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茧 张辉很纳闷的看着这个女孩子,从早晨一声不响的钻进来之后,就发呆到现在, 差不多已经三四个小时了吧? 张辉当然也跟她说过话,可她就是不回答,要么就是随便敷衍两句,又回到自 己的冥想世界去了。 这姑娘真不是一点的难缠,张辉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除了也陪她发呆之外, 别无它法,谁让自己奉命保护她呢。 终于,他的救星打来了电话。 “太好了,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这个小姑奶奶真不好伺候!”张辉大松一口 气,跳下车,压低声音说。 “怎么了?”冯晓江一头雾水。 “不知道发什么疯,在我车里坐了半天了,一句话也不说。你快点过来吧。我 等你!” 虽然童颜是有些搞怪和精灵难缠,但绝对不会无缘无故乱发作的。她一定是又 遇上什么事儿了,但又不想和张辉说。冯晓江用力踩下油门,他太想知道童颜到底 怎么了。 半个小时后,张辉欢天喜地的把童颜送下了车,然后溜之大吉。 冯晓江啼笑皆非的看着张辉的车逍遥而去,又转过头,回望童颜,问道:“又 怎么了?” “你不是有新的任务吗?”童颜歪着头,说道。 “执行完了。”冯晓江简洁的回答,昨儿个一晚都是张辉在这里执勤,今天又 陪童颜静坐了一上午,也难怪那家伙如此如坐针毡了。 “你们队长又把你派过来了?” “是的,我跟张辉换换班,以免再出现什么疏忽。”冯晓江觉得童颜的语气怪 怪的,她管是谁保护她呢?李队安排谁就谁呗,总之确保她的安全就对了。 “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我可不相信没事儿的话你能静坐一上午。” “哎,”童颜出乎意料的叹了一口气,漂亮的睫毛低垂下来,“一个恐怖的想 法。” 冯晓江皱了皱眉头。 童颜把心中大胆的推测仔细跟他讲述了一遍,冯晓江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当时你们宿舍没有人?你们全冲上去了?你没有跟我提起过,我们可没考虑 到这个情况。” “你也没问过我啊。” “你确定你们宿舍的人当时都在六楼现场?” “是的,我确定。不过……我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后来过了一会儿,我才注意 到她们三个也都跟上来了,我不知道她们是一起来的,还是先后来的,如果帮凶真 的是她们三人之一,那么一定是最后上来的那一个。” 冯晓江摇了摇头:“不管她们三个当中有没有人是帮凶,你都不能去询问她们 谁最后一个上来。” 童颜又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如果一不小心,问的那个人正好是帮凶,岂 不是打草惊蛇?可是,我还是不愿相信她们中真的有人是帮凶……” 冯晓江黯然沉默,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她宁愿在车上呆呆的坐几小时,也不 肯回宿舍,就是怕见到宿舍里那些熟悉的面孔吧。 “既然如此,那你跟我介绍一下你们宿舍的三个女孩吧。”冯晓江掏出了笔记 本,“既然你不希望是她们,那我们就来排除她们的嫌疑,光坐在这里胡思乱想是 没用的。” 童颜知道冯晓江说得很对,点头:“我何尝不是这么想,一个上午坐在车上, 我都已经想过好几遍了。先说雅岚吧,她家是杨市的,离石州很近。她的家境非常 好。她爸爸是一所民营学校的校长,她妈妈算得上是个女强人吧,有一个自己的广 告公司。而她爸爸对教育好象非常有一套,总之不仅学校办得挺好,教育女儿也很 有办法。雅岚就是一个典型的乖乖女,性格也很好,连说话都是文文弱弱的,我几 乎没看到过她发脾气的样子。你说这么一个好女孩怎么会是帮凶呢?难道平时都是 伪装?难道双重人格?” 冯晓江连忙作了个“打住”的手势:“我们还没有下结论说她是帮凶呢!” 童颜反应过来,脸一红,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 “那么,这段时间她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案发时她又在哪里呢?” “没什么反常的,前段时间还回家住了一星期,就是杨影那件事的第二天就回 家了。杨影那件事当晚,刚才我跟你说过了,我们全都在宿舍。雅岚好像和平时一 样去上晚自习了,大概九点多回来,然后就一直在宿舍。吕菲那件事情当晚,我就 不清楚了,反正当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她们三个人都在,雅岚和林梅已经洗漱上床 了,琪琪晚上去跟赵磊约会了,比我稍微早一点回去。” “噢?早一点?那也十一二点了?你们学校晚归不是要记录的吗?你那天算是 特殊情况,那么琪琪呢?她是留下纪录,从正门进的,还是和吕菲那样,翻后门进 去的?” “没有人喜欢留下不良纪录的。琪琪应该也是翻后门的,我到宿舍的时候,看 见她刚刚洗漱完,从她回到宿舍卸妆、洗脸、收拾东西等一系列她的惯例动作来看, 她应该已经回去半个小时了。她卸个妆就要20分钟,一层一层的往脸上涂东西。” 童颜作了个鬼脸,她是从来不化妆的。“她应该在吕菲之前一段时间翻后门进去的, 我猜。” “好,既然说到琪琪,那就继续,她的家境怎么样呢?” “她就是本市人,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她爸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她又 是个女孩,谁都不想要她,就把她扔给了她外婆。她小时候还是挺可怜的,不过她 很坚强,从小就会自力更生,自己一边学习一边打工,不仅成绩很好,还能贴补家 用,她外婆五年前去世了,她就住在学校,不再回家了。用她的话来说,她对她爸 妈根本没什么感情。我真得挺佩服她的,她真得很能干,大一入学的时候,我们还 什么都不懂,她就已经有一份两千月薪的兼职了,所以她的学费根本没问题的,她 比我们这些同龄人都成熟的多,只是……” “怎么了?”冯晓江敏锐的捕捉到这个迟疑。 “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和你说。现在跟琪琪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就是那天我们 遇到的那个送琪琪回来的男人,那几天琪琪跟他一起去旅游了,那个男人叫赵磊, 是有家室的,唉……琪琪只有在这件事情上的做法让我们不敢苟同,她心甘情愿的 等他离婚,每天都跟赵磊的老婆抢老公,我们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你明白我 的意思吗?也就是说……琪琪她其实也和吕菲、王莹他们一样,扮演着那种不光彩 的角色!今天早上琪琪突然跟我说她昨天好像被人跟踪,我真的担心……她会成为 下一个目标!” 冯晓江一直在记录的手停了下来,满脸严肃地问:“怎么不早点说?” “这……让我怎么说呢。”童颜感到很尴尬,毕竟这是同学的私事。 冯晓江重重的呼吸一下,在康琪琪的名字上画了个圈:“这件事我呆会儿得向 李队说一下,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你们也会派人保护她吗?” “也许,不过肯定是暗中的。” 童颜出一口气,暗中就好,既保障了琪琪的安全,也不会让琪琪误认为自己大 嘴巴乱说话。 “这么说琪琪也离开过学校?她是哪天走的?” “杨影出事的第二天,也就是雅岚走的那天,她大概比雅岚早离开一个小时。” “好了,那么,还有那个林梅呢?”冯晓江又想到了这个神神叨叨的女孩。 “她的家就远了,湖北农村的,具体哪个县我也记不得了,反正没听说过。她 们家那里条件还比较落后,连电话都不普及,林梅平时都不怎么给家里人打电话, 说村里唯一一部电话在村长家,打回去不方便。她家里条件不是太好,父母都是农 民,子女三个,哥哥在上海打工,赚的钱贴补家用,供她和弟弟上学。” “她好像跟她的老乡走得很近?” “是啊,其实也不是她家乡的,只是都是湖北的而已。她们成天泡在一块儿, 所以她经常不在宿舍。” “嗯,这我知道。”冯晓江又作了个记号。“那她的性格怎么样?我跟她接触 不多,但感觉她说话神神秘秘的。”冯晓江到现在都不明白林梅那怪怪的眼神是什 么意思。 童颜脸一红:“她没什么,就是有些八卦……不过她做事情比较实在,大概是 农村长大的能吃苦吧,她是我们宿舍的舍长,每次大扫除她做的活儿都最多,平时 也很乐意为别人帮忙,我是班级的生活委员,有时候我忙不过来,她还会帮帮我, 比如上一次照顾一个生病的同学,我太累了,她还替了我两天。我们一宿舍的四个 关系都不错……对了,自从知道琪琪的事情后,她好像对琪琪有点意见,她说在她 们老家,这样的事情是很丢脸的。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得太强烈,顶多背地里做个鬼 脸之类的而已。” 冯晓江点点头,把这一点也记在了笔记本上。 “说完了,你觉得会是她们中的哪一个吗?”童颜好奇的看着他,她真希望他 说不会。 “这我可不敢下结论。”冯晓江的回答让她失望透了,“有些凶手表面完美的 像个天使。”看到童颜沮丧的样子,连忙又补充道:“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或许真的是其他人干的,比如林梅的老乡,你们的同学或者其他人,我得尽快跟李 队汇报一下,这样才能安排人手调查,你怎么办?按职责说我是不可以离开你的, 要不你跟我一起回警局吧。” “可以,没有比尽快查清楚这件事更重要的了。”童颜点头,正好,也需要把 那段取下来的纤维化验一下,看看是不是麻绳。 冯晓江把童颜留在了会客间,然后自己去了李队办公室。 童颜百无聊赖的四处打量,发现垃圾桶里有大量纸巾,貌似这个屋子接待过一 个重感冒的客人,或者有人曾在这间屋子痛哭流涕过。 门是开着的,童颜端着一杯茶水,无聊的看着门外的人走来走去,他们好像都 很忙的样子,没有人注意到她。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冯晓江走进了会客室。 “好了?这么快?”童颜原以为自己会等待更长时间。 “没效率怎么行?”冯晓江笑了笑。 “真的要调查我那些室友和同学了吗?” “是的,李队已经安排人手了,不过你放心,都是暗中调查的,如果她们是无 辜的,不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 童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为了弄清真相,必然要走到这一步。 “张斌龙是不是还是没招?” 冯晓江一愣:“你怎么知道?” 童颜指了指门外:“这边来来往往的人全都紧张兮兮的,一看就没什么进展。” 冯晓江本来是想带童颜回去的,此刻轻叹一声,坐了下来:“那家伙,好像知 道这次有点麻烦了,竟然死活不开口。他爸妈给他找了律师,他也不接受。不为自 己辩护,也不认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要命的是你们虽然掌握了证据,却不够说服力。” “是的。”冯晓江无奈的点头。 “可你们还有我这个人证呢。” 冯晓江笑了起来:“这我知道,可你也没有亲眼看见蒙面人就是张斌龙,对不 对?那么你这个人证也不够说服力。” “那如果我在犯罪现场捡到了属于张斌龙的东西呢?” “什么?”冯晓江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怎么从来没说起过?什么东西?” 童颜赶紧打住:“好了好了,我只是说如果而已,你知道的,我根本没捡到任 何东西。” 冯晓江又泄了气:“那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为什么没用?警察知道我没捡到,张斌龙又不知道。”童颜眨了眨眼睛。 “你的意思是……”冯晓江狐疑的。 “我知道你们审讯犯人是不可以使用暴力的,但如果使一些小小的手段,应该 不打紧吧?” “这个……”冯晓江没有回答,但在童颜看来,却是默认了。 童颜推开了审讯室的门,虽然她胆子够大,但那狭小阴森的审讯室依然让她哆 嗦了一下,想到冯晓江和李迎枫就在旁边的监控室看着,门外也有警察守着,她深 呼吸两下,让自己恢复了镇定。 张斌龙本来垂着脑袋,显得很无力,此刻看到进来的是她而不是警察,目光中 透露出一丝诧异。 “我们见过面。”童颜做到了张斌龙对面,她不顾李队和冯晓江的反对,坚持 要自己进来跟张斌龙谈一谈,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张斌龙也许会跟她说些什么。 “是的,我们见过。”张斌龙果然开口了,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童颜, 但是眼睛中的芥蒂倒比看警察少了一点,面前的只是个小姑娘,还是自己的学妹, 同龄人而已,“前两天你跟着那个小警察来找过我。” “那是第二次,”童颜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吕菲失踪 的那个晚上。” 张斌龙的眼睛弯了一下,不知道算是承认还是在笑。 “我想,只要看到那一幕的人,都不会忘记……”童颜依然看着张斌龙的眼睛, 慢慢地说。“吕菲突然很痛苦的倒在了地上,浑身还在抽搐……” 她觉得,要让一个人有所触动,就要挑他心中最敏感的那根刺,那个镜头让童 颜自己都至今难忘,更不用说追求她一年的张斌龙了。 “我跟她不熟,可自从那晚之后,我经常做噩梦,在梦里,吕菲一会儿是个漂 亮的无可挑剔的美人,一会儿又是个浑身焦黑的尸体。你呢?难道亲眼看到那一幕, 对你没有震撼吗?” 张斌龙的嘴唇抽搐了几下。他的目光深了一些,仿佛觉得面前这个学妹并不简 单。 童颜静静的看着张斌龙攒了攒拳头,又松开,反复几次。 “你还喜欢着她,是吗?”童颜突然出其不意的询问。 张斌龙苦笑了一下:“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吗?” “我知道,你还喜欢她。否则,周艳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你不会无动于衷。 在你心里,谁都替代不了吕菲。而你一面默默的爱着她,一面还要忍受她对你的污 辱,还要忍受她在校外找有钱的男友,对于你来说,‘吕菲’这两个字是一个让你 又爱又恨的代名词,你恨不得一口吞了她,又恨不得把她踩得稀巴烂。” 张斌龙诧异的看着童颜,然后出乎意料的笑了起来:“真是有意思,我还是第 一次听到有人把我分析得如此透彻。” “所以那天晚上,你守在学校后门,打算袭击她。”童颜心中已经认准了张斌 龙就是那个蒙面人,所以语气非常坚定,听起来有些咄咄逼人。 “我从来没有承认过。”张斌龙看着童颜。 “但我知道是你,不要忘记,我们曾经对视了几秒钟,虽然隔着一层丝袜。” 童颜正经的时候,和平时那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完全两样,“另外,我还捡到了一 样东西。”她的嘴角慢慢的上勾,诱饵要出场了,猎物会不会上钩呢? 张斌龙眉头一皱,没有说话,但表情分明在问:“什么东西?” “一枚硬币。”童颜笑得诡异,“当我扭头逃跑的时候,我听见了一种东西落 地的清脆声音,而那时,也正是你也起步逃跑的时候。当我再折回去的时候,吕菲 已经不见了,而我在地上看到了一枚硬币。当时我的注意力都在吕菲身上,并没有 注意这件事情,无意识的把硬币扔进了零钱包。一直到最近,听说你这个蒙面人因 为证据不足无法定罪,我才又想了起来。谢天谢地,那枚硬币还在,那得谢谢我用 储蓄罐收集硬币的好习惯。警察的工作效率还真是高,他们很快就从一堆硬币中把 那一枚硬币找了出来,而且在上面找到了你的指纹。” 童颜心中有些忐忑,这个胡编乱造的“硬币”事件能否糊到他呢? 她顿了一下,让自己显得更加胸有成竹一点:“现在警方已经有了一堆证据, 譬如沾着你头屑的丝袜,含你口水的烟头,符合作案现场衣着的黑风衣,还有在现 场找到的,有着你指纹的硬币,你应该明白你自己的处境。” 张斌龙半信半疑的看着她,似乎在回忆自己究竟有没有在风衣口袋里放过硬币? “你真的不打算认罪吗?”突然之间,童颜觉得眼前这个表情茫然的男孩有一 点可怜,不知不觉地,她的语气也真诚起来。 “为什么是你来告诉我这些?”张斌龙情绪似乎有些波动,但是语气还是保持 了平静。 “是我要求的,因为有一个问题我要亲自问你。” “什么?” “那件事情之后,你曾经袭击过我吗?” 这个问题不仅让张斌龙一愣,也让监控室的冯晓江和李迎枫吃了一惊。 “我们学校的建筑工地,是你朝我扔的砖块吗?”童颜盯着张斌龙的眼睛,恨 不得把所有的问题全都问出来:是你扔砖块砸我吗?提醒我的人是你吗?如果都是 你,为什么你又要袭击我又要提醒我?你到底要干什么? “砖块?什么砖块?我没做过那样的事情。”张斌龙皱着眉头说。 所有酝酿好的问题又压回肚子里,不是他?那是谁呢?童颜狐疑的看着张斌龙, 仿佛在衡量这个回答的可信度有多高。 “你再这么看我也没用,我说不是我就不是我,我没做过!”在这个年轻的学 妹面前,张斌龙仿佛放下了伪装,恢复自己年轻执拗的本性。 “那么,你也没有恐吓过我?”童颜又问。 “什么?恐吓?”张斌龙的眉头纠的更紧了,“怎么越说越离谱了。我没做过!” 童颜也猜到了他会这么说,她只是想确定一下而已。 “那么袭击吕菲的蒙面人是不是你?”她终于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没错,是我,他妈的,我就是那个蒙面人,你满意了吧?我真是受不了了。” 张斌龙挠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 童颜大松一口气:“你终于承认了!” “如果不是你那枚破硬币,那些证据又能证明些什么呢?”张斌龙斜着眼睛看 她,顶着一头被他越挠越乱的头发,看起来很滑稽,奇怪的是他眼睛里倒没有太多 的怨恨和懊悔,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童颜在心里暗叫“好险”,趁胜追击:“那么,铁门通电你事先知道吗?” “不知道,当然不知道。”张斌龙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带着匕首?难道你真的想杀她吗?”童颜不太相信,她始终觉得张 斌龙内心深处还是爱着吕菲的。 “我没有打算杀她。”他口气,表情虚无起来,好像看到了吕菲的影子。 “你说得没错,我喜欢她,就算知道她在外面找了个大款,我还是喜欢她,可 是又觉得她贱!”他皱了一下眉头,仿佛心痛般捂住了胸口,“那老男人有什么好? 她看上的一定是钱。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对她究竟是什么心态,就像你说得那样, 又爱又恨,就是这种感觉!” “不打算杀她?那你……”所谓打破沙锅问到底。 张斌龙怪异的看了看童颜:“还能干吗?难不成我还会抢她的钱?我要的是她 的人,她的人啊!” 这种直白的话让童颜红了脸,原来带着匕首只是为了逼迫吕菲就范,他果然是 不舍的杀她的。只是,现在他的出现间接加速了吕菲的死亡,恐怕他心中也不好过 吧。尽管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是童颜仿佛已经感受到了他那种复杂的心境。本来, 他这种行为,就无疑是错误自私的发泄行为,如果得逞了,难道他真的就能感受到 愉快和惬意? 童颜不想和他讨论有关强奸的话题,她问出另一个一直困惑她的问题:“那么 你为什么挑在那一天动手呢?现在距离她拒绝你,都过去大半年了。” “是啊,这么久了。”张斌龙喃喃地说,“我都没想到自己能熬这么长时间。 最近心情实在太差了,快毕业了,工作没找到,父母一天到晚拿这个数落我,邻居 也都知道,我都不愿意回家。而周艳……怎么说呢,是她主动来约我的,我也是抱 着忘掉吕菲的期望和她交往,可是越跟周艳接近,我就越想吕菲,他妈的,我真克 制不住自己。”张斌龙挥拳头打了一下自己,“反正最近这段日子混账透了。想着 马上就毕业了,以后要见到吕菲就更难了。我就想在毕业之前留下点回忆……我想 这个贱人在校外也不知道跟多少男人上过床了,多我一个不多……” “难道你就没想想后果?”童颜皱起了眉头。 “想过,”张斌龙黯然,“无非两个,一是当场被人抓住,而是事后吕菲告我, 但我觉得她不会这么做,如果她做了,那我认命。” 童颜的心情也随着张斌龙的黯然渐渐沉重起来,张斌龙的经历,使他宛若北边 墙角的一根草,终年不见阳光,却还得无可奈何的生长。 “值得吗?”童颜轻轻地说,她真得很怀疑面前这个人的人生观。 张斌龙没有立刻回答,他甩了甩头,似乎清醒了一下:“有什么值不值得?想 做就去做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做自己想做的事,以后一定会后悔的!我从小 到大没做过多少自己想做的事,现在我决定把握机会了!” 童颜听得直想摇头,暗地里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和他讨论人生观世界观的问 题,还是问点具体的比较实在。 “你真的是从二楼窗子翻下来的?” 张斌龙抬起头:“是的,我十一点就翻了出来,我知道我爸妈根本不会发现。 然后在学校后门守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一直到看见吕菲,我等那车子开走就冲了 上去,我还真没发现你。” “你没有看到什么人在后门上做手脚吗?” 张斌龙苦笑了两声:“我根本没看到什么人,只有三四个女生先后翻门过去, 如果真有人做手脚了,那一定是从学校里面动手的。” “那几个女生是什么样子的?你记得吗?” “我只看她们是不是吕菲,不是吕菲谁还注意她们?早忘什么样了。” 童颜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下,问道:“当时……你离吕菲那么近……你看到她 倒地后的样子了吗?” 张斌龙心中一痛:“难道你没看到?” “我看到了,但是我不敢确定……我是说,她……当时还活着吗?” 张斌龙的脸一揪,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她抽搐了几下……然后就……我想 没什么希望了,我真想不到是谁下那么毒的手,一定是针对她的!她前面翻过去的 几个女生都没出事。”张斌龙闷闷的捶了几下桌子。 童颜的心也低落了,她曾经幻想吕菲还活着,然后装神弄鬼的跑到学生楼来吓 自己,这么看这是幻想了,除非……真的有鬼神一说。 “谢谢你对我说了实话。”童颜知道自己的任务圆满完成了,想到自己欺骗了 他,她的语气有了些歉意。“我想你只要和警察说清楚,应该不会判得很重,只是 ……我真的希望你能改掉自己那偏激的想法,它们会影响你将来的生活。”想到面 前这个看起来挺秀气的小伙子,居然是一个强奸未遂的罪犯,她始终觉得心寒。 “上次我就跟那个警察说过,以后要自己搬出去住,试着跟周艳好好相处,你 说得没错,她是爱我的。可是……”张斌龙无奈的笑笑,“恐怕这个梦想得延期了, 你用一枚硬币打破了我的梦想。”此刻的他才透露出了一点懊悔和郁闷的表情。 童颜叹了口气,如果他知道这一枚硬币还是子虚乌有的,会有什么反应? “我要走了,我不是警察,恐怕待会儿你还得跟他们好好讲一遍经过。”童言 站了起来,她看起来像在跟一位同学告别,“对了,我觉得你应该给你爸爸妈妈一 些改过的机会,我相信他们是爱你的。你没看到会客室的垃圾桶,里面有一大半是 你妈妈哭湿的纸巾。” 张斌龙却自嘲的笑了:“是吗?可是我觉得坐牢也许会比在家更舒坦些。” 童颜看看他,欲言又止,最终站起来,默默的打开门。 “等一下。”张斌龙突然叫住了她。 童颜诧异的回头。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其实,我躲在路边等吕菲的时候,我看到有个东西 在校门旁的围墙上闪了一下,看起来很像一只猫,但我定睛一看那是一个男人的脑 袋,我当时以为是哪位女生的同伴在校内接她,因为他闪了一下就不见了,所以没 放在心上。” 童颜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连忙追问:“那你看清楚他的模样了吗?” “太暗了,看不清,但肯定是个男人,短发,是板刷头,最起码三十多岁,应 该不是学生,五官就看得不是很清楚了。但看起来绝对不是给人印象深刻那种,我 只记得这么多了。”张斌龙摊了摊手,然后看着童颜。 童颜也看了看他:“谢谢。”说着,她轻轻退了出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