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今天是星期四。孔常珍从早晨起来,就坐立不安,她想起了前天早晨的梦。聂 淑荣在梦中提到的星期四,说星期四要来接她的萌萌走。 这使孔常珍一想起来,便不由自主地感到不安。 虽然是个梦。但许多迹象又令人无法解释。比如说,她梦里梦见桌上的玫瑰花 被火焰烧焦了,烧黑的花瓣全落到桌子上。醒来时,真的看见桌子上有许多黑色的 玫瑰花瓣。虽然女儿说,玫瑰花枯萎时颜色都会变深变黑的。可一夜之间,怎么会 枯萎得那么快?而且颜色那么深?深得就像烧焦了一样。 萌萌在幼儿园。 中午,孔常珍已经给幼儿园打过电话了。小张阿姨说萌萌很好,但她还是有些 放心不下。她想晚上到幼儿园再去看看。 从幼儿园园长位置退下来以后,除去领工资,她极少再去。因为怕干扰新任园 长工作。新园长是个年轻人,工作有魄力,可是群众关系不太好。 上个月,孔常珍去过幼儿园一次,几个老阿姨一见到她,就向她诉说新园长的 种种不好。她也只能是听听,劝劝她们。她既然已经退下来,就不好再说三道四的 了。 可是今天晚上她不能不去。她有一种预感,今天夜里也许会发生什么事情。 吃过晚饭以后,她对女儿说:“我要到幼儿园去一下。” 女儿们:“是去看萌萌吗?” " 我去收拾一下放在原来办公室的东西。人已经退休了,还老占着地方不合适。” “您干嘛不白天去呢?”女儿奇怪地问。 “晚上清静,要是耽搁时间晚了,我就住在幼儿园。”孔常珍告诉女儿。 孔常珍又待了一会儿,才从家里出来,这样,到幼儿园时,大部分老师都回家 了,只有少数值夜班的阿姨,她可以避免碰上许多熟人。 孔常珍跟看门的王老头打了招呼,便进了幼儿园的大门。 园内,修建的平整的草坪、花坛、,雪松都笼罩在夜色中。她看着,不由得产 生了一种亲切感,彷佛能感受到它们呼吸,她在这里工作过几十年了。 草坪正面是三层楼,两边是二层的小楼。楼房建筑得都很小巧。要是白天,还 可以看见,楼的墙上画着彩色的、充满童趣的壁画。 正面的教室楼全黑了,两边的小楼还亮着灯。孩子们还都没有睡觉。 一般来说,孩子们在夏天比冬天睡得晚一些。 孔常珍进了左边小楼的值班室,值班的小张老师惊奇地问,“老园长,您这么 晚来干什么?” “我是来收拾一下办公室的东西,得把房子还给幼儿园了。”孔常珍不好意思 地说。 她退休以后,有些东西一直放在原来的办公室。新园长有另外的办公室,所以 那间房子一直锁着。 “我来帮您收拾。”小张老师热心地说。 “东西不多,我一个人就可以。要是收拾得晚了,我就住在办公室,顺便帮你 们值值班。”孔常珍说着,拿了办公室的钥匙。 正面的楼里一片漆黑。孔常珍一打开门进去便感到异常。好像有人来过。 尽管楼门锁着,楼道里空荡荡的,所有的房间都是黑的。可她还是感觉到,有 人在她之前进了楼。 她站在楼门口,侧着耳朵听,空气中振荡着一种细微的声音,似是“沙沙”的 风声,又像是有虫子在扇动翅膀。她睁大眼睛在黑暗中搜寻,走廊黑糊糊的,什么 也看不见,但那声音仍在响。 她迟疑了一刻,终于往前走了,迈上左边的楼梯,她的办公室在二楼,当然是 原来的。她在楼梯上走着,听见“嚓嚓”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她前面的楼梯上走。 她停下来,“嚓嚓”的声音也停止了。 这是她自己的脚步声吗? 不像,一点儿也不像。她穿的是皮鞋,这是拖鞋的声音。 拖鞋? 她猛然想起了聂淑荣。 啊!聂淑荣就一向是穿着拖鞋在楼道里走的。全幼儿园里她是唯一的一个、无 论春夏秋冬都光着脚穿拖鞋在楼道里走的。她说她有脚气,不喜欢捂住脚。 也许是别的人吧?因为现在是夏天,大家都爱穿拖鞋的。 不! 是她的脚步声,聂淑荣走路的声音与众不同,她总爱拖着地走,鞋底拖出的声 音是长长的。 聂淑荣已经死了。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人要是心情一紧张,总会疑神疑鬼、风声鹤唳的”孔常 珍安慰自己说。 然而“沙沙”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在静寂的楼道里那么清晰。 这次孔常珍可根本没有动。 她清清楚楚地听见有人在她前面走。“沙啦,沙啦”就在她前面楼梯拐弯的地 方。 “谁?”孔常珍紧张地大声问。 “哼!”黑暗中好像有人冷笑一声,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你是谁?”孔常珍喘息地问。 没有人回答,“沙沙”又往前走了,她听见楼上门的响声。 “吱呀”一声,像是有人打开了屋门。 她上去看看吗?, 还是回去叫小张同她的一起看,?孔常珍犹豫着。 楼梯上的声音更清晰的传下来,好像有人在她的办公室里走动,又坐在她的转 椅上,压得转椅的面发出“吱吱”的响声。 “哼,”又是一声冷笑,好像是在嘲笑她的胆怯。 孔常珍被激怒了,她几步迈上了楼梯,上了二楼。 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好像有亮光,是暗蓝色的光。 “谁在办公室里?”孔常珍大声喝问,颤抖的声音在夜空里特别刺耳。 猛然,她闻到一股烧糊的东西的气味。有人在烧东西。在她的办公室里烧东西。 从门里飘出了烟雾,一种灰色、若有若无的烟雾。 孔常珍忘记了恐惧,她快步跑过去,推开半掩的屋门。 屋里没有人,地板上有一团黑糊糊的东西,焦糊的气味就是它发出来的。 孔常珍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那是一只烧糊的玩具熊,玩具熊的头和前肢都被 烧得模糊不清,难看地歪着脑袋。孔常珍拿来,细地看着,吃了一惊。这是以前被 烧的那个玩具熊,还烧伤了一个孩子的手。这还是聂淑荣还活着时发生的事情。 现在它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烧糊的玩具熊冰冷冷的,像是在垃圾箱里捂了许久,又被拿出来了。 是谁拿到这里来? 孔常珍皱着眉头站起来,桌子角上好像有东西闪亮。 孔常珍走过去,看清楚了,那是一串钥匙,这钥匙看起来很熟悉,好像在哪儿 见过。 孔常珍吃了一惊。就是聂淑荣的钥匙。聂淑荣最后一次在来她的办公室,把钥 匙忘在办公桌上。孔常珍已经给她送回去,而且就是用这把钥匙开了她家的门,后 来她还给聂淑荣了,现在它又出现在办公室里。 聂淑荣来过这里,烧糊的玩具熊、桌上的钥匙串,都表明她来过这里。 可她明明已经死了,孔常珍亲眼看见地上烧成的人形灰烬。 那为什么她还会出现在这里呢? 孔常珍猛然想起外孙女萌萌。聂淑荣到这里不是找她的。 是来找萌萌的。 孔常珍急忙离开办公室,急忙跑下楼,她跑到外面。旁边的小楼里已经熄了灯。 孩子们都睡了,不知道萌萌是不是也和其他的孩子一样,能睡得安稳。 孔常珍忐忑不安地走进小楼,小张正从对面的楼道迎面走来。 孔常珍问:“孩子们都睡了?” 小张说:“我刚刚从他们那儿来,孩子们都刚睡着。” 孔常珍问:“萌萌也睡了?” 小张说:“是睡着了吧?” 孔常珍说:“我再去看看。” 孔常珍匆匆地和小张打过招呼,沿着楼道向里走。也许小张会很奇怪她现在的 举动,可现在也顾不得解释了。 楼道里大部份灯都熄了,只亮着一两盏灯,光线昏昏黄黄的。 孔常珍往前走,快到了楼道的拐弯处,这儿本来有一盏灯,不知为什么没有了。 孔常珍摸索到墙边的开关,想把灯打开,按了两下,灯仍然没有亮。大概是灯泡坏 了。 孔常珍想:“明天要提醒他们把坏灯泡换了,不然,这儿很黑,靠墙边还放着 一张桌子,小孩儿摸着黑跑来跑去,很容易碰上摔倒。 萌萌在走廊顶头的房间,孔常珍往前走着,忽然,她看见前面五米远的地方, 好像有一个孩子孤零零的站着。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