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虽然有种种局限,但我仍看到了袍面沾满了黑点,正如我的袜子一般。 阿贵也见到了画面,惊奇道:“耶,这些黑点是甚么来着?” “鬼针草的草种。”不等他问,指着另一人又说:“阿贵,再看看这个人的袍角。” 我们连续看了几人,同样都沾有草的种子,唯有一个人例外──那名喷漆的白袍人! 我暗中握了一下拳,果然和我印象中的一样,那人的袍角是干净的。 阿贵毫不明白我的想法,皱着讨喜的浓眉:“方大哥,你要看的就是这些,白袍人 的袍角干不干净?” 我笑了:“不明白我的用意对吗?其实这里有个很重要的关键,有兴趣听听吗?” 他毫无悬念的点头,“你看这些袍角,上面都沾着鬼针草的种子,那是因为他们来 自六号停车场,而停车场外,长着大片的鬼针草……那里满是鬼针草,你知道吗?”他 歪脖想了半天,看似不大确定。 “不要紧,改天你再去看看。重点是,人人都沾了草种,为何独有一人没有沾到?” 我指着那片干净的袍角。 “这个……”阿贵迟疑了会,一拍大腿道:“因为他没穿白袍,进来后才换上的! 或者……或者他很爱干净,将草种都拔掉了?” 我摇头道:“你说的不是没有可能,但机率都太小了,理由也不充分。”顿了顿, “我的想法是,他根本没经过那片草丛,自然没沾上半点草种。” “没经过草丛,不可能啊,难道他从别处进来的?但……但别处没有外人入侵的迹 象啊?” “或者他根本不用入侵,本来就在公司内部呢?” 阿贵终于懂我意思了,骇道:“你是说──他是公司内部的人?!” 我镇重点头:“我是这么认为的。若公司没有内应,他们怎能来去自如,熟悉得像 在自家的厨房?若没有人暗中帮忙,他们怎能确定警卫室是个空壳,明知到处有电眼, 走得还那么轻松?” 我望着阿贵,他一对浓眉纠结,像用毛笔撇出的一个“八”字。 “阿贵,你再想想,若没有公司的人,他们怎能掌握公司的产品资讯,甚至公司与 外界的合作,也全都一清二楚的呢?” 他眉毛动啊动,彷佛随着脑细胞在思考般的,好半晌后,终于同意了:“这么看来, 公司果然有内间啦!方大哥,能查出是谁吗?” 我笑笑,扶着他肩膀站了起来。“这可不那么容易,老实说我对公司还不很熟,连 员工餐厅该怎么走,我都没有概念,这种事急不来的。” 阿贵也站了起来,兴冲冲说:“方大哥,我帮你!你有甚么想查的,尽管交给我, 不是我吹牛,集团里的大小部门,我熟得很,若要打听事情,找我就对啦!” 说来绝不夸张,这时他眼睛里闪的,是一种找到人生目标的光芒。 我不忍骤然浇他一盆凉水,也实在需要这样的“人才”帮我,于是说:“那就麻烦 你啦,知道该从何处着手吗?” 他高兴的欢呼一声,抓着我手猛摇,跟着又心虚的笑了起来,“嘿嘿,不知道。” 我笑道:“这人若真能帮外人进来,那么他对防盗系统该不会陌生,甚至与警卫部 可能都熟。另外亦可查查当天的门禁记录,这人或许不会笨到留下把柄,但凡事都很难 说,聪明人也有出错的时候,我们由小处着手,或许能有斩获的。” 阿贵越听越兴奋,一副立时想冲出去查案的模样,我拉着他笑道:“你彷佛忘了现 在已下班了似的,有甚么热情,明天再说吧。”他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提醒道:“你查探的同时,千万别先漏了底,记住任何人都可能是白袍人的同夥, 万事小心些。”他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点头。 至此我才算放了心,想到头一天上班就有不俗的进展,不禁有些小得意了起来。 躺进客厅的沙发里,看着已恢复供电两天的吸顶灯,橙色的灯光暖暖的溢出,温柔 的抚慰着我的脸。 客厅里没有电视,没有音响,没有任何称得上娱乐的设备;多数时候,我会选择看 书,或者像现在这样发呆。 所谓“多数时候”,其实也只是每年“为数不多”的几个月,或每个月“为数不多” 的几天;真正的“多数时候”,我都不在家。 这就是我的冒险生涯,摒弃了正常人能有的享受,居无定所的漂泊着,仔细想想, 这真是一种苦乐参半的人生呢…… 好吧,真情告白到此打住,我得开始切入正题了。 先把手边的资料理过一遍──其实也不麻烦,就是钱主任给的简报,以及那张光盘 ──所得的结果如下: 一、事件天鼎集团遭恐吓暨入侵乙案(我的下标也不赖吧); 二、人物对方身份不明,但有异于常人之装扮,且好以某宗教符文当作表记。另, 集团内部或许有人牵涉其中; 三、动机动机不明,研判是为了打击集团的商业利益,并破坏其商业活动为宗旨; 四、犯行目前收到两封恐吓信,并发生过一次入侵,尚无任何具体之破坏,唯一旦 有事,后果不容小觑; 五、时点首次来信于两周前收到,正是入侵后的隔天,今日则接获第二封来函。 由以上几点来看,对方留下的尾巴并不多,两封恐吓信件,一段毫不清晰的录像带, 以及一祯神秘图案。 他们的目的像是为了商业利益,但背后有无深意,目前仍不清楚。上上策当然是以 物追人,再由人追事,这方面安保科已经在做了,但成果相当有限,而我最能着力处, 则是那祯意义不明的图案。 想到这,我起身来到书房,取出了几本古代宗教符号的图册,翻到西亚、土耳其的 部分,消磨了一段时间,却没有任何进展。 这也难怪,我之前直觉到那是土耳其极古的宗教符号,毕竟只是一种印象,实际到 底如何,我却没有那么肯定。 但不要紧,这世上没有人能周知世事的,重点是怎么找出那些知道的人来。 我动笔写了好几封信,分别寄给外埠的几位博物学者、大学教授,寻求他们帮助。 这几位都是该领域的大家,若连他们都无法给出答案,那么我也不用寄望别人啦。 等我写完了信,夜已经深了,清冷的月光不知何时爬上了我的书桌,将信纸晕成一 片浅白。 我看出窗外,深黑色与墨绿交会在森林的边缘,将星空悄悄切下了一角,满天繁星 之下,边际线一直向前,越过了窗框以后,无限的延伸到了大地的彼端。 ※※※ 隔天一早,我精神奕奕的来到安保科,与同仁们打着生疏的招呼。 一脸浓妆的美秀,走道上与我会车之时,以几个纳米的车距和我贴胸而过,令我充 分感受到了她的体温。 我向主任报告进度,一些推测令他大感震惊,他说:“你是指那批人里有我们员工, 这可能吗?!” “这是一个推测,也是一个调查的方向,确切的结果我也不知,然而可能性并不小。”