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血祭 这个房间里本是有窗户的,但现在已经从外面给锁上了,不过幸得玻璃是透明的, 所以,外面的日隐月现,我还是可以看到的。我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一直睡着,等着有 人来敲我的门,但一直到夜幕降临,也没人过来。(要知道,新疆这个地方,天黑的时 辰可比其它地方晚得多。)睡了这么久,我是再也睡不着了,只好睁着眼睛,呆呆地望 着天花板…… 过了好一会儿,床边的小闹钟已经走到了12点,我的房门外响起一阵声音,我听到 开锁的声音,当然是丘德那伙人,所以,我还可以悠然地躺在床上。 “圣女。”是丘德的声音。 我还是躺在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道,“又干什么?” 丘德走过来,道,“这是你的衣服,请赶快换上,我们在外面等你。”说着,在我 旁边放下了什么东西,便离开了。 “衣服?”我见门又被锁上,便起身准备换上衣服,这衣服倒是被叠得很规整,可 等把它完全展开后,我才发现——这也叫衣服? 这不就是一条白色的长裙吗?样式还不错,很能展现我腰部和胸部的曲线,只是— —这大冬天的,要我露胳膊露腿的,这给谁看呀? 我在长裙外套上了我的外套,但这样好象也不会太暖和,我的脚脖子还露在外面呢。 我随着丘德下了楼,然后上了车,反正我也不知道去哪里,索性什么也不管,坐着 就成。 车子开出村子不久,便听司机说了句什么,我是听不懂的,因为说的不是汉语,但 坐在我身边的丘德应了一句,也不是汉语,我猜想应该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我知道,可 我偏要问,“丘德叶尔勃,你们说什么,秘密吗?” 丘德哼了一声,道,“来了些好管闲事的人。” “是吗,在哪里?”我听丘德一说,脊梁迅速直了起来,看来玛利亚已经被他们发 现了,为保安全,我只好装疯卖傻,脑袋摇个拨浪鼓似的。 丘德显然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地道,“你最好不要妄想什么。” “没有啊,”我假意镇定,道,“其实你们对我还——不错!” 丘德也不说什么,整个车厢里,安静非常。 “玛利亚,你这个笨蛋,没点儿水平,跟踪居然被发现,还指望你救我呢,我真是 傻得可以!”我居然相信玛利亚,看来我才是个笨蛋——我的未来,一片渺茫。 路的两边是荒凉的戈壁,现在虽然是深夜,但也可以分辨些影像。 忽然,车子加速,来了一个90度转弯甩尾,驶离路道,冲向戈壁深处。幸好我坐在 丘德和吾克扎的中间,要不,现在可能已经被这股强大的作用力给甩得趴下了。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一下车,丘德就拽着我的胳膊,快速地迈开脚步,朝一个小山 坡行进。我们一直向前走,面前出现了一个狭长的小道,两边则是陡峭的戈壁,说是狭 长,但也有一米来宽,我们想在其间快速移动,也不是难事。通过这个小道大约花了一 分钟左右的时间,在终于从那个压抑的空间里解放出来时,我不由得大喘了几口气。丘 德拽着我继续快步前行,好象是为了故意甩开跟在后面的玛利亚,所以也不知道绕了多 少的弯子,反正我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此时,我心里暗笑道,“真是可笑,不就是一 个玛利亚吗,用得着象打游击一样吗,虽然那个玛利亚也有些工夫,但他们也不至于怕 成这样吧?”(有些工夫?空手道黑带三段哪!)当然,这全是我一相情愿的猜想罢了。 “不行了,我跑不动了,可不可以休息会儿?”虽然还在向前行进,但是我的脚已 经没有了知觉。 没有人应我的声,我也没有力气再说这么一次,就只好跟着前行便是。 “走,快点。”听来丘德也气喘得紧,我们仿佛是逃命的一般。 眼前是个两米来高的岩洞,没等我缓过神来,已经被拽了进去。眼前本是漆黑一片, 我却被丘德拽着一直走,三弯九拐的,却没有东西照亮——他们太熟悉这里了。 “慢点儿,我看不见——你们谁有打火机,照亮一下呀!”在黑暗中游弋,可不是 件轻松的事情。 只听丘德道,“你不要妄想用这种方法让他们找到我们。” “啊?”我心里可没这么想过,不过听他一说,我才反应过来——这黑漆漆的一片, 要是哪里有光亮,是马上可以察觉的。不过,丘德刚才说的是——他们——难道,不止 玛利亚一个人? “到了。”丘德这么一说,我也暗自欢喜,终于不用再费力奔跑了。 我感觉到丘德的身子向左侧了一侧,因为他右手拽着我,,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动作。 随后,便听到“轰——”的一声,我便又被丘德拖着向前。 “小心。”丘德道。 我刚一听到这话,脚下就打了个踉跄,原来是暗道——不知道玛利亚能不能找到这 里? 是台阶,我一直向下走了30来步,又继续前行,我感觉这是一个向下的缓坡。慢慢 地,眼前有了光亮,越往前,眼前越是清晰…… 刚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我,眼见着面前的一切,不能不用目瞪口呆这个词来形容—— 原来,在这个戈壁深处,竟然真有这样的地方! 这个空间开阔得很,以我的目测,大概长约40米,宽约30米,高约6 米,四周都是 干裂的岩土,墙上插满了燃烧着的火把,而在整个平地中间,有一个高约1 米的土台。 当然,这些并没有多让我惊讶(我可是见过大场面的!),最让我惊讶的,是土台下所 站立着的密密麻麻的人群——就象烧饼上的芝麻一样的密集。他们全部身着白色的长衫, 很单薄,只是这么一件长衫罢了,也和我一样,露出手臂,不过在他们的脸上,倒是洋 溢着一种我所不能理解的憧憬向往的神情。 “丘德叶尔勃,这是…干什么?”看这个阵势,我是满头的雾水,不知接下来到底 会发生什么。 丘德却道,“圣女,请。” 他刚一说完,我们前面的人群便让开了一条道,动作倒是整齐得很,只听得“唰” 的一声,我的面前便开阔了不少。 丘德走在我的旁边,他抬起右手,将我的左手放在他的手背上,我的外套已经被吾 克扎帮忙拿在了手上,现在的我,穿著圣洁的白色长裙——好冷呀。我茫然地随丘德前 进,朝着那个祭台前进。丘德神情庄严,眉头紧锁,我却是完全的茫然,只是一直走罢 了。 我一步步地踏上土台的台阶,心跳也慢慢地加快,好象每踏出一步,我的呼吸就加 重一次…… 终于站在了平台上,虽然只比地面高出一米,但此时,我却有一种盛气凌人的满足 感,看着脚下站立的众人,看着他们虔诚敬畏的眼神,我的嘴角竟然不自主地向上翘起。 (后来,冷静下来,才发现,权利面前,没人可以幸免。) 丘德忽然抓住我的手腕,高举着,大声叫喊起来,声音里充满欣慰和激动,虽然我 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但是他的情绪,我可以感觉到。丘德一说完,台下的所有人便双膝 跪地,身体前倾,双手伸直,手背触地,嘴里齐声呼喊着什么。(在中国的土地上,为 什么不说汉语?) 在我还沉浸在一片妄想中的时候,丘德又用他们的语言说了什么,下面又是一片欢 呼。丘德示意大家安静,这时,从我身后走上来一个人,我本是没有注意的,但丘德放 开我的手一起转身,我也跟着转身,也就注意到了——人倒没有什么特别,也穿的白色 的长衫,只不过他手上的东西让我很是心惊肉跳——他双手很恭敬地捧着一个圆形的大 托盘,直径大概四十厘米,托盘里盛了水,水面大概淹没了托盘三分之二的部分,而水 里有——一把长约三十厘米的匕首。 我不由得张大嘴,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丘德已经抓起我的手腕,我惊道, “你想干什么?” 丘德双眼紧紧盯着那个大托盘——里的匕首,他将匕首从水里捞起来,刀锋面向我 的手腕…… “啊——”我闭上眼惊叫道,谁能冷静地忍受冰冷的刀刃割破自己的手腕的静脉血 管。 可是,我一声叫喊后,居然听到丘德说道,“可以了。” “啊?”我不敢相信,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我睁开眼,看见丘德高举着托 盘,嘴里念念有词,紧接着,他双手捧着托盘,低头喝下了托盘里的——混有我的血液 的水。 我马上回过神来,看看自己手腕,原来丘德只是用刀子割破了我的食指,我大大地 松了一口气,仿佛是把整个灵魂都给吐出来了一样。 托盘在人群中有秩序地传递着,每个人都会很虔诚地喝上一口,我心里却觉得有点 恶心。 丘德又拉着我的手,走下了土台,所有的人都跪在我的脚下,这让我感到一丝奇怪 的满足感,丘德带我来到一个角落里,他将墙上的火把朝顺时针方向旋转了大约三十度, 墙上本有一道门,这时也敞开了来,从门内走出一名体格相当高大的男子,样貌和吾克 扎有些相似,肯定不是汉族人。 丘德又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和这个人说了什么,然后他给我介绍道,“这位是东突厥 斯坦共和阵线联盟的阿克沙依少将。” “东突厥?”听罢丘德说完,我的眼睛已经瞪直了,不过这话我可没喊出来。我只 听清楚了“东突厥”这三个字,脑海里便立即浮现出“民族分裂”这样的字眼,而冷汗, 也开始渗了出来。 阿克沙依在丘德介绍完以后,很利落地将右手靠在胸前,用汉语对我道,“圣女!” “是!”我听他这么叫唤我,腰身马上直了起来,本能地响应道。 丘德在一旁,对着我正色道,“时机到了——我们无意中找到了圣女,这是阿胡拉 ·马兹达的旨意,我教复兴有望了!”他说着,双手握紧我的肩头。 “我们东突厥斯坦共和阵线联盟一定会顶力支持贵教的。”阿克沙依紧接着道。他 说的是汉语,也是为了让我听得明白,这可不排除在讨好我的可能——当然,他要讨好 的其实是整个教会。 丘德冷笑了一声,这在我看来可不寻常,只听得他道,“你们不也需要我们的帮助 吗?” 阿克沙依又道,“这是一件非常互惠的事情,”他说着,眼睛却望向了我,“只要 我们东突厥斯坦共和阵线联盟建立了自己的政权,贵教想复兴还不是容易得很,到时候 也不用叫什么‘马兹达新生教”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称做——‘天教’!” 我却从他的言语间听出了点滴挑衅的味道,丘德脸上也不见得好看,他冷笑道, “我们的影响可比伊斯兰教差了不少吧。” 我在一旁,自是不会多嘴,只需要竖起耳朵仔细听明白就是。丘德继续道,“你们, 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 可惜这次,他们谁也没接着说下去,阿克沙依也只是歪嘴笑笑,当然,在我看来, 这笑比哭还难看。 几秒钟的沉默后,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慌乱,我急忙转过身去,见身后的人群已经 乱成一团,而我,竟然在人群中,看见了玛利亚的身影! 这些所谓的“马兹达新生教”的教徒们都穿着统一的白色的长衫,所以,我可以很 容易地分辨出其他的人,而现在,我清楚地明白到,玛利亚并不是一个人——还有唐凝, 还有很多人。 我正准备大声喊出玛利亚的名字,可丘德已经快速地拖着我逃进了那个暗道——刚 才,阿克沙依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暗道里是没有光亮的,从丘德的速度上看来,他对这里是相当熟悉的,当然,阿克 沙依的速度也是相当迅速的。 我并没有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想必玛利亚她们还在大厅内和那些信徒们纠 缠,可丘德却没有放慢脚步,我一路跌跌撞撞跟在后面。 阿克沙依这时候说了句话,他就在我身后,丘德没有答他,又听得他说了些什么, 听不懂,但言语间有埋怨的味道,想是责问丘德居然没有查看清楚有这么多人跟踪。 这暗道也长得出奇,也许是我太盼望玛利亚和唐凝赶紧追上来,所以总觉得眼前的 黑暗太漫长,这暗道是一直向上延伸的,一路上我气喘个不停。 终于出了暗道,因为气流一下子自由了许多,洞口外还是一样的漆黑一片,我们三 人出了洞来,丘德拖着我继续往前行,耳旁吹过呼呼的风声,我很是害怕脚底会打滑, 因为我可以感觉到,自己身处空旷的高处。 身后忽然响起玛利亚的呼喊声,“Joy ——” 我听罢,忙本能地转过头来,应声道,“我在这儿呢!”说完,我便觉得喘不过气 了,嘴里满是刺激的冷空气。 我见得眼前一只手挥过,只觉脸颊一阵刺痛,身子便猛地想旁边跌去,幸得丘德牢 牢地抓住我的手腕,我也被他用力拉到了他身后,听得丘德说了什么,很是愤慨的样子, 但我还是听不懂他们的话。 我知道刚才惹恼了阿克沙依,现在玛利亚她们应该离我不远了,阿克沙依也跟丘德 争辩了几句,丘德的口气比他凶狠了不少,想是在维护我。 那么狠狠的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自然不会就此罢休,我趁他们争吵之际,猛然抬 起腿,踢中阿克沙依的下身,只听得“啊”的一声,他便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丘德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睬他,拉着我继续前行。 阿克沙依终于忍住了疼痛,因为我没有再听到他的叫唤声,想是已经爬起了身来, 可短暂的安静后,他竟咋呼了起来,只是一瞬间,我听到了——一声枪响。 四周只有黑色,我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这子弹在谁的胸膛。 倒下的是阿克沙依,我心里暗自庆幸,看着丘德抬手持枪的身影,我笑着松了口气。 “你杀了他?”庆幸后,我才回过了神,忙看看倒在地上的阿克沙依。 丘德道,“没有人可以伤害圣女。” 我这才想到,阿克沙依刚才定是掏出了手枪,而他一定是叫喊着要杀了我。 我被丘德感动了,不仅仅是他对我的好,还有他痴迷的虔诚。 我忽听到周围有了好多的脚步声,还有整齐的,拔枪的声音…… “你已经被包围了,马上放了人质!”是唐凝那个女人的声音,果然是好姐妹。 丘德却是平静异常,他没有丝毫的紧张的动作,他缓缓道,“你们,以为我绑架她 ——她是我们的圣女!” “哼,非法持有枪械,非法集会,破坏社会主义安定团结,分裂祖国,”唐凝这个 精明的女人,居然还在刺激丘德,我不由地全身肌肉紧绷。 “我可不管什么社会主义,我也不管谁是主宰,我只要我们‘天教’复兴,这碍着 你们什么了?”丘德的话语间透露出阵阵寒气。 “不知悔改,居然还强词夺理!”唐凝道。 玛利亚这时候说话了,“大叔,你还是先把人放了吧,她真不是什么圣女……” “胡说!她有圣女的项链,找到圣女便可以找到祭器,我‘天教’便可复兴,”丘 德 话说得激动,他缓和了些气息又对我道,“圣女,阿胡拉·马兹达会给你指示,神 会保佑你!” 丘德放下了枪,向他前面走了几步,唐凝和她周围的警察都没敢上前,谨慎得很。 只听得丘德大声喊道,“让圣火洗涤这个罪恶的世界吧!” 话音刚落,他便飞身跳了下去。 “不要——”我和他隔了几步距离,想拉住他,已是来不及了。 “疯子!”唐凝在旁边说道。 “丘德…叶尔勃……”我的眼里竟然渗出了泪花,很多……顿了一顿,道,“还有 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