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灌木离土 我刚要走,眼角余光却见便池里有东西在动,我虽然惊恐却不得不转头一看, 竟发现是那摊绿色的东西,在黏液里面缓缓滑动出来! 我当时腿就软了,两只手也立马没了力气,根本扶不住大龙,他倚在便间的 门上闭着眼睛大口喘气,对眼前这一切还浑然不觉! 商培楼的水房和厕所是连在一起的,准确地说是个套间的格局——外面是水 房,水房里有个门,通向里边的厕所。厕所没有小便池,左右各有三个大便池, 每个便池外边有扇木头门,门上若干年前刷的不黄不白的油漆已经斑驳脱落了, 木头门的下端刚好与地面卡在一条水平线上,因此木门靠下的地方经常浸水,已 经腐烂长霉。门高两米,假如门一关上,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 我要说的下一件事情就发生在这个地方,不幸的是,这件事又发生在大龙的 身上。 周六晚上相安无事,每个人都很累了,睡得也挺好。第二天早上大家起来后, 拿着脸盆纷纷往三楼水房走,看得对面寝室的几个哥们非常不解。 “你们这是去哪啊?” “啊?……哦!去三楼,三楼水流大。” 我们谁也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走漏了风声,连累了大龙。 下午飘起了鹅毛大雪,雪花从高空中缓缓飘下来,煞是好看。大龙要打吊瓶 去了,我们要陪他,他说已经没事了,不用陪,于是自己穿上衣服戴上手套就出 去了。 经过了一个白天和一个黑夜,我们都多多少少感觉事情已经过去了,心情渐 渐放松下来,寝室渐渐也有了些过去的生气。我们打电话到楼上问了问各位女生, 尤其是小茜的情况,大家也还都可以,因为毕竟大家都没看到过那个东西——其 实我猜就连小茜当时也没太看清楚,只是被大龙一路拽着跑才吓出病的。 眼看过了九点了,大龙还没回来,我给大龙打了一个电话,得知他在星海电 子市场选碟,他说他要再吃点东西,晚点回来。 结果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快十点半了,宿舍楼要封门了,还没见他回,我就 又给他打电话。 结果大龙关机了。 我决定下去找大龙,大亮和耗子也要跟我一起下去。我们四个胡乱穿了衣服 就往下跑,和看门的老大爷先打了招呼,可能会晚点回来,然后就冲出了大门。 刚一跑出大门,就看见一团黑影在前面的灌木周围一起一伏的,我猛地想起 大龙说过的情景,当时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使劲一踩台阶停住了,和后面赶来 的耗子和大亮撞在了一起。我刚要控制不住地喊出来,却听见耗子朝前面大喊一 声:“大龙!你在干吗呢?!” 我定眼一看,大松一口气——在前面灌木里忙活的果真是大龙,他手里拿着 个长长的东西,拄在地上看着我们,不说话。 耗子边喊边跑了过去,我和大亮两个紧跟着。鹅毛大雪一直下着,我看不清 大龙的表情。 原来大龙正拄着一把铁锨,他身边的土已经被翻动,黑土溅在周围洁白的雪 上,像是滴滴黑色的污血洒在洁白的丝绢上。 大龙的身后,一株灌木已经被连根掘出,横在一边。 “大龙!你……你疯了?!”我第一次听见大亮这么大声喊起来。 大龙很坚决地一笑,说:“哼,我可不怕,谁也别拦我!” “大龙!你是不是真疯了!跟我们回去!把铁锨扔了!赶紧!扔了!”大亮 继续朝他大喊。 大龙不依我们,和我们撕扯了半天,终于被我们几个制服了。耗子抢过铁锨, 投标枪一样把它扔到对面的石墙根下,然后我们三个推搡着把大龙带回了寝室。 回去的楼梯上,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知道今 天晚上又要出什么事了! 我扭头偷偷看了一眼大亮,他的两股眉毛已经拧在一起了。 回到寝室,大龙拍着肩膀上的雪也不说话,像没事儿人一样,我、大亮和耗 子谁也不说话,以免又在寝室里引起恐慌,我们只希望自己真的是多虑了,或者 说,希望那东西放我们一马。 大家正准备爬上床睡觉了,这时大龙突然挺起身子,一手按住自己的前胸, 一手使劲掐住自己的脖子。 “大龙!有没有事你?”我赶忙坐到他旁边。 “没事没事。”他边说着边慢慢放下脖子上的手,谁知刚一放下,又突然浑 身一阵巨颤,又再次把手掐在了脖子上。 大龙掐住自己的脖子,舌头却没伸出来,窝在嘴里,过了一会,腮帮子鼓起 来了,然后又马上消了下去,紧接着又鼓了起来,像青蛙一样。 我一看不好,朝大龙的后背摩挲了几下,问:“有什么感觉?啊?现在你怎 么样?要吐吗?” 大龙左手勒着脖子,右手拨浪鼓一样不停摆手,眉头紧皱,双眼睁大了往外 突出,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得出他非常痛苦。 就在这时,突然大龙“呕”地闷吼一声,捂着嘴就奔了出去。 我见状不好,立刻跟着奔了出去,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转眼间我俩一 前一后就来到了四楼厕所——也顾不得害怕了。大龙猛地推开左手边的第一个便 间的门,“嗷”的一声就吐开了。 刚开始吐的是一点点食物残渣,接着就是干呕,嘴含成一个桶形,舌头伸出 来很长很长,身体动辄一抽一抽地往前顶,但就是吐不出来东西。我在旁边使劲 拍着大龙的后背,让他尽量吐出来,但是这样过了几分钟,大龙依旧保持着干呕 的姿势,还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我说:“大龙,不能吐就别吐了,咱们去水池漱漱口吧。” 大龙吐得眼泪都出来了,用力摇了一下头,接着身体又一阵抽搐,头向前一 冲,“啪”的一声吐出一摊东西来! 那是一摊绿色的东西,随着胃液一起吐在了便池里,黏糊糊的。我的第一反 应是——完了!吐出苦胆了!我把大龙扶起来,准备背着他就往外跑,结果一看 大龙的表情却不见了痛苦,反而舒服了许多。我又放下他问:“感觉还难受吗?” 大龙抿了抿嘴,嘴上还挂了许多黏糊糊的胃液,张开煞白的嘴唇说:“好… …好多了……” 我说:“那走,先漱漱口去。” 我刚要走,眼角余光却见便池里有东西在动,我虽然惊恐却不得不转头一看, 竟发现是那摊绿色的东西,在黏液里面缓缓滑动出来! 我当时腿就软了,两只手也立马没了力气,根本扶不住大龙,他倚在便间的 门上闭着眼睛大口喘气,对眼前这一切还浑然不觉! 我眼见着那绿色的东西从黏液里面滑出来,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椭圆形状, 倏地一下就滑进了黑乎乎的下水道里——那个椭圆的形状两头还稍有些尖,应该 是一片叶子的形状——就像商培门前那些灌木的叶子一样! 这时寝室其他人都披着衣服赶来了,大亮冲在最前,我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大亮赶忙扶了我一把。我说:“我没事,你们快把大龙扶回去,他刚才吐了。” ——我死活没敢说我刚才看到的东西! 到了寝室,我赶紧先吃了两片扑热息痛。我这人受不得大的刺激,一刺激就 会发烧。 我独自一个人躺在上铺,盖着鸭绒被还是觉得身体由内而外地发寒。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