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一九二九年冬,奉天城东二十里外天柱山。 马伯镛仰头喝下一口烧刀子烈酒,口中吐出酒精提供能量的热气,立时在极 端严寒的空气中化为晶体状颗粒,粘在两腮的大胡子上,变做白蓬蓬一片,直到 他用手一抹,才恢复胡子的本来颜色。三九四九冻死人,尤其在连续下了七天七 夜鹅毛大雪之后,天地之间弥漫一股令人窒息的酷寒,若不是家中熬不过去,他 实在不愿意在这种鬼天气出来干不法勾当,特别是还带着弟弟马仲琻。 他随手把酒壶丢给弟弟御寒,四下里打量,雪后天柱山银妆素裹,只有偶尔 树枝一颤,震落少许雪团,方能还原本质。天上明月似乎灯塔一样孤悬,照亮大 地如白昼一般清晰,这即可分辨大雪覆盖之下物体的轮廓。 这是石下马牌坊,这是华表,不一而云,马伯镛心中暗暗默念着,为了能够 一举成功,事先他已经费尽心思,甚至从老毛子那里搞来千里镜,在远处不下探 视这里过好几遍,把地形一一画在纸上,心底熟悉的不得了,那么此刻他们已经 到了福陵的" 心脏"-- 宝城边缘,而在宝城地下,便埋葬了满清开国君主努尔哈 赤及其皇后。 时移事异,过去的禁地皇家陵墓,在满清帝国轰然垮台之后,变得野狗也来 筑窝。原本应该竭力看守陵寝的八旗子弟,不堪忍受这般守陵的艰辛困苦,盗得 值钱文物之后竟然一哄而散。反倒是东北王胡子大帅张作霖,唯恐世人指责他看 守文物不力,偶然派人来打扫一番,逢清明重阳,努尔哈赤的子孙溥仪也会派人 来祭祀,但在今夜这个恶劣的环境下,除了他们这两个盗墓贼,死者的寝室里不 会出现任何活的生灵! 福陵恢宏巨大,占地二十余里。建筑布局循山势前低后高,南北狭长。从风 水上说,福陵背靠辉山、兴隆岭,前临浑河,按堪舆家选择陵址" 风水" 要诀, 前河后山的标准而言,不亏是一块风水宝地。然而风水轮流转,二百多年过去之 后,福陵已经保不住满清的江山,现在的天下是属于姓蒋的浙江人! " 大哥,动手?" 马仲琻向马伯镛询问,素来长兄如父,何况马家一直以来都是马伯镛当家, 所以马仲琻事事遵从他。 马伯镛再次勘查了一边福陵宝城,终于点点头,不过两兄弟的目标并非是宝 城下的努尔哈赤,虽然他做过皇帝,一定陪葬有许多金银财宝,但是既然是皇陵, 埋藏也极深,仅凭他们两个人,是无法在一夜里掘出任何成果的。所以他们针对 的是福陵旁边殉葬的宾妃棺木。 按照满清早期的习俗,一旦皇帝过世,后宫没有子女的宾妃都要殉葬,以等 级为一起,葬在宝城旁边的红楼里面。于是马家兄弟俩踏着齐腰深的大雪,一步 步挪到红楼前,从拖在雪地上的雪袋里取出洋油,一一浇在红楼附近,然后后退 数十步。马伯镛小心翼翼地拿出洋火,点着了一个塞着布条的酒瓶,用力掷到红 楼边,猛然轰地一下,红楼四周燃起冲天大火。木料燃烧发出咯崩咯崩的响声, 寒冷的砖块猛然受到热火烤炙,顿时崩坏,倒塌。 马家兄弟静静注视着燃烧毁坏的红楼,他们不用担心会有人发现,因为在这 个寒冷的夜晚,除了山上的野狼偶然嘶叫几声,不会有任何人存在。 红楼的烈火渐渐熄灭,不仅烧毁了红楼,也融化了周边的雪堆,但是水很快 凝结成冰。马家兄弟立时上前,把建筑物的砖块推开,然后取出携带的铁锹,鹤 嘴锄,一个砸破坚硬的冻土,一个撬开土壤,幸好刚才一场大火,把地面烧软如 许,不一会儿挖出两口棺材,马家兄弟对视一眼,会意一笑。 马仲琻拿着铁锹,正要上前把棺材盖掀开,马伯镛拦住他:" 等等,我来!" 马仲琻心头一热,他知道大哥关照自己,老早听说陵墓的棺材里埋着暗器,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送命,大哥是家中的顶梁柱,哪能让他去? 马伯镛大怒,一把夺走铁锹,径自上前,对准棺材盖的缝隙,用力一抬,咔 嚓!几百年前的红木棺材也腐朽不堪,顿时棺材盖被抬起,里面没有暗器,也没 有毒气,两兄弟稍微松了一口气。 突然,棺材里突然弹起一个人影,同时发出尖利的嘶叫。 马家兄弟大骇,莫非是僵尸?干盗墓这一行的,一直以来就有传说,传说只 要过了百年尸体不腐烂,就会化作厉鬼僵尸! 马仲琻脸色大变,伸手摸向怀中,掏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镇邪的鸡血和狗 血,由于害怕大寒天中会结冰,所以藏在怀里保温。他打开瓶口盖子,便要把血 撒上去镇邪,这时马伯镛又拦住他,沉着地说道:" 等等,我看有点不对劲!" 马伯镛握住铁锹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个人影,唯恐突然暴起伤人。等接 近了才发觉,那是一具极为狰狞的干尸,整个身体像木炭一样成黑色,面部表情 十分恐怖,头发乱蓬蓬如笤帚,嘴大张着,露出一排黑乎乎的牙齿,眼眶空荡荡 挂着两颗干瘪的眼珠,上肢成奇怪的抬升状,身上的衣服尽数烂掉。 马伯镛观察许久,也不见干尸有何动作,这时马仲琻过来,他叹气说道:" 我看,这个女人是被活埋的。" 马仲琻吓了一跳:" 活埋?" 马伯镛指着不远处被掀开的棺材盖说道:" 你看,那棺盖上划着一些明显的 抓痕,而且这个干尸抬起的双手手指也残缺不全,因此可以推断她是被活活按进 棺材,在里面不住地用手指抓取和推抬棺材盖,死后也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产生 惯性弹力。当我们一下子打开棺材盖的时候,就弹了起来!" 马仲琻听得毛骨悚然,闭上眼睛摇摇头,清醒一下说道:" 妈了个巴子,真 是残忍。那方才开馆的声音,是不是她死前留下呢?" 马伯镛说道:" 大概吧!" 两兄弟合力把干尸拉出来,撒上汽油焚烧,马仲琻口中念念有词:" 你生前 被活埋,我们积德把你放出来,你就好好升天吧!不要打搅我们。" 马伯镛笑笑摇头,却在棺材里搜罗殉葬物品,忽听到外面咚咚,头还是埋在 棺材里问道:" 仲琻,你在干什么?" " 没有啊。" 咚咚! " 那咚咚的怪声是谁在弄!搞地老子心烦。" " 不是我,我也奇怪呢!" 于是马伯镛抬起头,恼火地张望,却见弟弟满面惨白,凝视着前方那口棺材, 而在那口棺材里,发出了有节奏的咚--咚……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