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又一具尸体 鹿儿岛县出水市是个普通城镇,离熊本县境大约五公里。从那里乘北萨线的公 共汽车往南颠簸二十来分钟,就到一个叫个木场的村庄。它是沿公路一带建成的村 子,仅有六十户人家。南面,紫尾山遥遥在望,那缓缓起伏的地方是相当大的火山 灰台地。所谓火山灰堆积地层,是由樱岛和雾岛喷出的火山灰凝固而成的丘陵。土 壤的酸度非常高,不要说庄稼,甚至连耕作都不可能。这种丘陵地被称为死地,在 鹿儿岛县到处可见。 在今木场村,近年来开垦火山灰台地很盛行。县里也予以支持。力工们成群结 队地进入台地,从早到晚铲消山丘,把灰色的土壤装车运去填海,然后把开出来的 土地弄平整,造成种植甘薯和麦子的旱田。 铲削山丘,那可是相当费力气的。在广阔的火山灰台地上,单凭人力,怎么开 发也不见进展。但这项工作却一直在继续着。力工们去台地作业场的沿途,那一片 片甘薯田,原来都是火山灰台地,是他们的前辈开垦的。 灰色粉尘随风翻滚,力工们在粉尘中汗水淋淋地挥动锹镐。 这时,一个年轻力工抬起头,仰望台地上被去年的大雨削蚀成的斜坡的一角。 突然,在灰一色的视野里,小伙子发现一块像西服似的发黑的东西挂在那里。 “真稀奇!西服……” 他弯腰朝陡坡上的猎物走去。坚硬的土壤像岩石一样隆起。走近一看,那里是 一片不算浅的洼地,堆积着从上面滑落的沙土。小伙子用铁镐尖儿把布钩住一拽, 便轻易地掀开了。从底下露出一只人手!他哆哆嗦嗦地朝伙伴们喊叫起来。 人们一阵骚动。尸体是三十五六岁的男子,穿一套茶色的西服。面部被石头或 木棍之类的钝器打破了,血和土糊住了伤口。歪斜的脸孔已辨认不清,但看上去像 是城里人。 显然是他杀。可能有些日子了,埋在土里的腿和腹部已开始腐烂,生了蛆,臭 不可闻。尸体在火山灰堆积地层中腐烂了。 接到力工的紧急报告,出水警察署的警察们急忙赶来。现场在火山灰台地的开 垦处,城里人是不会特意到这里来办什么事情的。是被人蓄意叫到这里的呢,还是 在别处杀害,然后把尸体运到这里,从上面抛下来的? “一定是从台地上边扔下来的。” 一个警察说。那个力工爬到这里时,洼坑里有很多从上面滑落的沙土,尸体被 埋上了。 “是熟悉本地地理的家伙搬运来的!大概他万万没想到,开山垦荒会这么快进 展到这儿来。” 抬头看,这里离台地的上部有五十来米。犯人是从什么地方登上去的呢?要登 到台地上面,非经过与作业场相对的北边村子不可。 经过严格的现场勘查,在台地顶上发现了来自村庄方向的足迹。洼坑的正上方 被踩得一塌糊涂。 “在这里格斗过吗?” “头颅的后部受到猛击,破裂了。” 从尸体伤痕和现场践踏的情况来推断,凶手可能是一个人。大概在这里,犯人 狠狠一击,被害者当即死亡,然后把尸体扔下来,又从上面踢落些沙土。如果火山 灰盖住尸体,就不易被发现;弄得好,甚至会不露一丝痕迹。 “是个相当熟悉情况的家伙干的。他估计,来一阵大雨马上就会把沙上冲到尸 体上。手段很高明哩!” 尸体运到出水署。从鹿儿岛赶来的鉴定人员观察后认为,尸体大约已过了四天。 没有被害者格斗反抗的迹象。是先从背后一击,昏倒之后又用凶器打死的。当场死 亡。只辨别出年龄有三十七八岁,瘦体型,象是公司职员。从西服口袋里没找出任 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衣服上没绣名字,也没有洗衣店的标记。除了像外地人这一 点之外,侦查工作一开始就在推断被害者的身份上碰了壁。 一位从阿久根市来的警察认为。凶手可能是熊本县警通报的、在水潟市汤王寺 杀害保健医的嫌疑犯,是骗走津奈见村渔船的浦野幸彦和棉织季夫二人当中的一个。 他的发言几乎和出水署刑警在今木场村所探听的情报相符。 今木场村的公路,从村东头沿水田向渐渐耸起的紫尾山脚下延伸。路边有一家 烟铺。“今木场”停车站在距离这家烟铺百米远的十字路口。 五天前的黄昏,有个男子曾在这家烟铺买和平牌香烟。他问过店里的人,“去 流合的公共汽车在哪儿等”。据烟铺的女老板说,这个男子年过五十,红脸膛,声 音沙哑。可能是浦野幸彦!若是五天以前,在时间上就和尸体的经过相吻合。而且, 被害人穿茶色西服这一点,也符合熊本通报的装束。 出水署立即紧急通知水潟市。虽然是两个县,但出水市和水潟市只相距大约二 十五公里,当天就用电话取得了联系。 这天傍晚,势良带上宇津美庄那个肥胖的女佣人,驾吉普车赶到出水署。出水 署是幢陈旧的木结构建筑。在刑警室里,看见尸体的女佣人颤抖地说: “没错儿,这个人就是助手锦织先生!” 她对死者穿的竖条纹衬衫和茶色西服记忆犹新。警察掀开僵尸的上唇,门牙上 包着金。 “没错儿,也有金牙。” 事态由此急转直下。浦野幸彦十有八九是犯人。看来是浦野杀死了保健医结城 宗市,而后又惨杀了结伴来到这里的锦织季夫。 晚间,在出水署召开搜查会议,一位没见过的年长警察,跟阿久很署的刑警一 起出席。会议一开始,他就用低沉而稳重的声音说:“我是东京警视厅的来栖。” 大家一齐瞅着他的脸。是一张瘦长的脸,塌陷的眼睛里略露出疲惫的神色。 “在这里,向诸位报告一下,我是从东京追踪走私犯古前要藏来的。古前要藏 很像住在汤王寺宇津美庄、诡称水质检测的浦野,但今天在这里发现的尸体,从相 貌和装束来说,似乎并不是我正在搜寻的古前要藏的同伙。杀死此人的浦野是不是 古前要藏呢?我看恐怕不是的。假如清野是古前,很难想象他会如此残忍地杀害自 己的部下。他不必再搞什么名堂,就完全能逍遥法外,又何苦跑到这近在咫尺的城 市二次作案呢?今天,我到阿久根市警察署之前,听到一件怪事。离阿久根市两公 里的赤崎哪有个叫高口的村庄,那里出了一个目击者。说是在十天前,有两个男人 把二吨级的机帆船停靠在海哪边上。这肯定是津奈见村黑谷久次的船。可以断定, 浦野和锦织在那里弃船登岸了。我估计,浦野同锦织二人潜入阿久很,来到出水, 然后沿北萨线道路奔紫尾山。在途中,浦野又杀死了锦织。” “他俩不分头逃亡,可真是奇怪!”出水署的刑警说。 “他们也一定知道自已被通缉了。钻过警戒的罗网,二人一起跑到这里,是何 道理呢?”阿久根署的刑警说。 来栖仍然用低低的声调回答: “二人不能各自行动,这可以考虑有两点理由:一是,还有必须两个人去完成 的任务;上是,如果分开,一个人就有背叛的可能。” “若是走私集团党羽,在水潟闹了那么大的乱子,还驾船来邻市,就来免大冒 失了。来栖认为不是同一个人,是可以理解的。”出水署的刑警说。“就是说,这 二人不能远走高飞,恐怕是因为必须在这附近的某地集合,或者被指定了等待联络 的地点。” “浦野杀掉了锦织,只是由于他成了累赘吗?可能他们之间发生了内讧吧。” “当然,可以这么想。分赃啦,向上司邀功啦,从常识上讲,都会成为原因的。 不管怎么说,这是令人费解的两个人。” “在高口村海岸发现的渔船,后来从现场消失了吗?”其他刑警问道。 “消失了。”阿久根署的警察立即回答道。 “真怪哟!”人们面面相觑。 “鹿儿岛的海上保安部巡逻船,在笠沙半岛海面上发现了像是在海上拆零碎的 船板和器械等。保安部说,那碎木块也许是黑久丸的。但还在调查中,所以什么都 不好断定,还没有做出结论。” “这是阿久很署的推断。也有人说,也许浦野幸彦把黑久九丢在高口村岸边。 任凭它漂向海里了。不过,这谁也没看见。有谣传说,一个赤畸岬的渔民深夜在海 上听到了爆炸声。但只是谣传而已,并没有确证。也可能浦野为了消灭船的痕迹, 在船上放了炸药,然后让它漂进海里自爆了,”阿久根署的年轻警察兴致勃勃地讲 述时,大家都紧张地盯着他那激动的面孔。 “总之,应该追踪那个自称浦野的人,希望诸位进一步协助。为取得联系,我 现在就乘直达列车去宫崎县警察署,诸多关照。”来栖说完,大概看火车到点了, 便匆忙跨出了房间。 会议最终还是按来栖说的那样,决定尽快追查浦野的去向。由于来栖的奔走, 邻县主要城市都发出了两个犯人的绘影。但估计浦野仍然潜伏在熊本或鹿儿岛县内。 出水署署长拿出地图,大体上重新制定了搜查方案。 以今木场村的烟铺为出发点,沿北萨线公路到肥萨线的宫城,人出水沿北萨线 的北面横贯大口市内,再沿山野线经萨摩布计到水潟的铁路干线,从萨摩大口出菱 刈、栗野沿肥萨线到人吉市,再到八代的铁路线,将这些线路连结起来,就画出一 个地域围绕熊本和鹿儿岛县境的宫尾山、国见山、大关山这三座山峦的三角形。犯 人也可能是潜入国见山系的山岳地带了。 “在这一范围里有大小几个温泉村,一般来说,潜伏一定是伪装成疗养者或旅 行者,不会是别的。根据证言,在宇津美庄,看样子犯人是带有很多钱的,所以也 可能长期躲藏。请把搜查重点放在温泉旅馆。” 大家认为出水署署长的意见是妥当的。两县警察署本部取得联系,破例地组成 联合搜查队。 当警察们正围着地图确定搜查地域时,木田民平赶到出水署。一见到势良,似 觉得分外亲近。木田走上前去,听说尸体被断定为锦织,不免吃了一惊。 “为我引见一下,我想向诸位说几句。” 本田低声给势良讲了在熊本水前寺公园调查来的郁子的情况。势良马上介绍了 本田。 “我今天去熊本市查明了结城郁子住在水前寺公园的双叶旅馆的事实。郁子虽 然知道丈夫宗市被杀了,却不去水潟,仍然呆在熊本,这真是咄咄怪事。郁子在熊 本潜藏了一个星期,这期间她还会见过一个神秘的男人。昨天她离开了双叶旅馆, 说是去人吉温泉。” 本田的意外报告使大家都瞪大了眼睛。 “不管怎样,请赶快与人吉警察署联系,我觉得查清郁子是这个案件的钥匙。” “请说得再详细些!”出水署署长往跟前凑了凑,说。然后他又吩咐一个部下 去给人吉警察署挂电话。 “结城郁子在上月的19日来过水潟,还到了我家。现在看来,应该说她委托水 潟署寻找丈夫是这一案件的开端。我认为,假如郁子不请求搜查,就不会发现宗市 的尸体,也不会怀疑浦野、锦织。当初,我和势良君只简单地认为这不过是一个保 健医生下落不明,以此开始了调查。但是,七日的傍晚,也就是宗市去向不明的晚 上,曾有一个穿浅黄色工作服的五十多岁的男人去奈复屋找过他。从这一事实,我 们怀疑是诱拐,抓到了线索。宇津美庄的假博士二人能够被发现,也由于这个原因。 不用说,骗取黑久丸事件也是这样,正如报纸所报道的。在发现宗市尸体的同时, 浦野、锦织之所以作为嫌疑人被注意,只是出于很像穿浅黄色工作服的男人这一点。 至于这俩人为什么要杀害宗市,还不清楚。从东京驾临熊本的来栖,似乎认为这两 人就是正被通缉的走私集团里的古前要藏及其同伙。如果他们有嫌疑,就应当考虑 结城宗市在搞怪病研究的过程中,与这两个家伙有所接触。他们借了黑谷久次的船, 从3R到7日这期间出海干什么, 是不清楚的。恐怕他们并没有搞什么水质检测吧。 五天的时间里干了些什么呢?……他们一直是乘船出海。结城宗市在笔记上留下了 记录,是从2日到5的详细的水潟怪病探访记录。和走私集团的党羽在哪儿接触过, 笔记上连一个字也没有, 这是不可理解的。而8日以后,他被那两人杀害。发案现 场,正如报告的那样,有那两个人的痕迹。这里我要回顾一下结城郁子的情况,她 请求我和势良君寻找丈夫的下落,然后就失踪了。她搬出东京富坂的寓所,没将去 向告诉任何人。首先这是可疑之点。调查的结果,郁子从奈良屋往东京拍过电报, 是发给叫寺野井正藏的律师的。电文是‘有急事相商、务乞一晤’。郁子于22 R到 东京,立即去了鞠町的寺野井律师事务所。她听说寺野井不在就走了。此后,便杳 无音信。竟然出人意料地又来到熊本市。是住在我开头说的水前寺的旅馆。当然, 她不论跟我,还是跟势良君,都没有任何联系。这就是不能不认为郁子属于嫌疑人 一方,是在为某种目的而奔走。我是把郁子假设为嫌疑人的同伙的。她为什么连丈 夫的尸体都不来认领,却直奔人吉呢?恐怕是有什么刻不容缓的事情吧!在贵署管 区内发生的锦织季夫被杀,已经推定为四、五天之前。如果说十有八九是浦野干的, 那么,郁子是不是和这个浦野串通的?或许浦野在人吉吧?希望跟人吉署尽快联系 上。” 木田的说明使室内陷入异常的沉闷和紧张之中。他环视了一下大家的脸色,又 开口说:“这里我还要补充一点,那就是,来栖追踪的古前要藏二人,果真是浦野、 锦织吗?是不是另外的两个人呢?” “另外的两个人?”出水署的刑警说。 “我指的是曾在结城宗市住宿的奈良屋住过四天的岛崎、户村这两个伪装者。 他们假称上木工程师,但与附近的东洋化工厂耐火砖车间并没有关系,而旅馆里曾 目击这两人被秘书科的汽车接送过。不过,据我调查,这两人从哪儿弄的汽车,来 路不明。我觉得,这形迹可疑的两个人曾住过奈良屋,也有必要追查一下。说不定 结城宗市的死因与他们有关系,要真是那样,可就不得了啦!” “可是,不是去过一个穿浅黄色工作服的男人吗?” “是的。女佣人说,那个男人是陌生人,如果是住在奈良屋的客人,一定会认 出来的。从这一点,或许可以认为他们是清白无辜的,但六尺汉子思假名住店,就 值得怀疑……另外,结城郁子去东洋化工厂打听这二人,也令人奇怪。在这之后, 她打电报给东京的寺野并氏,并即刻出发。我总觉得在郁子的背景上映着这二人的 影子……” 这时电话铃声刺耳地响起来。出水署署长踢开椅子,抓过了听筒。但不是人吉 署,而是水潟署来的。 “势良,是署长来的。” 势良跑过去,马上把听筒贴到耳朵上。署长尖锐的声音震响着。 “麻烦啦!国会调查团明天早上来,突然袭击……” “乘白天的雾岛号直达列车来。他们一行有国民党的北大路介造、三田秀吉, 革新党的米村喜作、木村千代、英和吉,参议院的龙造寺市太,还有六名随行人员。 县知事以及部长、科长们也要来。好像今天午后在县厅召开了意见听取会。” “那么,渔联方面是什么态度呢?” “根据目前的情报,苇北渔联开了紧急会议,而天草渔联总是向苇北看齐的, 所以明天这一南一北两个渔联又要煽动会员啦。喂,也许明天早晨欢迎调查团时, 他们会大闹特闹的。我已经请求县警支援五百名警察……可是,你那儿怎么样?” 势良心里明白,署长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他的脑袋里恐怕早被从天而降的调 查团塞满了。挂上电话之后,势良对木田耳语了几句。 “过后有几句话要对你说。怎么样,一起坐吉普车回去吧?我毕竟是结城宗市 案件搜查本部的主任哟。” 木田看见势良的脸在异乎寻常地微微抖动。 一坐上吉普车,势良就向木田讲了署长电话的内容。 “木田兄,万没想到这么快就来调查了。” “是啊,但只怕调查团也不好办。县当局对水潟怪病根本是无能为力的。” “知事全都交给当地市长了。” “已经过了四个年头,从来没听说知事去看望过水潟怪病患者……说是委托给 当地市长,可你也知道,水潟市议会里原东洋化工厂工会委员占了一大半。现在嘴 上说跟化工厂断了关系,但当选的票数哪儿来的!化工厂的人口是二万五千,那伙 人就是捞到这些选票当上议员的。他们能轻易无条件地答应渔民的要求吗?” “调查团里好像除了米村先生之外,还有革新党的,一定会来一场暴风雨。对 于怪病研究,在过去的四年里,县当局只作了每人每年二万日元的预算,南九州大 学靠自筹资金和捐款才研究至今。病因调查不见进展是因为缺少资金的原故,这无 可否认。相反,工厂也为此暗自高兴。聪明的工厂只把慰问金发给本地的渔民,这 就是市长调停的结果。而知事却没有觉察到,问题是关系整个不知火海沿岸渔民的。 瞧着吧,调查团视察了实际情况,必然要斥责知事。” “你对渔民暴动的说法怎么看?” “弄不好就可能一哄而起。关键要看工厂方面接待调查团能表现出多少诚意。” “嗯。” “问题是水潟这个市政治腐败。由工厂形成的市,要是工厂关了门,相关的商 业不就坐以待毙了吗?因怪病死亡的,到今天已有三十几人。渔民够惨的,但数以 五万计的市民的生命要为要紧,这一问题极难解决。也许由于国会调查团的视察, 水潟市的政治会好起来吧。一定还要闹一两场风波……” “唔。” “遗憾的是我是医生,你是警官,都是对政治不能多嘴多舌的角儿。我们的职 责是尽力叫他不出犯人和伤员,一旦出了,就救死扶伤、追踪破案,如此而已,你 我不是大可不必多虑吗?我们还是明天一早去人吉吧。喂,势良君,要抓住结城郁 子!” 势良回到水潟署时,署内笼罩着腾腾杀气。电话不断地打来,署长不得不—一 对答。从东洋化工、市政厅、熊本本部打来的电话,铃声此落彼起。随着不绝于耳 的电话铃声,署长在一楼与二楼之间没有扶手的窄楼梯上上来下去,忙个不停。势 良插空儿报告了出水署之行的情况。 “这么说,怎么办哪?”署长露出心不在焉的目光,忙乱地问道。 “我带松田刑警和高井刑警去人吉。出水署已经给人吉署挂过电话,告诉了结 城郁子的相貌及其它情况。如果郁子潜伏在他们的管辖区内,那逮捕她就已经是时 间的问题了。人吉署长劲头儿很足,今晚一宿要搜通市内所有的温泉旅馆。” “那你要怎么干呢?” “我在这儿等一个来小时,听听出水署的联络情况。鹿儿岛县警部署了遍及萨 摩布什、萨摩大口、栗野、青松、矢竹的紧急警戒。等报告一来,我必须也马上赶 到人吉,所以……” 这时电话又响了,署长慌忙拿起听筒。他声音尖锐,使势良觉得署长好像带着 一股火。 “……势良君,认为浦野去人吉了这一点,是从郁子的人吉之行推测的吗?” “是的。但不管郁子在不在那里,大。附近的温泉那么小,容易被发现,要潜 伏的话,还得是人吉。” “但是,也可能是从大口进入栗野、小林和宫崎县呀。” “在两县交界的古松,自从来栖联络以来,一直在拿着浦野的绘影严密地警戒。 我想他绝不会去那里。但来栖已经赶往宫崎,而出水的署长也是这种见解。”说着, 势良像要仔细观察署长似地往前探着头。“署长,国会调查团的突袭调查连县里也 不知道吗?” “可能不知道吧。今天早上来的通知,真叫人手忙脚乱。这次调查是革新党的 县议员根据县渔联的要求活动成的,所以始终会带有革新党的色彩。势良君,要知 道,众议院议员木村千代,可是个不能小看的女中豪杰。反正是早晚必来的调查, 突然袭击也罢,别的什么也罢,能弄出个结果也不错……这下子水潟怪病也成了全 日本的问题喽!可能东洋化工厂今天一大早就在开始挖空心思地研究对策呢。” “工厂能如实地让他们看吗?能让看排水口吗?” “那必须给看。然后,在市公共会堂前的广场召开渔民大会,还举行调查团和 怪病村代表的协商会,对工厂代表进行质问。渔民将如何举动,就看工厂的答复了。 上次暴力事件的八名渔民被告问题还挂着,究竟取消不取消对这一伙人的起诉呢? 要是取消,就会留下祸根,以后还要出煽动者。真叫人左右为难!我也跟熊本的岛 本部长商量了,他说,伤害罪归伤害罪,还是按现在这样受理起诉的好。照县里的 命令办,但愿万无一失。眼下这边的情况还可以,你去越人吉吧,拜托啦!” 刈谷署长说完,就靠在椅子上,显得精疲力尽。势良以目致意,走出房间。这 时,松田刑警从楼下大声招呼道:“主任,出水署署长的电话!” 势良着急忙抓起听筒,唯恐听漏了出水署署长连珠炮似的话语。 “喂喂,收到两个情报。一是三天前的傍晚,在白木川内住过一个像浦野的男 人。这是从川内派出所传来的。次日早晨,这个男人拿着黑皮包出了旅馆。是个矮 胖子,年纪与浦野也基本符合。据说还戴着眼镜。” “眼镜吗?大概有时候也戴吧,是乔装改扮!另一个是什么情报?” “萨摩布计前面的木地山派出所打来电话,说有一个穿茶色西服、灰色裤子的 男人很像浦野,年纪正相仿,在村子的烟铺里打听去牛尾金山的路。但烟铺的人告 诉他之后,他却没往那边去,而是朝布计方向走了。是乘公共汽车去的。另外还有 一个目击者,是自行车铺的。 “乘公共汽车……这么说,进入我县境内了?” 萨摩布计位于两县交界处,靠近鹿儿岛,是宫尾山中的偏僻城镇。从那里搭乘 北去的公共汽车就进入熊本县。莫非浦野先到布计,而后进入水潟?势良难以相信。 或者是从布计进山了吧? “署长,那样的话,下面就是我的管辖范围了。好,我马上跟中小场派出所联 系,让他们搜查那一带。不管怎样,我们也去一下久木野。” 势良放下电话,三脚两步地上了二楼,报告给署长。正在这时候,松田刑警走 了进来。 “主任,浦野肯定是去人吉了。他肯定是从大川抄国见山和大关山的近道。” 松田紧张的声音里充满信心。“这条道是通往肥萨线的一胜地的国道。道路在国见 山中变窄了,但是从大川沿水潟川逆流而上,就能走到它的起点。” “有这么一条路吗?” “啊,我去钓过一次蝉鱼。路很险,但能跑单人摩托车。” “摩托车能直穿过去?” 势良又跑下一楼,马上给本田医院挂电话。 “木田兄,我现在要顺着山野线去大川,打算从那里沿国见山绕到人吉。” “啊,那条路!” “怎么,你知道吗?” “岂止知道!有个叫寺床的村子,是以前在我这儿的一个护士的家乡,我还去 钓过一次鱼呢。” “听说单人摩托车能通过?” “没问题!”木田顿了一下,“喂,我也一块儿去吧!” “你也……” 木田又强硬地说:“你想让我坐等明天暴动后的伤员吗?” “那倒不是,可你自己的本行要紧呀!” “明天的大会上将发生暴乱,那是署长估计的。最好不出那种事。我要逮结城 郁子!” 势良无可奈何,他知道木田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这个案件从一开始就是他俩经 手的,现在到了尾声,自己独揽过来,也有点过意不去。 “那,随你的便吧。你的行当怎么办呢?” “有我老婆呀!她代替护士,已经跟我一起干了十年啦,不会的就是盲肠手术 吧。” “等着你,马上来吧!”说完,势良嘻嘻地笑了。 -------- 书香门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