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陈平正撤职后,王旭才出人意料地被上级安排到了叶县代县长的位置上。上任 后,他一直处在各种矛盾的风口浪尖上,像干枯季节的扑火队长一样,疲于奔波, 焦头烂额,每走一步都显得特别艰难。上任的第一天,他就接待了十多伙上访的各 类人群。这其中有要求政府解决生活出路的下岗工人,有对政府处事不满意的人大 代表,有拖欠工资一年多没有兑现的教师,也有故意添乱的社会闲散人员,一进政 府院子,就不能干点别的公事,整日围着这些人转圈。每一件事,每一群人都不能 掉以轻心,必须认真谨慎地对待,否则,这个代县长就别代了。为了尽快使政府的 工作正常化,王旭才召开了上任以来的第一个政府常务会议。在会议召开之前,他 主动将会议的内容,向早他一个月上任的县委书记朱佩仁作了汇报。从市里直接安 排下来的新任县委书记朱佩仁对叶县的情况相对来说还没有王旭才熟悉,但他对王 旭才的工作是极力支持的,态度非常明朗,要他尽管放开手脚干。有了县委书记在 背后的大力支持,王旭才就开始大胆地实施他的工作计划。 代县长王旭才主持召开的第一个政府常务会议,就显得有些不和谐。八位副县 长,有两位因病请假,没有来参加会议,有三位迟到半个小时以上,按时到会的三 位也是进进出出,一会接电话,一会讲私话,像是在一个休闲场所跟朋友聚会。王 旭才问办公室主任吴国才人都通知到了没有,吴国才回答说,通知早就发给了他们 本人。他又问平时开会也是这个样吗,吴国才没有直接回复他,只是说县长您看着 办吧,开了这个会,我这个主任也就当到头了,并将一分辞职报告交给了王旭才。 由于当时要开会,没有时间问他具体原因,便说了句,下了班,我找你联系。吴国 才听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在常务会议上,王旭才说的第一句话是,初来乍到,请多关照,来日方长,请 多帮忙。可叶县的几位副县长就没有给他这位新任代县长一点情面,他话音一落, 分管教育的副县长就说,王县长初来不错,乍到也不假,但关照的话,我看现在还 不能说。分管交通的副县长接着说,帮忙不帮忙的事暂且不提,至于什么来日方长 的事,咱们谁也打不了包票。分管工业的副县长更是直接,他说县长有什么工作就 直截了当地安排了吧,别拖泥带水了,我今天,还要赶到市里去参加一个工业发展 的研讨会,会议再不开始,那我就只有先走一步了。 这是什么鸟*****作风?要是在王家镇,他狗日的,老子就让他没好日子 过!王旭才心里不免骂道。但这毕竟不是王家镇,这是县政府,正如自己刚才说的, 属于初来乍到、来日方长的人。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有些不自然地笑着说: “方县长要去市里开会,你现在就去,市里的会散后,我再跟你单独交换意见。” 紧接着,他又说:“今天这个会,因为有三位同志缺席,方县长要去市里开会,所 以也就不谈具体工作了,看在坐的各位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说完,他朝参加会议的几位副县长看了看,像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见他们谁 也没有哼声,他又说:“这个政府常务会议就定在下个月一号晚上八点开。会议的 主题就是整顿机关作风。请老吴通知到位。” “县长,我刚才不是向您递交了辞职报告吗——” “在我这个代县长还没有正式批准,组织部门没有调整岗位之前,你还是叶县 人民政府办公室的主任。你在位一天就得履行好一天的职责!”王旭才的话语中充 斥着一种不可违抗的气势。 接下来,他又说:“一个堂堂正正的国家党政机关,我就不相信连一个会都开 不好。吴主任,你听好了,本代县长今天就宣布三条会议纪律,第一,今后,凡是 开政府常务会议,哪一位县长不能参加,你就告诉他要他直接向我报告;第二,任 何人不得迟到、早退;第三,会议过程中,不允许出出进进,必须严格遵守会议纪 律。老吴,这三条会议纪律,务必印发到人,谁要是认为做不到,可以直接找我。 散会!” 走出会议室时,他对前来参加会议的几位副县长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提着个胀 得鼓鼓的公文包,头也不抬地走了。 叶县政府在李宝山、陈平正当县长的期间,机关作风、干部作风已经涣散到了 极点,在人民群众的眼里心里,这个政府的形象已经倒下了。要重新在人民群众中 树立良好的政府形象,必须有一个以身作则、雷厉风行的带头人。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但如果大家能够肝胆相照、荣辱与共,也是完全可以 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王旭才要通过整顿机关作风、干部作风,来燃起他上任 代县长后的第一把火,确实是一件很艰难的事,谈何容易。 县政府办主任吴国才在官场历练久了,早已练就了一种不管是刮东南风还是西 北风,他都能左右逢源的上乘功夫,按说这可以使他在官场上如鱼得水,纵横驰骋。 但他更从李宝山、陈平正这些人的身上看到了官场的腐朽和无可救药,所以,既然 孤掌难鸣,也就三缄其口,明哲保身,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办些不好不坏的事,做 一日和尚撞一天钟,一个字,就是混。 吃了晚饭,王旭才主动上门走访了办公室的吴国才主任,这让吴国才多少感到 有些出乎意料。他说:“县长亲自上门找我谈工作,这可是我当政府办公室主任十 多年来的头一回。县长,快请屋内坐。” “我不是无家可归了嘛,才找上主任的门了。”王旭才说。 王旭才到县城上任有半个月了,由于家属在乡下,县城里又没有房子,一到晚 上就找一个便宜的旅馆住着。有时,工作忙了,就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将就睡上一宿。 按说,新任县长来了,管机关的办公室主任要给他安排好食宿,可王旭才到现在吃 住都没有着落。 听县长这么一说,吴国才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不是不安排,确实有他的难言 之隐。一来,政府的招待所因政府欠帐太多,无人承包,已经关门大吉了,他找承 包人好几次,要他先将住宿部的钥匙交了,承包人说政府还清他的吃喝帐,他就交 钥匙,不然他还要告政府的状。过去在县城没有房子的政府领导,历来都是安排在 政府的招待所住宿,这样一来,这条路就断了;二来自己已经不打算在叶县政府混 了,哪个领导有没有房子住,伙食怎么安排,这些事,就没有管了。基于以上这些 原因,让王旭才正好用上了无家可归这个辞藻了。 吴国才一脸无奈地说:“县长,是我失职。” 王旭才竟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他说:“不要说得那么严重。我今晚来找你, 一是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下咱们叶县的具体情况;二是登门向你赔礼来了,今天在会 上,我真的是有点沉不住气了,请你原谅和理解。” “县长——” “来县城不久,有好几位领导和朋友跟我说到了你。一位老名牌大学生,在一 个贫困县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一呆就是上十年,真不容易哦。”王旭才无不感慨地 说。 “县长,我从不埋怨组织,是我个人的能力水平有限。”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你就是在这个位置上干得太好了,所以老是想走,可就 是走不了。” “县长,您又在笑话我了,我明天就想办法将您的住宿给安排好了。” “你看,你看,我没说错吧,半个月没有解决好的问题,你主任一说想办法, 明天就会办妥了。看来,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你的辞职报告的。你不但不能 走,而且要大力支持我的工作。老吴,咱们叶县不能再这样乱下去了,咱们要对组 织负责,更要对人民群众负责啊。” “我可不是因为组织没有关心我,就提出辞职的。我——” 王旭才再次打断他的话,说:“这我知道,但我更知道,组织不批准你的辞职 报告,你也是不会一走了之的,你是个讲组织原则的干部。从现在起,你就不要再 想走的事了。当然,除非组织上要提拨你,要升迁。老吴,你说说,咱们的工作应 当从什么地方着手呢?” “您是县长,您说了算。” “你这就见外了不是,我现在可是向你求计来了,你得给我参谋参谋,出出主 意。” 见王旭才说得真诚,吴国才便说:“咱们叶县的混乱局面,已经到了冰冻三尺, 非一日之寒的地步。县长真要治好这方土地,也绝非一日之功,一夕之力。从当前 的情况来看,我个人认为,您得先从抓干部的作风入手,将这个问题解决了,其他 的事也就好办了。但是,这需要有很大的勇气,说不定还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你先表个态,你本人支持不支持?” “我支持。” “那好,你明天就安排人员开始制订和完善机关管理的一系列制度,无规矩不 成方圆嘛。” “关键是要抓落实。” “那就成立一个抓机关作风转变的领导小组,我当组长。有什么困难,直接找 我。” 正说着,吴国才的电话响了起来,电话一挂,吴国才就说:“县长,麻烦事来 了。” “什么好事?” “有两个乡镇的群众到了市政府上访?” “什么时候去的?多少人?什么事由?” “今天下午到的市政府,大约有两百多人,说是地方政府在打击地下六合彩赌 博活动上抓得不力。” “你立即发通知:一是通知主管县长和信访办的负责人马上到市里去接人;二 是通知这两个上访群众乡镇的书记、镇长,要他们马上组织干部深入到村,摸清上 访的实情;三是通知其他乡镇和单位,要密切注意群众的动向,这样的事不能再发 生了。我现在就向县委朱书记请示汇报。” 王旭才向县委书记作了汇报后,立即带领信访局的一名副局长向市里进发。路 上,他心里很不高兴,出了这么大的事,分管的县长到现在还不知去向,家里没人, 手机不通,信访局没人值班,局长同样不知去向。下午出的事,到现在才得到信息, 也不知这两个乡镇的干部是怎么做工作的。正在思考着这些问题,不知不觉已经到 了市里。 这时,边城市已是万家灯火。 在市政府的门口,叶县的两百多农民正在和值班人员争执,强烈要求见市长。 王旭才一下车,常务副市长童乔木就叫上了他的名号。他说:“我已经向他们作了 一些解释工作,他们却非要见市长不可,我告诉他们,市长昨天到广东省出差了, 要半个月才回来,见不到市长,他们就要到市委找洪书记。你来了正好,你跟他们 谈谈。千万不能搞到市委去啊。” “童市长,这事是咱们的责任,是咱们没有做好工作,给您和市政府添麻烦了。” 然后,他立即走到上访群众当中,大声说:“父老乡亲们,我是咱叶县的代理 县长王旭才。我劝大家今晚先回去,有什么问题,咱们自己来解决,我相信有大家 的参与和支持,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好——” 他的话还说完,上访群众中有人就大声地说:“叶县政府的话,咱们再也不会 相信了,你要是想解决问题的话,你先将县政府参与地下六合彩赌博活动的干部给 处理了,再来跟咱们唱高调。” “干部买六合彩的问题都解决不了,还能管好咱们老百姓的事么?别说空话了。” “咱们可不能上他的当。” “谁不知道县政府的领导尽说瞎话,不要听他的。” …… 群众的话,深深地刺痛了王旭才的心,也激起了他的决心。他想如果这个问题 处理不好,他这个代理县长就不干了,也像吴国才一样,打个辞职报告。 他接着说:“父老乡亲们,我刚才已经说了,我是新上任的代理县长,上任才 半个月时间,对全县的一些情况还不够了解。但是,我要向大家说的是,如果大家 今晚回去后,在半个月时间内,咱们叶县的地下六合彩赌博活动要是禁止不下来, 我王旭才这个代理县长就辞职。” “真的吗?我不相信。” “不要听他的,这一套李宝山和陈平正这两个腐败分子早已经玩过了,没有一 点新意。” “父老乡亲们,如果半个月时间内,咱们叶县的地下六合彩赌博活动禁止不下 来,你们打联名报告到市委,要求市委将我撤了,行吗?” “好!父老乡亲们,王县长说得这么强硬,咱们就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说的 话不算数,我这个市委书记就撤了他的职。”不知什么时候,市委洪书记已来到上 访群众当中。 “书记,是我没有做好工作,请您处分我。” 洪书记没有理睬他,继续跟上访群众对话:“同志们,现在,全国有好几个省 份遭受了地下六合彩赌博活动的灾害,叶县是其中比较严重的地方之一。咱们要迅 速行动起来,打一场攻坚战,用实际行动来保护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这次整治活 动,不管牵涉到谁,咱们决不姑息迁就。父老乡亲们,你们王县长如果没有处理好, 市委会撤了他的职。我也要向大家表明我的态度,如果咱们边城市在半个月时间之 内没有解决好这个问题,我这个市委书记也向大家打辞职报告!” 上访群众暴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他们在县长和市委书记的庄重承诺中看到 了党和政府铲除地下六合彩的决心和信心,连夜乘车回去了。 地下六合彩的灾难也在王家湾村泛滥。丁坤为了保证村民的血汗钱不白白丢掉, 他想了一个两全的办法,就是自己做起了庄家。他想等村民们醒悟后,他再将钱如 数退还给他们。他的良苦用心却给自己制造了一些麻烦,在全县对地下六合彩进行 大张旗鼓的打击活动中,有人将他举报到了县公安局。公安局不敢贸然惊动丁坤, 将他的所作所为报告了代理县长王旭才。 丁坤可不是地下黑庄,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出于对村民的保护。但问题已经摆 上了台面,像一个烫手的山芋送到了王旭才的手中。他为此请示县委,召开了一次 特别的会议,专门研究对丁坤事件的处理。在会上,他将这个情况向与会人员作了 解释说明,希望大家能够正确对待。他话还没有讲完,分管副县长就提出,如果丁 坤不作处理,甚至在处理他的问题上不能公平公正公开,他就退出地下六合彩整治 领导小组,从此不再参与这项行动了。王旭才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对自己从一 个乡镇的党委书记直接提拨当了代理县长有想法,认为是他阻挡了他的升迁之路。 这位副县长过去是陈平正的追随者,也是陈平正出事后的漏网之鱼,对丁坤自然也 是恨之入骨,巴不得找个机会报复一下。 “你这可是向我摊牌啊!”王旭才说。 “我就知道县长不可能一碗水端平。” “放屁!”王旭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不恰当的话,但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县长果然好口才!我今天总算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知恩图报。同志们,王代县 长之所以从一个乡镇的党委书记坐直升飞机坐上县长的宝座,他的背景就是丁坤丁 老板。恩人出事了,他不出来说话,这当然不是他的性格。我还是原来的意见,不 严肃处理丁坤,我退出领导小组。” 会议一时陷入了僵局。 “马上安排人员将丁坤逮捕归案,坚决按法律程序处理!”王旭才知道,他只 有这样做才能服众。至于今后怎样向丁坤解释,他想,这是后话,这个时候,他不 能因为丁坤做庄与其他黑庄不同而对他网开一面。 公安干警去逮捕丁坤时,王家湾的村民想围攻,阻拦执法。他们的草率行为和 粗野举止被丁坤制止了。他知道,不管怎么说,他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他对村 民们说:“只要你们真正认识到了地下六合彩的危害性,我无所谓。” 丁坤刚关进拘留所,丁炎佟就和常六子找到了王旭才,并向他递交了村民们联 名签字要求从轻发落丁坤的报告,并绝对保证不再参与地下六合彩赌博活动了。王 旭才不便将他想保护丁坤的想法和今天会议的情况向他们两位直说,几句冠冕堂皇 的话将他们打发了。一位回乡带领乡亲致富的富商,因为保护村民的利益而关进了 拘留所,这事应当特殊看待,不能同其他黑庄相提并论。丁坤事件很快传到了童乔 木那里,他立即打电话给叶县的书记、县长,要求他们作特殊处理。县委书记朱佩 仁将事件的原由向他作了汇报,并说在这个关节眼上,他和王旭才实在是没有更好 的办法了。童乔木便将此事向市委洪书记作了汇报,并搬动孙副省长出面说话。事 件本来很简单,可经这么一搅和,也就很了一条抢手的好新闻,市电视台还专门为 此开辟了一个专门的栏目,请嘉宾参与讨论。不知是谁出了个由观众投票决策的主 意,竟然被电视台给采纳了,还说是民意不可违。民意测验中,同意丁坤免于处罚 的占九成以上。 最后,常务副市长童乔木专门为丁坤事件来了一趟叶县,并召开一个会议,在 高度统一认识的基础上,将丁坤从拘留所请了出来。当然,在这件事上,丁坤不是 没有责任,只是考虑到他的特殊身份和参与地下六合彩赌博活动特殊性质,对他作 了从轻处罚。 丁坤出来后,王旭才怕丁坤对自己有误会,选择了一个适合的时间,向他作了 解释,丁坤一点也没有埋怨他的意思。见面时,丁坤就说:“感谢省市县各级领导 和村民们对我的关心。其实,王县长的决策是正确的,没有必要为我操这么大的心,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丁总,您总是那么大度。” “王县长,咱们是朋友了,我从来就没有当面赞誉过你。可今天,我不得不当 面奉承你了。你在王家镇当书记镇长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确实是一位好干部。 你当县长后,咱们叶县已经在很短的时间里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地下六合彩的问题 解决了,老百姓也说现在到政府部门办事比以前好多了,干部的态度好,办事的程 序又简化。对县长的评价正在水涨船高啊。” 王旭才说:“丁总,我是一个受过处分的干部,也是一个得罪了不少人的干部, 但我也在经历风雨的过程中,经受了考验和洗礼,作为一个党员干部,为老百姓谋 利益是我的职责。我还经常想到您,您一个纯粹的生意人,居然能在自己富起来后, 不忘父老乡亲,不忘共同致富,能用自己的行动承担起社会责任,从参与社会公益 事业到关心家乡的建设,每一件,每一桩,都是感人至深。我一个受党教育多年的 干部,一个受组织和人民群众重托的人民公仆,我更没有理由不认真履行自己的职 责。” 丁坤说:“如果所有的党员干部都能像你这样为人民群众着想,中国的改革发 展,一定会获得更巨大的成功。” 两人聊了很久,在离开之前,丁坤对王旭才说:“童市长来叶县时,跟我透露 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据说,有人正在组织你的材料,准备拉你下台。” 王旭才坦然地说:“我相信组织。当然,我也要承认,我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 人,在王家镇的时候,我确实犯过不少错误,比如在王家湾村和王家镇的建设问题 上,我就负有重要责任。前不久,市委决定调我到县里当代理县长的时候,我将我 的想法都如实地向市委领导作了汇报,一是我担心我的能力太弱,水平太低,不能 胜任这个职务;二是从资历来讲,我比几位副县长就要浅得多,从一个被领导,成 为他们的领导,他们能不能认可我,配合我,支持我,到现在都没有底。可市委领 导要求我接受命任,我也不好推辞,毕竟我也是一个有虚荣心的俗人。到任后,我 确实是想干一翻轰轰烈烈的事业,为群众办几件实实在在的事情,在改革和发展的 过程中,肯定会触及小部分人的利益,甚至还会得罪一些党政领导干部,但我只要 不是为了一已之私,想来他们也能理解,也能正确对待,即使有少数人一时难以接 受,可能还会给我制造麻烦,我也是问心无愧。为了改变叶县的面貌,为了几十万 人民群众,我大刀阔斧,我雷厉风行,我理直气壮,没有什么可怕的,组织和法律 会是公正公平的。” “这一点,我也深信不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但我还是想在你为全县人民谋利益的征程上,帮你一把,说穿了就是要为你排除一 些障碍……” 听丁坤这样一说,王旭才连忙打断他的话说:“丁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您 已对我的工作已经给予了很大的支持和理解,您更是为咱们家乡的改革和发展倾注 了心血,作出了重大贡献。有些事,您就不必费心了,我会处理好的,谢谢您的好 意。” “但我已经做了。” “什么事?” “我已经将叶县所有在王家湾渡假酒店嫖过娼的干部的录像制成了一只光盘, 现已向省市县纪委和有关部门单位的领导各寄了一份。这其中就有你手下现任的副 县长。” “这样做不好,有问题可以向主管领导直接汇报,这样做,会引起一些不必要 的混乱和恐慌。再说,王家湾渡假酒店从事色情行业,本身就是违法,必须坚决取 缔。我看,您没有必要太多地参与到这些事情上来。以我对您的了解,我想像不出 这是您的作风。当然,作为朋友,您也许是想帮我,但您也许是在给我制造麻烦, 让我处在一个左右为难的境地。就拿干部嫖娼一事来说,从党纪国法上来讲,是要 从重处罚的。可从另一角度来看问题,它又是一个加强教育和不断改造的过程。这 些道理,您或许比我理解得透彻。因此,我劝您以后再不要这样干了,我的心意, 希望您能理解。”接着,他又说:“丁总,时间不早了,咱们以后再谈吧。” 丁坤本来还有一些事打算跟王旭才说的,见他要走,便也不挽留。王旭才走后, 丁坤对自己的做法也进行了反复的思考,他认为他做的事没有错,但又觉得还是像 王旭才说的那样,也不是绝对的正确,甚至手段有点卑鄙。他做这些事的出发点, 不仅仅是为了帮王旭才,心底里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也许就是自己的心被 蒙上了一层无法洗刷的灰暗。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