站起来大声吼道。 “哼,后会有期。”何哲颇有绅士风度地回首挥手道别。“拜拜,宋大市长!” 宋亿峰浑身发抖喘不过气来,紧闭双眼坍塌在办公室的靠椅上,模糊的往事又 一幕幕异常清晰地重现脑海。他文笔不错,高中毕业后就被乡里聘为文书。农村有 个传统习惯,特别是家里兄弟少的,怕受人欺负,必定要找十个年龄相当的老乡结 拜兄弟,以示强大。约定束成,每年的正月,轮流坐庄请客,联络感情。他与宋富 贵、宋文斌、蓝建国等就是拜把子兄弟。 都是宋文斌出的馊主意,拉拢结拜兄弟合伙做“杀猪”生意,第一次就出师不 利。受骗人当即就举报,海通县公安局也马上予以立案。蓝建国找同事经侦科科长 老费帮忙,按惯例又是请客又是送礼。老费很热情,酒照喝礼照收,满口答应帮忙。 宋文斌一边逃到清江城里躲了起来,一边不时打电话给老费探听消息。当老费了解 到宋文斌的藏身之处后,就通过清江市公安局经侦处一科刘科长将其捉拿归案,收 容审查。 收容审查简称收审,是中国独创的一项无法无天的土政策。虽说限制人身自由 是一种最大的权利,但在收容所里可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不管你有事没事,也不 管你事大事小,收审就收审,只要有局长签字就可以。没有时间限制,没有形式约 束,今天收也行,明天放也成,不对也不会错,真的又管用又好使。有的被收审的 人原本一点事都没有,只因为不幸给遗忘了,无辜被关押了一二年的也屡见不鲜。 “宰猪”客反而被客宰,原来老费与刘科长也在合伙做“杀猪”生意,收益五 五分成,只不过使用得是国家权利这把“牛刀”,杀的是宋文斌这类违法犯罪的 “瘟猪”。老费以为蓝建国肯定会来求他疏通关系,自己可以借此发一笔横财,殊 不料魔术被识破了,等了半个多月也没人找他,便恼羞成怒,极力怂恿刘科长将宋 文斌往死里整。 刘科长也是个挺有个性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说话,那么好使唤的,你老费说 往死里整就往死里整?我又不是你的儿子,更不是你家豢养的狗,再说合伙“杀猪” 也没签订什么合同,更没去公证过,不具备任何法律约束力。只要价钱合适,救他 的心都有,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这次是宋亿峰出马,与刘科长也不认 识。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打听到其家庭住址,就拎东西往刘家送。出手大方,两瓶 茅台一对五粮液四条中华烟。刘科长也不客气,照收不误,礼尚往来嘛,有什么关 系?嘴里答应办,手里就是不放人。 宋亿峰急了,万一宋文斌忍受不了痛苦的煎熬,扛不住,把自己给牵连进去, 这辈子的前程就算白白给断送了。是刘科长有为难,还是没权利放人?或者是嫌礼 物太轻了?他再三琢磨,觉得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大。每逢请客,他无不携妻带女全 家倾巢出动;每次送礼,他都是笑脸不打送礼人。于是,他又给送去一个装了三千 块现金的红包。真是见鬼了,刘科长怎么一下子变廉洁起来啦,翌日清晨就亲自如 数奉还。 宋亿峰纳闷了,百思不得其解。找了几个知心朋友商量对策,寻找出路。朋友 们都说,一定是刘科长嫌少,主张再送重点。他以给刘科长新房子安装电话的名义, 硬起头皮重新送出六千块钱。果然不出所料,谢天谢地他总算收下了,可一个星期 过去了,仍旧毫无动静。去催问,刘科长总是端午回中秋,中秋推冬至。最后还是 另外打出熟人,通过刘科长的顶头上司,交了五万元的押金,宋文斌才得以“无罪 释放”。 生意不怕蚀,只怕歇。蚀了可以重新赚,歇了就永远是蚀。宋文斌继续做他的 “杀猪”生意,那钱来得太容易了。但是,吃一堑长一智,做违法生意一定要有一 个坚挺的背景,才不至于身陷囹圄不能自救。外人不可信,最好是自己人。宋亿峰 具备做大官的所有素质和潜力,只是缺少一个提携他的靠山。市场经济嘛,没有靠 山难道就不可以去买?他当着宋亿峰的面发誓,要不惜花任何代价,不遗余力地支 持其从政。他用“杀猪”弄来的钱为宋亿峰跑官买官,又以跑来买来的权利保护 “杀猪”事业平安顺利发展。宋文斌的“钱途”平坦发达,中国富豪榜上有名;宋 亿峰的仕途也一帆风顺,从乡政府文书——副书记——书记——副县长——县长— —副市长——市长,平均三年上一个台阶,总共才用了十八年的时间。 三天过后,何哲打电话问宋市长:“亿峰叔,事情考虑得怎么样啦?” 听到“亿峰叔”三字,宋市长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他强忍着反胃道:“我可 以帮你的忙,只是社保局的林局长不太好说话。” “那你放心,你只用向他打个招呼,我自有办法搞定他。”口气似乎不止是十 分把握。 “那好吧,就这样。”宋市长避鬼似的赶紧撂下话筒,连何哲的“谢谢亿峰叔” 也没听到。其实这样反倒好,省得领导又反胃。 何哲叫情妇关菲菲亲自出马去搞定林局长。关菲菲模特出身,大学本科学历, 有过短暂的婚史,善解人意,能说会道,时尚靓丽,高挑婀娜的身姿,勾魂撩人的 黑眸,风情万种和文静幽雅兼之,是个人见人爱的尤物。 在美特思酒吧小包厢里,她以某企业集团总裁助理的身份约见了林局长。 “您好,林局长,请坐。”夜鹰般美妙动人的嗓音。 “好……好……”林局长额阔嘴大,颇具儒家风范,是本省小有名气的诗人, 曾经出版过五本诗集,算得上是个闯过码头见过世面的能人,但初见关菲菲还是惊 艳片刻,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坐下。 “您请坐哦。” “我坐,我坐。” 互相交换了名片后,两人浅斟细酌,谈笑风生。关菲菲抛了个眉眼道:“三年 前,我就拜读过您的诗作,哇噻,太感动人啦。早就想和您认识,今晚竟然有缘同 桌共饮,实在是三生有幸哦!” “过奖,过奖,承蒙……”他把“厚爱”两字活生生地给咽了下去。 “有缘”二字一下子就把两人距离拉近了。在酒精的催化下,林局长如千载遇 故友,他乡见知己,忘乎所以地畅谈人生、文学、抱负,大有“老骥伏枥,壮心不 已”之气概,又不失风趣诙谐。关菲菲象小学生听搞笑故事一样,不时发出阵阵清 脆悦耳的欢声笑语。都侃到凌晨两点多了,年近花甲的林局长竟没一点倦意。老板 万不得已过来催,酒吧要打烊了。他才余兴未了地牵着关菲菲的手,走了出来。 关菲菲开着红色保时捷跑车把林局长送到了家门口,他醉意未了地纠缠道:丈 母娘身体不好,老婆服侍去了,硬要拉关菲菲上楼接着聊。她笑了笑,委婉地说明 天一早还有个谈判,改日再好好登门造访。 林局长和关菲菲好象都沉醉在忘我的境地,从约会到分手都没谈及拆借社保基 金的事,仿佛双方同时把约见之目的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等到第二天下午,林局长再也忍不住急切的相思之情,连打关菲菲的手机,约 她晚上到巴黎之梦来喝咖啡。聊天中,林局长卖弄才情,吟诗作对,不亦乐乎。关 菲菲言不由衷地赞赏道:“局长本色是诗人!” 林局长竟感动得老眼昏花模糊,情不自禁地说:“人生难得一知己,关菲菲— —乃林某人之红颜知己也。” 关菲菲慌忙拿纸巾给他擦老泪,他竟用那长满老年斑的双手,紧捧着对方那欣 长柔软自投罗网的左手,久久不肯放松,仿佛又回到青春年少的十八九,一股暖流 也禁不住涌上心头。这时,何哲打来电话,称有要事商量,请关菲菲立刻回去。她 说了一大堆抱歉的话,离别时还拉着林局长的手,回眸一笑道:“你是我有生以来 所遇见的最有学问的人。” 林局长的胃口被吊得大开,可就是吃不下饭。第三天中午,他迫不及待地在国 际大酒店开了个豪华套房,热情洋溢地约关菲菲过来聊天。关菲菲姗姗来迟,一进 门,身子就被欲火中烧的林局长紧紧箍住,嘴巴也同时给堵上了,憋得几乎喘不过 气来…… 别看林局长已经上了年纪,却能如猫捉老鼠一般轻松抱起关菲菲,放倒在两米 宽的大床上,三下五除二就剥了衣裙,解开胸罩,脱下内裤。动作利索娴熟,内行 人一看,就知道一定是经过专业培训的。瞬时,一副似乎透明毛细血管隐显的洁白 胴体,完完整整地展现在眼前,皮肤凝脂般光滑细腻,圆大的乳房挺拔傲人。林局 长激动得浑身颤抖,下面火速燃烧膨胀,士气高涨斗志昂扬。事物发展都是有其规 律性的,往往来得迅速便去得也快。毕竟岁月不饶人哟,连两座高高耸起的乳峰还 没攀登完毕,诱人的芳草地和仙人洞更没来得及探秘,那不争气的东西就软不拉几 了,垂头丧气宛如丝瓜,又没丝瓜长与大。 林局长是个青春常驻永不服老的人,对于早泄他很不服气,臆断系过分紧张激 动所致。国家机器有这样永不生锈的螺丝钉存在,实乃苍生之大幸噢!倘若谁还愁 其一天不能二十四小时正常运转,岂非杞人忧天?关菲菲很温柔体贴,紧搂着他, 吻他,抚摩他,安慰他。他感动得直流泪,诗兴大发,信誓旦旦曰:“你是上天奖 赏给我的最好礼物,你是我创作的唯一源泉灵感,你是我生命的最重要组成部分。 我是你的奴隶,我一定要好好珍惜你,为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关菲菲精心编导的这出闹剧,要得就是这最后一句话,便乘热打铁套了上去: “我虽然是个弱女人,可也想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现在要参与改建商贸城, 急需资金。” “需要多少?” “大约20个亿。” “多少?”他惊讶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甲鱼被打雷吓了似的,头都缩 到肚子里去了。 她猛地推开他,坐起身,拉拢被子遮盖住丰腴饱满的胸脯,郁郁不乐地说: “一个堂堂大局长,手头掌握着60多个亿的资金,区区20个亿就把你吓成这等熊样? 那是借用,又不是叫你白借,更不是叫你挪用,对各方均有利,你怕什么?有宋市 长在背后撑腰,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他一动不动,闷声不响,半合着眼睛,犹豫不决。 “如果太为难,那就算啦,我的林大局长。”她以退为进,拿“娇”取宠。 瞅着她那白皙又特有女人味的脸庞和惆怅失望的模样,他心如刀割般疼痛。怜 香惜玉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他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勇气,翻身爬上她那柔软光 滑的玉体,面对面唾沫四溅,大义凛然慷慨激昂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为 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情。答应你,我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