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给北伦敦综合学校挂电话,找契科·巴内斯。 “他还在上柔道课呢。”对方压低声音说。 “他的课一般这会儿也该结束了吧?” “哦,请稍等一下。” 我一边等电话,一边驾驶着车赶往伦敦,右手握向盘,左手拿电话。雨点僻啪 僻啪打在挡风玻璃上。 的车经过改装,适合单手驾驶,在方向盘的边缘加了个把手,非常简单实用, 警察也不反对我这么干“喂?” 耳边传来契科快活的声音,每一个单词都展现出他对这个世界的反叛态度。 “想找点活儿干吗?” “想啊,呵呵,”他的笑声沿着电话线清晰地传过来,“过去这一周太死气沉 沉了。” “我还有额外的一节课,他们给我找的事儿。另一个家伙教一些粗壮女人上晚 班课。他病了,这不能怪他。喂你在那儿打的电话?” “我在车里,正在从开普敦去伦敦的路上。我打算去看罗汉普顿假肢中心的医 生,因为正好顺路。呃……大约一个半小时后我去接你好不好?” “好吧,”他说,“你到假肢中心做什么?” “去看阿兰·斯蒂芬森。” “可他那时候该下班回家了。” “哦,他说他会在那里加班的。” “你的胳膊又受伤了?” “没有……只是拧拧螺丝之类的,呵呵。” “呃,”他说,“好吧,一会儿见。” 我挂上电话,契科几乎总是令我感到满意。毫无疑问,我发现他作我的搭档非 常之棒——有趣、富于创造力、执着,而且实际上比从他外表看上去要强壮得多。 契科外表年轻瘦弱,带着孩子般的笑容,但他能非常轻松地把一个强壮的男人 扔出去,不少流氓发现这一点都为时已晚。 初次与他相识的时候,他和我一样也在拉德诺侦探事务所工作,就是在那里我 学会了从事我的新职业。在那里,我可能先成为合伙人,然后最终拥有那家事务所。 然而,尽管拉德诺与我已达成共识,甚至已经把事务所的名字改为“拉德诺一 哈里事务所”,生活却一下子发生子天翻地覆似的变化,可以说是个大转弯。恰恰 就在准备签署协议书的前一天,资金已准备就绪,庆贺的香槟已经放好了冰块,没 想到的是,拉德诺坐在自家扶手椅上打个盹儿,竟从此再没醒过来。 拉德诺的侄子像是用橡皮筋弹回来一样从加拿大跑回来,挥舞着有利于他的遗 嘱,要求得到他应得的权利。 他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他不想把他遗产的一半卖给只有一只手的前赛马骑手, 特别是以已经协商好的价钱。他自己要接管事务所,为整个事业注入新的活力。他 要兴建新的办公室,取代克伦威尔路上的老旧房子。谁要是接受不了新的变化,可 以卷铺盖走人。 原班人马大多数人选择留下来,而契科与这位侄子之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毅然拂袖而去。后来他没费什么麻烦就找到教授柔道的非全职工作,而且从我第一 次邀请他协助我以来,他就极为热心地加入我的工作。 这场变故之后,凡是有关赛马方面的业务,人们就经常单独雇我去调查,绕开 了拉德诺的侄子。这家为此非常不痛快——据说是十分恼火,可我只能表示太遗憾 了。 契科从学校的旋转玻璃门里跳出来,他背后的灯光围绕着他的卷发,形成了一 个光环。但他与圣徒毫无相似之处,因为满身异类味道的契科怎么看也不像敬畏上 帝或神圣纯洁的样子。 他钻进汽车,朝我咧嘴一笑,说:“拐角处有家酒吧,里面有不少漂亮妞儿呢。” 我顺从地把车停在酒吧外的停车场上,随着他走进酒吧。正如他所说,招待客 人的姑娘果然天生丽质,而且跟契科打招呼格外热情。我听着他们闲聊调情,付了 酒钱。 我们坐在靠墙的长凳上。契科因为健美练习作过了头,口渴难耐,抓过酒杯狂 欢。 “啊,”他暂时放下他的大酒杯,说:“舒服多了!” 看着我的杯子,他有点奇怪地问:“你只喝橙汁?” 我点点头,略显疲惫地说:“我今儿一整天不停地在喝酒。” “天哪,真不知道你怎么过得起这么豪华的高档”呵呵,其实容易得很。“ 他喝干那杯酒,走回到柜台将酒杯斟满,与那姑娘亲密地贴了贴脸,终于坐回 到长凳上。 “那么我去哪儿,需要做些什么?” “纽马凯特。去那里泡吧。” “这差使太棒了。” “你去找一个叫帕迪·扬格的小子,他是乔治·卡斯帕的伙计头儿。找找看他 喝酒的酒吧,然后跟他搭讪聊·聊天。” “好的。” “我想知道:以前曾在他们家马厩里的三匹马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们真的能打听到吗?” “他应该没有理由不告诉你的,至少我认为他会告诉你。” 契科盯着我问:“你为什么不直接问问乔治·卡斯帕呢?这样更简单,不是吗?” “我们目前还不打算让乔治·卡斯帕知道我们在调查他的马。” “这么说就是跟他的马有关,是吗?” “我现在还不确切知道,”我叹了口气,“不管怎样,这三匹马是‘毕士大’、 ‘拾穗者’和‘吉迦罗’。” “好的,我明天就去他那里。应该不会太费劲的。你到时想让我给你挂电话吗?” “当然,越快越好!” 他斜着眼睛看了看我的假手,问:“假肢中心的人怎么对你说的?” “你好,锡德,很高兴见到你。” 他嘘了一声,道:“这话听上去好像在跟一堵砖墙打招呼。” “他说船没漏水,可以继续行驶。” “呵呵,比什么不说总要强点儿啊。” “是啊,你说得对。” 周六下午,我驾车赶往埃恩斯福德,正如查尔斯所预料到的那样,距离越近我 就越担心和忧郁。为了分散注意力,我把精神集中在契科从纽马凯特传来的消息上, 中午午餐时我们通了电话。 “我找到他了,”他说,“他是周五晚上把工资袋乖乖交给老婆的那种已婚好 男人。这时候刚偷偷溜出来喝上一杯。这家酒吧就在马厩隔壁,很方便。他爱尔兰 口音重极了,我就像跟一位外国人交谈似的,就看你能不能听懂他说的话了……可 以落实的情况是:那三匹马都被送到种马饲养场去了。” “他知道在哪儿吗?” “当然。‘毕士大’在格罗斯特郡的加尔维马场,另两匹就在纽马凯特郊外的 一个地方,帕迪·扬格称之为特雷西斯,至少我觉得他是这样念的。我刚跟你说过, 他发音吐字太糟糕了。” “特雷斯,”我说,“是亨利·特雷斯吧?” “没错?好吧,也许你能听懂他说过的其他话,他说”拾穗者‘有“trims ’, 吉迦罗有病毒,布拉史密斯(Bruttersmit )像协和式飞机一样快地关闭了它们。” “‘拾穗者’有什么?” “Tritus. ” 我试着在头脑里想象“拾穗者”有tritus用爱尔兰口音怎么说,然后明白他想 说的“tritus”应该是“arthritis (关节炎)”,这样听起来更像那么回事儿。 我对契科说:“应该是布拉泽史密斯(Brothersmith)‘抛弃’了它们……而不是 ‘关闭了’它们。” “是啊,”他说,“你说得对。” “你从哪儿打的电话?” “街边的电话亭。” “现在还剩一些喝酒时间,”我说,“你看看能不能查到这个布拉泽史密斯是 不是乔治·卡斯帕的兽医?如果他是的话,在电话号码簿上查出他的地址和电话带 回来。” “好吧。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我停顿了一下,“契科,帕迪·扬格有没有给你留下这样的的 印象:围绕着这三匹马发生了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好像没有。他看上去似乎并不怎么在乎。我只是随便问问它们的去向,他就 告诉我了,剩下的内容还是他自己主动告诉我的。呵呵,你肯定会说这家伙有些逆 来顺受的。” “好吧,”我说,“多谢了。” 我们挂断电话。一个小时后,他又打电话告诉我,布拉泽史密斯确实是乔治· 卡斯帕的兽医,并且给了我他的地址。 “如果没别的事儿要我干的话,锡德,半小时后有班火车离开这儿去温布利, 那里有个漂亮妞儿等着我呢,如果我不过去跟她约会,她的周末之夜就完蛋了。” 我越是回想契科的汇报和鲍比·恩温的评论,就越是不相信罗丝玛丽的疑心; 但既然我答应过她要试一试,我还是会继续调查下去。无论如何,还要查查“毕士 大”、“吉迦罗”和“拾穗者”的问题,并找兽医布拉泽·由密斯谈一谈。 埃恩斯福德的石砌建筑看上去仍然醇美宜人,墙壁上缀满水仙花,悠然自得地 展示自己的美丽优雅。然而这些只是它安静的外表,房子里面其实并不安静。我慢 慢将车停在房前,坐在那里琢磨,真希望能不必进屋去。 查尔斯似乎察觉到我即使到了门口还有可能驾车返回,特地从前门出来,大步 跨过砂砾小路。我知道他一盲在等我,盼着我能来。 “锡德,”他说,打开车门,俯身向我微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是你希望我来的啊。”我说。 我钻出车站住。 “好吧,”他眼睛里依然洋溢着笑意,“我是希望你来,但我也了解你。” 我抬头看了看别墅的正面,空空的窗户上反映着灰蒙蒙的天空。 “她在吗?”我问。 他点点头。我转身走回车后,从行李箱里拖出我的行李。 “来吧,”我说,“一起熬过这一关。” “她很沮丧,”他走在我身边说,“她需要你的理解。” 我瞄了他一眼,说了声“嗯”,和他一起默默走进了大门。 詹妮正站在门厅里。 自从她离我而去之后,我们极少见面,我还一直不适应每次见到她后那种痛苦 的感觉。现在看她,仍然是我当初爱上她时的样子。她并不特别具有古典美,但非 常漂亮,有着褐色的卷发和窈窕的身材,头高高仰起,犹如一只警觉的小鸟。过去 那种迷人的微笑和眼中的温存早已荡然无存,但我仍以怀旧的心情期待着能再度看 到。 “你来了,”她说,“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我放下行李,像往常一样长吸了一口气,说:“查尔斯希望我能来。” 说着我向她走过去,像以前一样彼此在对方的面颊上匆匆一吻。我们一直保持 着这个习惯,对外显示我们离婚是好合好散,但我私下总认为,这更像是一场决斗 之前双方礼节性的敬礼。 查尔斯看出我和詹妮已无真情,不耐烦地摇摇头,在我们之前先走进客厅。过 去他曾努力重新撮合我们两人。但任何维系婚姻的力量都应该来自于男女双方的内 心,而我们的感情已经枯竭了。 詹妮说:“锡德,关于这桩令人不快的事,我可不想听你对我长篇大论……” “我不会的。” “……哦,你也并非十全十美,尽管你总是自以为是……” “别说了,詹妮。”我沉声说。 她猛然走向客厅,我慢慢跟在后面。我想:她会利用我,然后再甩了我。因为 查尔斯的缘故,我甘愿让她这么利用。我很惊讶:我一点儿都不想安慰安慰她。看 来在我心里可能恼怒战胜了怜悯。 不止詹妮和查尔斯两人在客厅里,我进去时看到詹妮穿过房间,站到一个高个 金发男人的身旁,那个男人我以前见过。查尔斯身旁站着一位陌生人,这个男人半 老不老,矮壮结实,眼神非常严厉,长着一副乡下人的红润脸颊。 查尔斯以一种最为客气的语调对我说:“锡德,我想你认识托比,是不是?” 托比——詹妮的庇护者、支持者——与我彼此点了点头,勉强笑一笑以示认识, 其实我们宁愿谁也不认识谁才好呢。 “锡德,这位是我的律师——奥利佛·奎尔。他放弃了打高尔夫到这里来。他 也能来真是太好了。” “你就是锡德·哈里?”这位老成持重的人握了握我的手说。他的声音没显露 出什么,但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左下方,企图看看我那只半藏半露的假手,如果他不 知道它的话,他不会这样看。别人经常用这种眼光看我。他的目光又转回到我脸上, 看出来我知道他刚刚看到了什么。他的下眼皮极轻微地抖动着,但并没说什么。我 想,此刻判断对方为时尚早。 查尔斯嘴角微微抽动,轻柔地说:“奥利佛,我提醒过你,要想不让他看透你 在想什么,就不要把眼睛转来转去。” “是啊,你的眼睛就老是一动不动的。”我对查尔斯说。 “呵呵,几年前我就接受这个教训了。” 他做出一个谦恭的请坐手势,我们五人坐进舒适的浅黄色锦缎沙发。 “我跟奥利佛说过,”查尔斯对我说,“如果有人能找到尼克拉斯·阿什的话, 那只能是你了。” “你们大家都知道,”托比懒洋洋地说,“当水管漏水的时候,家里要是有个 管道工该有多管用啊。” 他也许并不想冒犯我,我也并不在意他的话。我问大家,警察能否更快地找到 阿什。 “麻烦就在于,”奎尔说,“从法律角度上讲,只有詹妮一个人犯有诈骗钱财 的罪行。当然,警官已经听过詹妮的陈述,负责此案的人也非常同情她,但是……” 他慢慢耸耸肩,以此表现出同情与无奈,“他们还是会不得不定詹妮的罪。” “但是,”托比反驳说,“从头到尾都是阿什的主意。” “可是你能证明这一点吗?”奎尔说。 “詹妮是这么说的。”托比回答,好像这就是足够的证据。 奎尔摇摇头,道:“我对查尔斯说过的,从詹妮亲笔签署的文件来看,她确实 应该知道这一计划是欺诈性的。 不懂法——哪怕事实真是如此——作为辩护的理由,即便不是毫无价值,也是 非常拙劣的。“ 我说:“如果没有指控阿什的证据。即使我真的找到了他,你又能把他怎么样 呢?” 奎尔凝神地看着我,说:“我希望你找到他,同时也能找到证据。” 詹妮身子坐得笔直,焦虑而恼火地尖着嗓子说道:“这都是些废话,锡德。你 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说你干不了这活儿?” “我还不能肯定是不是这样。” “真可悲,”她对奎尔说,“他渴望证明自己聪明能干,可现在却无能为力。” 她声音中满含着尖刻的讥讽,这让奎尔和查尔斯非常吃惊,极为不快。我悲哀 地想到:正是由于我的缘故,才使她产生如此强烈的伤害他人的冲动。我不只是在 意她的话,我特别在意的是:由于我的在场,在奎尔面前,她没有表现出我不在场 时她一贯的温文尔雅。 “如果我能找到尼克拉斯·阿什,”我严肃地说,“我会把他交给詹妮的,可 怜的女人。” 在场的男人没人爱听这话。奎尔似有所悟,托比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情,查尔斯 悲哀地摇了摇头。只有詹妮,表面上怒气冲天,其实心里暗自欢喜。她现在很少有 意刺激我去反击她的侮辱,把我的忍气吞声当作自己的胜利。这是我犯的愚蠢错误。 不让她看出自己得逞的惟一办法就是微笑……但手头上这件事一点儿都不可笑。 我语气更趋平和地说:“也许会有办法……如果我能找到他。无论如何,我会 尽力而为。我会尽一切所能去做。” 詹妮看起来并未感觉宽慰,其他人也没说什么。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问:“他 长什么样子?” 查尔斯停顿片刻说:“我曾见过他一面,四个月前,时间大约有30分钟。只有 个大略的印象,并不全面。年轻、漂亮、黑头发、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但对我的态 度过于阿谀逢迎,我的军舰上可不欢迎这种人做下级军官。” 詹妮紧抿着嘴唇,不去看查尔斯,对此评论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我开始有点同 情詹妮,但又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同情——同情心只会让我更受伤害。 我对托比说:“你见过他吗?” 托比傲慢地回答:“确实没见过。” “托比当时在澳大利亚。”查尔斯解释说。 他们都等着我问话。这躲不过去的。我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问道:“詹妮,你 说说?” “他是个有趣的人,”她出人意外地满怀激情地说,“上帝呀,他真有趣,而 且……”她停顿了一下,转向我恶毒地看了一眼,“他充满活力,满腹笑话。他让 我开怀大笑。他太棒了。他感染了一切。就像是……就像是……”她突然支吾起来, 不再说了,我知道她想说的是“就像是我和锡德初次相识那样”。詹妮,我绝望地 想,别再说了,请不要再说了。 也许这太过分了,甚至对她自己也是一样。我第一万次徒劳无益地想:曾经彼 此深爱的人怎会变得如此冷漠无情?然而我与詹妮之间的转变是不可逆转的,我们 两人甚至没有再找一找回头的路——这是不可能的。爱情之火已经熄灭,灰烬中只 剩下几块残存的煤,如果不小心碰上,仍会出乎意料地灼伤自己。 我不动声色地问:“他有多高?” “比你高。” “年龄?” “二十九。” 和詹妮同岁,比我小两岁,如果阿什说的是真话。 一个自信的骗子为了审慎起见可能在一切事情上都撒谎。 “他行骗时住在哪儿?” 詹妮看样子很无助,查尔斯替她回答:“他告诉詹妮他和一位姨妈一起住。但 他消失之后,我和奥利佛去查过。很不幸,所谓的姨妈,经核实只是北牛津一位向 学生出租房屋的房东。另外不管怎样……”他清了清喉咙,“似乎很快他就搬离那 里,住进詹妮和另一个女孩合住的公寓里。” “他住在你的公寓里?”我问詹妮。“那又怎么样?”她挑衅似地回答。 “他离开时留下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 “什么也没有?” “没有。” “你到底想不想让我找到他呢?”我说。 在查尔斯、奎尔和托比看来,詹妮肯定是不想让我找到他。但詹妮没有回答我, 脸涨得通红。 “他极大地伤害了你,你知道吗?” 她固执地梗直脖子,说:“可是奥利佛说我不会进监狱的。” “詹妮!”我被激怒了。“如果法院认定你犯了诈骗罪,你全部的生活就要被 彻底地改变了。我看得出你喜欢他,甚至于也许还爱着他。可他不是个顽皮淘气的 小男孩,只偷果酱罐子玩!他冷酷无情地设好圈套让你当替罪羊,这才是我为什么 一定要抓住他的原因——我发誓我一定能抓住他——即使你并不想让我抓到他!” 查尔斯强烈反驳道:“锡德,你这话太可笑了。詹妮当然想看到他受到惩罚。 她同意你尽力去找他,她希望你去,她当然是这样想的。” 我叹了口气,耸了耸肩道:“她之所以同意,是为了让你高兴。还因为,她认 为我不会成功。我当然很有可能不成功。但是,即使谈谈我要成功地找到那个男人, 都会让她心乱如麻,怒气冲天……女人痴爱着毁了她们自己的流氓恶棍,这不是没 发生过。” 詹妮站起身来,茫然地看着我,随后走出房间。托比想紧随上她,查尔斯也站 起身。我加重语气说:“奎尔先生,请你告诉她如果她被判有罪会有什么后果—— 明明白白告诉她,让她明白,让她警醒!” 他早已这么决定,没等我说完他就出去追詹妮去了。 “这太不像话了,”查尔斯说,“我们一直都在竭力宽恕她。” “你不能指望哈里同情她,”托比尖刻地说。 我看了看他。他不是最聪明的男人,但詹妮的选择是飓风过后平静的港湾,他 正是个要求不高的护航者。 几个月前,詹妮曾考虑着要嫁给他,但我怀疑“阿什事件”之后她是否还会这 么做。托比以一贯的傲慢目光看着我,自以为詹妮迫切需要他。 查尔斯目送他离开,带着一丝疲惫的绝望神情对我说:“我真的不理解她。而 你用了十分钟就看穿了一切……”他忧郁地看着我,“那么,像我一直这样安慰詹 妮,真的毫无意义吗?” “呃,查尔斯,别再糊涂了……安慰她本身不会有什么妨害。这只能让她原谅 阿什……延缓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犯下了可耻的错误的时间。” 他脸上的皱纹因悲伤而加深了。他阴郁地说:“这太糟糕了。比我想象得更糟 糕。” “是更让人悲哀,”我说,“而不是更糟糕。” “你认为你能找到他吗?”他说,“你打算从何找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