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唐突的逃婚之旅 如果你知道,这一切的故事全是因为一个郁闷的女人为了逃避她的第47任男友对她 的求婚而莫名其妙发生的,那你心中一定会陡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原来女人如此重要。 相信你也一定会对她产生无比的崇敬(当然,决不是我。如果要我从出生之日起开 始和男人谈恋爱,那每年2 个,也还差7 个)。我说的,自然是我的玛利亚姐姐,今年 35岁——“豆腐花”一样的年华——还不结婚。她的爱情格言是——只享受爱情,决不 被爱情奴役。所以,当她的老妈(我的梅兰姨妈)已经在加拿大享受她的第5 次幸福婚 姻时,我的玛利亚姐姐对此嗤之以鼻:“又把自己扔进火坑,还自以为那是天堂——哼!” 对此,我深表同情,梅兰姨妈16岁就生下了玛利亚姐姐,其后,她不断地离婚,结 婚,再离婚,再结婚。可怜的玛利亚姐姐心中对婚姻的不信任感就可想而知。 她这次选择的逃难地点是——四川江边的一座城市——宜宾。其实,我们呆的这个 寨子离宜宾还很远,是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玛利亚姐姐说,这样才是最好的避难 所——因为这里完全无法和外界联系——手机只能当作MP3 和照相机。我和玛利亚姐姐 到达宜宾后,徒步走了1 天两夜才到达,从这里到最近的车站要走1 天1 夜,而且每3 天只有一班车。当我们到达“石山寨”的时候,对于玛利亚姐姐能找到这样的地方,我 心中的感觉就象当年有人知道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希望各位有点耐性,让我把事情要从头说起。 我本来打算好好享受我大学的第三个寒假。3 天前,我老爸为了我老妈的一句话, 马上订了两张去土耳其的机票——两个人跑到那里去吃土耳其烤肉了——只因为我妈说, 她还记得去年在土耳其,那烤羊肉的香味依然如此清晰。 玛利亚姐姐是在早上9 点把我从床上拉起来的——当时,我正在做一个中国人最喜 欢做的事情——赖床。玛利亚姐姐的突然出现,把我惊了一跳。我吃惊的并不是她怎么 会出现在我床前,因为,我老妈在走之前,把家里的钥匙给了玛利亚姐姐,叫她照顾我 (如果我老妈现在在我面前,我想告诉她,不是年纪大的女人都可以做保姆)。我惊奇 的是她的装扮,到我家不过10分钟车程,干吗大包小包地搞得象从南极科考回来。 “走,赶快,晚了就来不及啦,”玛利亚姐姐边说边把我的被子掀开,“快起来! 要不然我一辈子的幸福就毁啦!” “干吗呀,大妈!这是冬天呀,”我说着又把被子重新裹在身上,“世上的男人都 被你吓跑了,谁还有胆子来毁你的幸福呀?你不毁人家就不错了。” 我说的一点不夸张,和我玛利亚姐姐在一起的男人必须具备超常的勇气——因为不 好玩的东西,她不玩;不奇怪的东西,她不玩;不刺激的东西,她不玩…… “不要睡啦,JOY ,那个罗大头说,要我和他结婚!”玛利亚说着,把我的棉被奋 力扯起,边说边不停地抖动棉被,脸上痛苦的表情让人以为她死了老公。 我听罢,马上从床上一跃而起,站在床上,说:“那确实是一件大事情,那你准备 怎么办?” “……” 玛利亚把我看了又看,我发现她好象很后悔——后悔和我商量这件事:“呃…JOY , 我觉得…你还是…先…下来,呃…把衣服穿上……” “啊?不好意思……”我这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站在床上,模样确实很变态。 玛利亚和我说,她研究了一个晚上,目标最终锁定——宜宾。她说,宜宾很多风味 小吃,很适合我们去旅游(后来到达石山寨,我才知道自己被骗,我们去的地方根本就 和宜宾市相差十万八千里,这全是玛利亚诱拐我的圈套)。 鉴于美食的强大诱惑力,我决定和玛利亚一起去宜宾,于是我打电话给麦可(关于 对我男朋友麦可的描述,请见拙作《今天你是什么颜色》)。告诉他我要消失一个月, 叫他不用找我。 麦可很无奈地说:“小姐,才刚放寒假两天,你就要消失?我怎么办……” “随便你呀。你可以趁此机会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的将来。就这样!拜拜。”我马上 挂了电话,和玛利亚互相作了一个鬼脸。 美食对我来说极具诱惑力。我迫不及待地收拾好行李,和玛利亚搭乘去重庆的飞机, 再由高速公路到达宜宾。在经过玛利亚的家时,我们发现罗大头抱着一大束玫瑰站在他 的车前——上帝并不眷顾这个虔诚的男人。(至于我知道自己受骗后,对玛利亚的唠叨, 这里就不罗嗦了,反正,我很无奈地随她到达了石山寨。) 这里正如玛利亚所说,是一个避难的好地方——那是因为我们看起来确实就是难民 ——在石砌的漏风的房子里,我们生着火,架子上放着几个竹筒,里面就是我们今晚的 晚餐。吃竹筒饭,大概就是玛利亚说的风味小吃吧。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这里的居民相当热情——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他们的当家的,叫云摩依,我 们叫他云摩依爷爷,他主动邀请我们到他家做客。 说是做客,可越想越凄凉,如果,我这时候在家里,我应该已经洗完热水澡,躺在 沙发上看电视,或者,我正在上网和朋友聊天,又或者我正在和麦可…… 我越想越开心,越想越不好意思,一个人在那里傻笑。 “干吗呀你,JOY 。脸抽风呀?”玛利亚对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点不感内疚。她 一边掰开竹筒一边说。好象能把我MISSJOY 骗来,是很让人得意的一件事。 对于玛利亚的诱拐,我自然是愤怒之极,我觉得她侮辱了我引以为傲的智商,我一 向坚信一句话:“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可以侮辱我的智商”。 我白了玛利亚一眼,我要告诉她,我不会轻易原谅她的——我是一个有自尊的女人 (我常说自己是女生,玛利亚就会笑话我)。 我和玛利亚就这样冷战了两天,直到第三天…… 南方的冬天果然不比北方,到了现在1 月份,小河里的鱼依然活蹦乱跳,山寨四周, 竹林生绿。偶尔间,还是会有一阵风吹得人脸生疼。但除此以外,这里也应该算是修身 养性的好地方。 我一大清早就从床上爬起来,因为云摩依爷爷答应要带我去打野兔。我本来想尝尝 扛猎枪的滋味,但云摩依爷爷硬是不肯,说是怕走火,只肯让我帮他拿竹篓和丝网。 我们在山寨后山的竹林里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收获不错,打了两只野兔和一只狸子。 云摩依爷爷看看天说,差不多可以回去了。我们往回走着,忽然听见前方有人大叫 :“当家的——出大事咯——”,声音越来越近,我们的脚步也越来越急。 是阿乌玛,他是云摩依爷爷的表哥的外孙,是一个挺白净的小伙子,我们这几天几 乎天天见面,可以说,也算是熟人了。 阿乌玛喘着大气,道:“当家的…禁地…禁地…索阿他们…受伤啦…” 虽说四川话属于北方语系,要明白也不困难,但是,阿乌玛的断断续续,直让我感 慨自己的语言天赋确实太过平凡——我皱着眉头,很是茫然。 但云摩依爷爷一听,豁然睁大双眼,马上朝山寨跑去。 我跟着他们跑回山寨,看见一大帮人挤在巫医库阿孜的门口,我也跟着云摩依爷爷 进了屋。 屋里挤满了人,玛利亚也在其中,我没理会她。我看见库阿孜在床前给一个小孩包 扎伤口,口中念念有词,他身后跪着3 个小孩,和床上的孩子差不多年纪。旁边有个女 人一直轻拍着另一个正在哭泣的女人的后背,口气似在安慰:“相信山神不会降罪这几 个孩子,这也许只是个小小的警告。”看来,这个痛哭的女人应该是床上那孩子的母亲。 “这怎么办?山神一定会迁怒于我们山寨——这几个该死的东西!” 我认识发火的这个人,他对于我和玛利亚的到来表示出极大的不满,不过我不记得 他叫什么名字。记得我们第一天到山寨,云摩依爷爷说要留我们做客的时候,他就站出 来极力反对,说什么以前就是因为太相信陌生人,才让山寨惹了大祸。我自然知道我们 的到来是有些唐突,也就没有和他计较,不过,今天听他们说什么“禁地”,这就真的 吊起了我的胃口,再听他们不停地说什么“山神”,我就很不自觉地望了玛利亚一眼, 我发现她也不怀好意地朝我挑了一下眉。我立刻明白,也许这次会有意外的收获,玛利 亚是考古学专家,她对于这些东西很是敏感,她的反应告诉我,这里说不定会有什么古 董。 “行啦,不要再掏(宜宾话“骂”的意思)他们啦,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逃也逃 不掉。”说罢,云摩依爷爷叹了口气坐在床边,一边向库阿孜询问那孩子的伤势。 一直在旁边痛哭的那孩子的母亲一个劲儿地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他们不 是还没有上山吗……” “哼!没上山已经这样,要是真上山触怒了山神,那还得了!”那个粗鲁的男人吼 到。 听了他们的话,我不觉一阵好笑,小孩子爬山难免磕磕碰碰,摔到头破血流也不是 什么奇怪的事情,干吗这么大惊小怪,还和什么“山神”扯上关系——真不知道说他们 是“单纯”还是“愚昧”。 我朝玛利亚瞟了一眼,示意“屋外细谈”。 我们俩悄悄退出了屋子,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那,我都说这里是个好地方嘛。”玛利亚这个自恋的女人还真以为她干了一件大 好事。 我白了她一眼,说:“接下来怎么办?” “哈,那就要看你的啦!”玛利亚挑着眉头坏笑道。 “我?干我什么事情,”我被她笑得毛骨悚然,但也不忘糗她一下,“你在这方面 的嗅觉不是比狗还灵敏吗?” “喂,大小姐,不会这么小气吧,你损我也该够了。我跟你说实在的——他们说的 禁地,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我看这里唯一会告诉我们的只有——”玛利亚边说边 看着我。 “阿乌玛?”我不由地脱口而出。我又不是白痴,怎么会不知道阿乌玛喜欢我,不 过,他是那种纯纯的小伙子,自小长在山寨里,说不定,我还是他的初恋呢,我又怎么 能欺骗他。 玛利亚立时看出了我的犹豫,道:“我们只是打听一下,如果那里没有什么值得我 们去的,我们就不去;如果有——说不定也就是个原始的祭坛。我们去看看,也算没白 来。” “祭坛?用来祭祀山神的?与其相比,我对他们用什么来祭祀‘山神’更感兴趣。” 我双手环抱在胸前,脑子里已经在构想,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他们祖先们用来祭祀的 器皿——那可是无价之宝. 我决定先抛下和玛利亚的私人恩怨。虽然,我一向不认为她会比我高明,但是,考 古(盗墓)方面,她的确也算个“专家”。我接受了玛利亚的建议,不管我心里是不是 认同这样的做法,说实在,那些祭器确实太具有诱惑力。 等到我和玛利亚回到库阿孜的屋里,这里已经很是宽敞了,屋里稀稀拉拉地只站了 几个人——云摩依爷爷、库阿孜、先前痛哭的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更改一下,这孩子 还在床上,库阿孜坐在床边),还有我和玛利亚。 云摩依爷爷十分焦急地在我们面前度来度去,样子很是无助。玛利亚朝我奴了一下 嘴,示意我要适时地发挥身为女孩子的优势。我白了她一眼——这个无耻的女人,就知 道利用我的人见人爱——不过,这也充分证明了她已经明了,她已是昨日黄花,美丽不 在。(想到这里,我真是暗爽在心里,在我MISSJOY 的面前,你玛利亚这朵黄花完全就 是纸糊的——我的可爱是实在的——青春无敌呀,哈哈。) “爷爷,你不要这样着急嘛!你这样一急,寨子里的人怎么办,”我边说边摇着云 摩依爷爷的衣角,实话,我真的不忍心看见他这样,这些单纯的山里人(我怎么能告诉 他们,决不会有什么山神的),我又怎么会存心地有意欺骗,但是祭器呀,我更舍不得 你们,于是我又加上一句,“我又怎么办呀——” “乔伊呀,我看,你和马小姐还是先走吧,这里…可能真的不安全啦……”边说着, 云摩依爷爷边拿出他的旱烟点上。要说明一下,他说的乔伊是我,马小姐——自然是玛 利亚,因为我们来时没有告诉他们中文名,但又怕他们听不懂英文,所以,就把JOY 音 译为乔伊,他们就认为我姓乔,玛利亚姓马。并不是我们有意隐瞒,只是身为女孩子的 我们,不太习惯把名字随便告诉别人,更何况,也没有必要。 我听着云摩依爷爷的话,心想,这时候可能是他最没防范心的时候,不等此时,更 待何时。于是,我说:“不走。为什么要走?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山神不是没怎么 样吗?不走,反正,说什么,也不走。” “听话——走!” 哈,我MISSJOY 长了20年,还没见过谁能比我赖皮,我又说:“不——走!爷爷你 对我们这么好,要是山寨真有什么,我和玛利亚说不定也能帮上什么忙呀!” “帮不了的…你们…帮不了的。乖,爷爷是为了你们好。既然是我们山寨自己闯的 祸,就由我们自己去承担。” 云摩依爷爷的坚定很让我感动,但他的愚昧也让我更有询问下去的欲望,我很想看 看他们如此惧怕的“山神”会长成什么样。我MISSJOY 要是真死皮赖脸,我相信,还没 有什么人拿我有办法。我一屁股坐在床边,双手撑在膝盖上,说:“反正不走——看山 神把我怎么样?” 我一说完,库阿孜就在一旁呶呶自语。我叹了口气,敢情是我刚才的言语有亵渎神 灵的嫌疑,我又接着说:“爷爷,山神很厉害吗,他会把山寨怎么样?” 这言下之意,要是你云摩依爷爷不告诉我三三两两,我今天还就真的赖着不走了— —与山寨共患难嘛。 “哎…你怎么这么倔强?爷爷是不会害你的。如果…山寨这次能逃过惩罚…如果… 可以…你们再来,再到爷爷家做客……”我看见云摩依爷爷眼里已经有泪花在徘徊, 我很是不忍再折磨这位可爱的老人。此时,我的心里已经不再想着什么祭器,我牵挂的 是眼前的这位老人,我希望可以和他一起共同拯救这个“石山寨”,我明白,他们要战 胜的不是什么“山神”,而是他们自己心里的怯懦——他们在害怕一种根本不存在的力 量。 我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睛和云摩依爷爷一样模糊,我吸了一下鼻子,很肯定地告诉 在这屋里的所有人——包括玛利亚:“爷爷,我今年20岁…还没见过山神呢,可能…山 神也很想见见我…也说不定的。”我说这话时,眼泪已经流过嘴角,这是很不自觉地, 因为眼泪,我的话也断断续续。 云摩依爷爷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摸着我的头,轻轻地说:“孩子,你是…好孩子, 山神不会惩罚你,相信爷爷,爷爷不会骗你…走吧……” 我抹干眼泪,笑着说:“爷爷,我都说不走了……” “哎,”云摩依爷爷无奈地站起身,似在疑虑什么,一会儿,他吐了口气,又慢慢 地坐下,说:“你们是不知道打扰山神的后果。那一年,也有几个人来到我们山寨,我 们山寨好久没有那么热闹了,大家很热情地招待他们,本以为……” 云摩依爷爷说到这里,深深地吸了口旱烟,又说:“谁知道,他们竟然偷偷地潜入 禁地,骚扰了山神…本来,我们是好心告戒他们,不要上山,哎……” 看见云摩依爷爷又停下来,我有点急了,爷爷前面的叙述很是吸引人,于是我催促 道:“后来呢?” “山神发怒了,”爷爷缓缓地说,我听得肯定,爷爷的话里透着让人颤抖的气息, “黑云全聚在一起,仿佛天上的大石块全都要压下来,大雨下得…哎,7 天呀,下了7 天,山寨里的东西都被大雨积在寨里的水冲走了,那风…大得连我们的寨子都变得……” 我对云摩依爷爷的话有点怀疑,毕竟神话故事都有夸张的成分,于是,我又问: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云摩依爷爷皱着眉,很认真地掰着手指,看样子,他自己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了。 “应该是7 年前!”库阿孜说。 “7 年前,”我心里盘算着,7 年前,应该是1998年,那年的洪灾可是前无可鉴呀。 看来,那并不是什么山神发怒,只不过是大暴雨而已,我不由地脱口而出,“真是 山神吗?” “那当然,”库阿孜向来听不得我对神灵的怀疑,他急忙道,“山神的居所和一般 的山不一样,他的眼睛会看着我们!” “啊?”我对于这样的话很是毛骨悚然,试想,要是谁一天到晚盯着你,那确是一 件可怖的事情,所以,对于“上帝与你同在”之类的话,我一向很不以为然。 我又望了望云摩依爷爷,对于库阿孜的话,我可是不怎么相信,毕竟他是巫医—— “鬼”话连篇。 谁知云摩依爷爷也肯定地点点头,说:“那是禁地,只有死人才能去的地方,只有 死后,他们的灵魂才能侍奉山神。” “那就是说,你们也去过禁地?”毕竟死人不会自己跑去,然后,找个坑把自己埋 上吧。所以,我这样问。 “不,应该说,只有灵魂才能接近山神。我们送葬只在山脚,我们的墓也只在山脚, 我们死后,灵魂会自己上山陪伴山神。”库阿孜说时,一脸向往。这么想死?你MISSJOY 姐姐我的“自杀宝典”里,写着9999条“成功自杀妙法”,这么想死,不如求我呀。 我一脸的不屑被玛利亚逮个正着,她朝我挤挤眼睛,我立时明白自己刚才的表情侮 辱了他们心中的信仰,幸好,库阿孜说得认真,没看见。 我又问:“山神所在的那座山,在哪里?” 岂料,我的这个疑问勾起了他们的不安,一阵默然…… 这时,玛利亚站出来打破了沉没:“哎呀,JOY ,咱们又不去那地方,问了干吗。” 我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对呀。爷爷,你不要担心了,我和玛利亚先回屋了。” 玛利亚和我在回屋子的途中,开始了我们的讨论…… “很明显,根本没有什么山神。他们所说的山神的惩罚只不过是1998年那场罕见的 洪灾。”我肯定地对玛利亚说,虽然我说的根本就是废话。 玛利亚一笑,我就知道她一定在刚才的谈话中,找到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她说: “其实他们已经告诉了我们——那座山的位置。” 我疑惑地望着玛利亚,见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也不由地回想刚才的谈话…… 我轻轻一笑,用食指点了两下,说:“死人——眼睛!” “反应还不算太迟钝,”玛利亚怀揣双手,仿佛长在她那高昂着的脑袋上的那双眼 睛已经看见了那山的位置,“他们所说的山神的‘眼睛’其实就是磷火,只要那磷火出 现,我们就能确定那山的位置。” 相信大家都知道,人死后,身体会进行物质分解,其中,磷的燃点很低,很容易燃 烧,这就是我们常说的“鬼火”。 我自然是很赞同玛利亚的说法,不过,这磷火通常是在晚上出现,而且也并不是每 晚都会出现,于是我问道:“那如果磷火一直不出现,我们岂不是要一直等下去……” “这个不用担心,我们不是还有后招吗?”说着,她已经围着我转了一圈。我忽然 觉得自己象一只待宰的羔羊,玛利亚那淫荡的目光正在赤裸裸的扫射我的每一寸肌肤, 估量着我的利用价值。 我本能地倒退了一步,说:“干吗说那么多废话,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让我去找阿乌 玛嘛?”我这才知道,玛利亚前面所说的一切,都只是想让我自己提出去找阿乌玛,聪 明的MISSJOY ,又中招了。 我来到阿乌玛的房前,见他正在和罗独阿妈生火准备做晚饭,我不好意思走进去, 只好站在门口。罗独阿妈见了我,很是热情,拉着我的手叫我进屋去。不过,这种热情 可不是我想要的——我总感觉象被婆婆拖着进洞房。我松开了罗独阿妈的手,说:“我 想找阿乌玛…有点事儿……”说罢,还不住地玩着手指,俨然一个新过门的小媳妇儿。 我的这句话可把罗独阿妈乐得,她马上答应说:“既然有事,那你们就好好聊聊… 聊完一起回来吃饭,啊!” 难道这世界上的女人都死光了吗,老是要我出卖色相。看着罗独阿妈那兴奋样儿, 我真不敢多留在这里一分钟,于是,我给罗独阿妈点头道别后,马上转身往外走,我一 边紧握着拳头,一边思索着一会儿怎样从阿乌玛嘴里套出话来。 我只顾着自己一个劲儿地往前走,根本不理会阿乌玛在后面追得焦急。要知道,欺 骗这样一个单纯的小伙子,对我来说,具有相当大的挑战性。更何况,他还是我的爱慕 者,我多多少少也会害怕伤害了他。如果,他不是这么单纯,我才不会这么犹豫,但是, 我MISSJOY 偏偏就是拿这样的人没办法。但我必须要弄清楚那座山的位置,我现在上山 的目的不再只是什么祭器,而是我要用事实证明给云摩依爷爷他们知道,根本没有什么 山神,即使我上了山,我照样可以安全地回来,山寨也不会怎样,所以,阿乌玛,今天, 我是骗定你了。 我忽地停下脚步,一转身,把一直紧跟着我的阿乌玛吓了一跳,我长长地吐了一口 气,说:“阿乌玛,你会不会骗我?” “不会不会。”阿乌玛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又吓了一跳。 见他回答得诚恳,我真有些感动,但我还是继续问道:“是不是我问你什么,你都 不会骗我,都会如实回答我?” 都不知道是谁骗谁,我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着这样的话——惭愧! 阿乌玛可没有想太多,他很郑重其事地摆着手说:“不骗你,不骗你,你问我什么, 我都回答——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全告诉你!” 我真不敢相信这个年代还有这样的纯情少男,如果是麦可这样回答我,我一定会觉 得他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亏心事,但事实上,我可以感到阿乌玛心里的真诚。我指着 阿乌玛又问了一遍:“真的?”我这是要逼着他一会儿一定要说出那山的所在。 “真——的!”阿乌玛焦急的样子是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来的,我这时的感觉岂是一 个“爽”字了得! 我还是装出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说:“那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万一你要是 骗我,怎么办?” “我自然是决不会骗你。我可以发誓!”说着,阿乌玛已经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 姿势。 如果,有人以为这时候我会假装生气地说——笨蛋,谁要你发誓啦,我只是想看看 你是不是真对人家好;当然,还要伴随这样地动作——马上用手轻轻按住他的嘴唇—— 那就大错特错啦,这样的动作,我光是写写都觉得恶心。 听他这么一说,真是正中我下怀,我马上道:“好!那你就发誓!”这才象我MISSJOY 的作风嘛。 “好,只要你相信我,”阿乌玛的果断让我的嘴巴老半天都合不上,他要是犹豫一 下也好,最起码我心中的罪恶感可以减轻点,只见他信誓旦旦地说,“山神做证,我阿 乌玛决不会说谎骗乔伊,只要我知道的,就决不对她隐瞒,如有违誓,灵魂永不能侍奉 山神。” 这算哪门子誓言啦,不是说死后才能陪伴山神吗,他这么一来,不就是说,只要欺 骗了我MISSJOY ,他就可以永生不死?虽然我也知道,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重的誓 言,但我还是觉得说什么缺胳膊断腿儿,可能会更实际一些。 “完啦?”对于阿乌玛的誓言,我很是不以为然,这样的誓言,我愿意每天对着麦 可说。 阿乌玛象是完成了一件庄重的仪式,他用力地点着头。 “哦。这样啊,”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样的誓言有个屁用呀,“那,誓也发啦, 就不能后悔啦。我现在问你第一个问题——你今年多大?” “18。” 啊?比我还小两岁,幸好,我从不想背上“老牛吃嫩草”的千古罪名,我的心里塌 实了…… “那…你家里有几个人?”我都不知道自己在问些什么,就象我们社区查户口的居 委会的大妈. 但是,我真的不知从何开口向阿乌玛打听禁地的所在. “你知道的,就我和阿妈. ”这确实是实话. 我的无聊问题可把一直藏在阿乌玛身后的玛利亚给憋急了,她做了几个很夸张的姿 势——用力地跺脚、双手高高举起,然后用力地放下,这个姿势还重复了几次——我知 道我的问题确实很没有建设性,但我确实没有欺骗纯情少男的天分. 我只能直接问阿乌玛:“那…禁地在哪里?” 阿乌玛一下愣住了. “喂!你刚才还说不会隐瞒我什么的. ”我假装很生气地说. 阿乌玛连忙说:“不是的,我决不会骗你什么,但是当家的说了,再不可以告诉任 何人. 你该不会想去吧……” “当然不是,”我也赶紧辩解道,“哼!就知道发誓也没有用,你们男人都是一样!” 我吐——这种话我怎么说得出口. 只见得玛利亚一个人躲在那里暗笑,我这次糗大 了! 阿乌玛见我气得厉害,急忙道:“不是的…但是……” 我见他有些动摇,急忙卖乖:“阿乌玛——爷爷说不让去禁地,我自然是知道的, 你想想,我要在这里好些日子,我又喜欢到处跑,万一,一不小心,闯入禁地,那还得 了. 如果你告诉我禁地的位置,我就不会乱闯,你说是不是?” 我真是聪明,这样的谎话也能编出来. 听起来,确实没什么破绽——阿乌玛立时点 点头. 我以为,他会马上回答我,谁知道,他居然问道:“那你会在这里待多久?” 我一下子被问蒙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很本能地回答道:“那要看你对我怎么 样!” 本能?我该不会对这小屁孩儿有感觉吧?不行,坚决不行,我可是很具有中国妇女 传统美德的,这种红杏出墙的事,想都不能想. 我这话可让阿乌玛乐翻了天,他急忙道:“好…当然好呀……” 我一见胜利在望,马上说:“那就告诉我呀,禁地,在哪里?” “东边. 出了寨子,沿着河的下游一直走,”我听得仔细,阿乌玛却又道,“你可 要记得,千万别去!” 目的达到,听他这样一说,我有点不耐烦,玛利亚也在那里示意我该走了,这个可 恶的恶婆娘过河就拆桥,对她来说,现在阿乌玛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我虽然并不想再和阿乌玛纠缠下去,但我却有些过意不去,我无法不去顾及阿乌玛 的感受,毕竟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另一个人的欺骗,即使深爱如我和麦可. 我唯一 能给他补偿的,也只有去他家和他一起吃顿晚饭而已. 所以,我没有理会玛利亚,就直 接拉着阿乌玛的手,说:“走,阿妈还等我们吃饭呢. ”( 我只当这样的动作是姐姐拉 着弟弟,这可并不表示我会随便牵别人的手,或者,这也是我表达歉意的一种方式吧— —这还不爽死他.) 我转身时斜斜地瞟了玛利亚一眼,只见她很是不解我的行为,想必她是拿我没办法, 也只好自己转身走了. 想想她又怎么会了解我的想法,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在她眼里,也 绝对比不上什么洛雷斯坦的青铜器. 我拉着阿乌玛的手一直走向他家,一路上,我走得很急,我想着明天的这个时候, 我也许就该在那座山上了,或者,我和阿乌玛就此再也不会见面. 我也许会永远存在于 他的记忆中,但他也仅仅是在偶尔间会想起有这样的一个人——曾经欺骗过他——但想 必他也不会太恨我,毕竟,他一定会遇见了一个他真正深爱的姑娘,到那时,谁又会在 意一个根本无关紧要的人呢. 我们匆匆地来到他家,享用着罗独阿妈精心准备的晚饭. 虽然美味,但我觉得仿佛 饭菜中只有酸味,可能是因为云贵川的菜系都偏重酸味,我一向是不怎么习惯的,所以, 也没有吃太多,只是觉得罗独阿妈的生腌酸菜鱼很是独特,可以多吃一些. 罗独阿妈吃 饭时一直是笑着的,说起很多阿乌玛小时侯的事情,我却什么也听不进去. 为了不让他 们看出什么,也为了这“最后的晚餐”可以给他们留下唯一的愉快的气息,我也努力使 自己显得很开心,向罗独阿妈询问这生腌酸菜鱼的做法. 原来,这小小的一条鱼竟然要 花上三个月的时间腌制. 罗独阿妈说,鱼一定要是新鲜的,清洗干净后,直接放入事先 准备好的干净的坛子里,在坛子最下面先放一层酸菜,再把鱼放进去,接着又在鱼上面 铺上厚厚的酸菜,然后,再放鱼,再放酸菜,一层层把坛子塞满,最后,把坛口密封, 一个月后,就等着吃了——这生腌酸菜鱼自然是腌得越久越好,今天这鱼就腌了三个月, 而且,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有资格享用. 听罗独阿妈说罢,我一时间无言以对,只是一 个劲儿地夹菜,也不知道夹的是什么. 吃过晚饭,罗独阿妈叫阿乌玛送我回去,我推辞不了,也就没说什么. 和阿乌玛一 路走来,只是他一个人在那里说得开心,他说得太快,我也没听懂,也就敷衍着笑笑. 我这时的心情很是矛盾,原以为被人追求是满足女人虚荣心的重要渠道,谁会想到,现 在这条道道堆满了垃圾,水泄不通. 回到屋里的时候,玛利亚已经把行李全都打包了,我很惊讶这个女人的办事效率, 更惊讶她对“考古工作”的热诚. 我径直走到床边,并没有理睬她,她的所作所为很难 让人想像这是一个35岁的女人该有的行为. 真不知道说她是洒脱还是自我. 不过,她倒 是很满意自己目前的状态,笑嘻嘻地没事儿人一样走过来说:“我们凌晨就出发,怎么 样?行李我都整理好了. ” 我一听,怔了一下,说道:“这么快?太突然了吧. 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和云摩依爷 爷说呢. ” 玛利亚显然对我的犹豫不屑一顾:“哈!说?还用说什么. 我们走了以后,是决不 会再回来的——难不成,你还舍不得那小子?” 她这一说,还真让人火大,哪有这么不负责任的人. 更何况,她也想得太简单了吧 . 我也轻蔑地一笑,说:“我们不说一声就走,他们不会怀疑吗?如果,查到阿乌玛那 里——我看根本不用查到他那里的时候,他已经自己说出来了. 到时候,你认为他们会 任由我们闯入他们的禁地吗?” 我确信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凭阿乌玛的性格,如此善良,他决不会忍心让山寨遭 难,也决不愿意看见我被山神惩罚. 玛利亚一阵沉默,忽然打了一个响指,说出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办法:“留纸条. ” 白痴,我白了她一眼,看来,我是高估了玛利亚的智商:“大妈,你认为我们留下 的纸条上,他们能认识几个字?” 听我说完,玛利亚干咳一声,说:“那你说怎么办. 还有什么办法呢?” “哈,直接说呀. 就说我们要回家了. ”我的意思是想讽刺一下玛利亚,从开始到 现在,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充满了欺骗,这一点让我很是鄙视. 谁知玛利亚又打了一个响指,兴奋地说:“对呀,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是一个顺理 成章的理由——你真是太聪明了,JOY.” 我望着玛利亚,一脸的不可思议——我对于这个女人的思维,很是不理解——我们 真有血缘关系吗?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睁大眼睛,看着玛利亚满脸堆笑,很暧昧地走到 床边,又很暧昧地把手搭在我肩头,说:“理由很不错,他们一定会相信的,趁现在云 摩依爷爷还没睡……” “少来这套,”我一扭身,甩开玛利亚的手,又想我去当炮灰,门儿都没有,“要 去你自己去!我说什么也不去!” 其实,我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呢,至始至终,我都直接参与了所有的事情,现在 却还把自己摆在高尚的位置. 玛利亚是个“骗子”,但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一个“骗 子”应该做的,最起码,她的欺骗是真实的;但我不是,我在用我自以为是的真诚欺骗 我自己,让我以为自己的欺骗都是因为真诚. 自然,那禁地我是一定要去的,玛利亚的 想法比我更加坚定,但是我不想为这一次的“探险”再做出什么让自己两难的事情.我 下定决心,这最后的欺骗不属于我.想起来,这也甚是可笑——虽然不是直接的"凶手 ",但却促使了另一个人因为我的拒绝而直接"行凶",看来,我是说什么也难逃"帮 凶"的恶名了. 玛利亚见我话说得坚决,也不好继续纠缠下去,只是说:"这么在意你的自尊心? 那算了.我去." 我还是一直撇着头,背对着她,过了好长时间,我才发现,玛利亚已经不在屋里了 .想必这时候,她是在云摩依爷爷的屋里.至于她要怎样使那可怜的老人相信她的话, 我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也没有问过,我总觉得这一段时间里所做的一切,暴露 了我人格中可悲的弱点. 等到玛利亚回来时,我已经躺在床上,假装睡着. 玛利亚毕竟了解我,知道我是假 寐,便道:“喂,我已经给爷爷说了,明儿一早我们就走. ”说完,便熄了灯. 我躺在床上,又怎么睡得着,明天一早,爷爷一定会来送我,他会怎么想?原来, 他的乔伊真的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