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我……非常害怕,不去靠近那梀建筑物。我梦见好几次梗子像凉子那样地 乱闹……杀死无脑儿的梦。但是说真的,过了十个月,总会有结论……不管好坏 ……孩子应该生出来的。但是,没有出生。我因为她怀孕的时间太长而累到了极 点,我停止了向前看,然后一心一意地对可恨的牧朗先生……送出诅咒。多么愚 蠢的女人呀!多么愚蠢的……母亲呀!」 老去的母亲久远寺菊乃,没把话说完,就痉挛似的泣不成声地号陶大哭着。 一直站立沉思着的京极堂,很快地抬起脸,走近院长前面说道: 「几乎……现出事件的原貌了。这就像……拼图似的东西,还有一个,画解 开了的话……就很清楚地知道那里写着什么。院长先生,那位……小儿科的营野 医师……是什么样的人?」 虽然是残障者般的眼睛,以及变成紫色的唇打着哆嗦,但觉得院长仍然拼命 地保持着理性似的。 「营、营野吗……?那是为我负责小儿科的我学长的同窗……刚开始很勤快 地工作。昭和七年,学长去世了,他就这样留了下来。对了……他对这个家家传 的古文书和什么的非常感兴趣……经常出入当时的书房……像地窖的地方。因为 太频繁了,终于的确是把地窖的钥匙交给了他……」 「这很有趣。人品怎么样?」 「不能说评价很好,所以虽然不见了也没找。」 「怎么说?」 「对孩子……对女儿不礼貌呢。做那种下流的恶作剧。哼,是谣言啦。不过 世间这么广,竟也有那种对还没成年的孩子抱着色情念头的不知廉耻的人!也许 真有这回事。不过,现在……也成为不明就里的事了。」 「……小儿科的……凉子小姐的主治医生不是营野先生吗?」 「啊……小时候是以前的……学长看的。他死了以后,是营野吧。时间很短。」 「……喔,是吗?可是,太太,富子小姐所说的在六部杀的传说中上场的『 秘传卷轴』,现在还在吗?」 「没有卷轴,不过我记得确实看过秘传的复制本。相当旧的东西,所以…… 我想是收在桐木箱里。内容……我倒不知道……」 「那现在还在吗?」 「嗯……如果有的话,应该在那个书房里……怎样了呢……?这么说起来, 战后就没看到了……」 「……失去消息的当时,营野先生几岁呢……?不,看起来像几岁呢?」 「嗯,比我大七岁或八岁的关系,当时是五十五、六吧……。呀,说起来很 奇怪的显得苍老,看起来像已过六十岁大关了。」 「知道了。我的问题到此为止。我问的都是你们不好说出口、不想说的事, 我对自己的不礼貌道歉!木场刑事,这两位看起来都很累了,我想退出去比较好 呢。当然,这由警察来判断。」 「喂,别突然的就结束。俺还是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这样,我已经知道关键的事了,等一下再说明。这两位现在已经把知 道的都说了,其他的事情就不知道了,再追究的话只是拷问而已。」 「等一下,嗯……」 「抱歉!从昨晚就没有报姓名,我叫中禅寺秋彦。」 京极堂被院长一问很迟缓地才作了自我介绍。 「中禅寺君,你说大概了解整个事情了,如果这样,那就让我们听听真实什 么的吧。呀……我应该要听。哪,菊乃。」 老妻已不哭了。在那里的已不是武士的妻子,也不是有来历的医院的事务长, 更不是背负着附身遗传宿命的女人,只是一个哭累了的年老的母亲。 「也有不知道比较好的真实。」 「早晚要知道的吧!」 「对现在的你们……尤其是太太,是很残酷的内容也说不定!」 「嗯,已经习惯了!」 「是吗?」 京极堂环顾了大家,吐了一口大大的叹息后看着我。 我不想听! 从这以后,这个朋友就会以他一向清楚的思路,谈她做了些什么。在这个场 合,任何人都已知道的事情了,却…… 「写给牧朗君的凉子的信,到底交给谁了?我从一开始到最后都不明白。」 像放弃了似的他开始说道: 「在他的日记里写着,送信来的是『老人』。起初我以为是时藏先生,但总 觉得不吻合。当时他是四十代( 译注:四十--五十岁) ,而且忠诚心坚定的时 藏先生知道了她的秘密后,我不觉得他不会向你们紧急报告。」 「正如你说的,如果是那个时藏,知道了会是第一个来通知的吧。但是,中 禅寺君,当时我家里没有老人家。我的上一代早就死了,我是最……」 「如果那是营野先生呢?」 「营野……?营野还没到老人的岁数……不……嗯,不认识的人看了会当作 老人也说不定……但是为什么营野会出现?」 「营野先生是这次事件的引发机,我这么认为。」 「营野做了什么呢?」 「本人失踪已经过了十年以上的现在,应该没有留下证据,所以可能会超出 推理的范围。加上我刚才已问了关于营野先生的人物像,只有极少的资讯。但是 即使那么一点儿资讯,却只归结在一点上,这暗示了一个可能性,但没想到竟会 成为我推测的证据。」 京极堂说道,从怀中伸出手摸了摸下巴: 「首先,营野氏比实际年于看起来还老。如果看起来像六十岁,也许合适用 老人来表达。然后,他有可能是把少女当作对象的性倒错者。由于这不是罕见的 性癖,所以如果传出谣言的话,应该有相当于此的一些事实吧。然后,他又对古 文书感兴趣,而且也是凉子小姐的主治医生,加上是在牧朗君前来求婚后不久失 踪。」 「完全连接不上嘛!一个个的都没有关系哩。」 木场不肯放松。 「就算营野氏是个有上述那种可恶至极的性癖的人,但有怎样的性癖都没有 被指责的道理。不过,至少以现在社会的一般常识来对照,营野氏的性癖会得到 不道德烙印而令人伤脑筋。换句话说,他为了满足性欲,必须做出接近犯罪的行 为。何况是如果向患者出手的话,那可就是致命伤了。但之所以会传出恶劣的谣 言,是因为他无法压抑性欲吧!这种不是因忍耐就可以改善的性格。」 「说的也是。」 「营野氏想到一个方法。对象是孩子,不管做什么,本人只要不记得,事情 就不会败露了。」 「即使对象不是孩子,只要不记得,事情不就不会败露了吗?但是如果能做 这种事,那么,世间不就全是强奸了吗?变态不知廉耻的人就充满了世间!」 「久远寺家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很擅长制造生药之类的。现在,在广大的土 地上,药草也仍茂密地生长着。然后那种精制的方法,也是代代传下来的。不是 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有很多在上一代就失传了。那个人……原本是外科 医生,而且不喜欢这种东西。」 「日本的医疗必须要现代化,不能和诅咒迷信之类的共存!」 「所以你连地窖里有没有留下古文书,都不确定,不是吗?」 「嗯……没读过。不过即使想读但古文书我又不懂。不过,我承认文化性的 价值,所以就那样保留了下来。」 「书所拥有的价值,并不是只有作为历史遗物的价值和骨董品的价值。读的 人只要有解读的能力,即使经过几百年,仍然还是会产生和昨日才写的东西一样 的价值。」 「什么意思呢?」 「营野氏从古文书学到了久远寺家家传的秘药制法吧。」 「秘药?」 「用多啾乐做了一种春药。」 「那个开在院子里的朝颜吗?华冈青洲在日本第一次在全身麻醉手术使用, 是通仙散的材料哩。」 「那在中国是继承叫麻沸汤的流派,但是多啾乐在欧洲专门被当作催淫剂在 使用。经营卖淫业的经营者们,让纯洁的处女们服用后让她们吸引客人。而固执 地拒绝提供肉体的女孩子们,会因为那效力而变成淫荡的猖妇,会积极地献身体 给客人。但是,当效力失去后,女孩子们会完全不记得那件事。印度和亚洲国家 也一样。多啾乐被使用来做男性为了单方地满足自己的情欲,那是用来做这种事 的东西。」 「那么营野……」 「于是,因此会带来被称作『心神丧失状态』,还有『神附身』,都是很酷 似的状态。所谓宗教的高亢感,当然不需借助药物,根据药物制造出人工的东西 还多着呢。换句话说,如果要以人工制造出神附身的状态,多啾乐那样的药物, 就是非常有效的。」 「你是说这个家传播过这种处方吗?」 「当然传播过吧,虽然不清楚是哪个时代的东西。营野氏视找出那个秘方为 目标,我不知道他因此调查了古文书吗,还是只是对古文书兴趣而偶然发现?总 之,他发现了那个,想到将那作为满足自己性欲的道具。他先从自己的患者中找 牺牲品,不引起奇怪谣言那样很慎重的……最后,他选中的目标不是普通的患者, 是一直都在他身边、而且美丽的少女……」 「……凉子……你是说营野动了凉子吗?」 院长发出不自然的声音。 「凉子经常发生的空白就是证据。不过,我想,她天生虽有这种素质……但 是下了多啾乐后会加速效果。多啾乐的效果最长可以持续两三天。营野氏任由自 己邪恶的欲求而向凉子下了多啾乐,而且如果真的是随意玩弄的话……」 「等等,京极堂,别说那样忖测专断的话。如果弄错了,不只是营野先生, 对凉子小姐的名誉也是显着受损的中伤哩!」 我、我不想再听下去了。 「冷静!关口,话还没完呢。」 木场说道。京极堂以非常怜悯的视线,眺望着我,然后又开始说话: 「幼年期的性虐待,对以后人格形成会产生重大的影响。不过,凉子小姐的 情况有些不同。当她是平常的人格时,丝毫没有受过那种虐待的迹象。一般来说, 她在接近神附身的时候,也就是在心神丧失中受到性的虐待。空白,换句话说, 是在空的器皿中积蓄了『倒错的经验』。不久,空虚被填满了……终于形成了第 二种人格。」 --来玩嘛! --呜呼呼! 「营野氏可伤脑筋了。一直都像人偶似自由地操作的少女,突然产生了『意 志』。当然,那是慢慢成形的,但也算是很重要的开端。那就是情书。收到情书 的她,确认了『京子』这个名字后,直到现在都很混沌的却不知为何看到了结成 的果实。我是久远寺京子!在那瞬间,『京子』诞生了。接收了情书、重复着和 藤牧奔放的恋爱,其结果的怀孕,全都是第二个凉子小姐……不,是叫『久远寺 京子』的另外一个人格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